赵允让在一旁耐心的等待着,这可以理解。
黄景仁的这两句诗,别说小姑娘,就是大男人,多愁善感的都会被感动。
可是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这位大辽的使臣依然在那儿热泪盈眶。
那浑圆的泪珠颤巍巍挂在睫毛上,就是不落下来,在那儿自己感动着。
赵允让很郁闷,早知道就弄一句不这么煽情的诗来了。
“这位贵使,能不能暂时的停一下,再感动啊!”赵允让无奈道。
“小王爷,我耶律雪也读过诗,从小到大读过成百上千,可是这样的诗句还是第一次听说,多谢多谢!”。
谢自己有什么用,这是应当感谢黄景仁呢!
当然了,这个时候赵允让不可能自己这样说。
“小事一桩——可是,这诗句感慨一下便好,不要伤了身体!”
耶律雪擦了擦眼泪:“好吧,那我们就来谈一谈正事。”
赵允让措手不及,这画风转变的有点快啊!
刚才还是多愁善感的闺中小女子,这一转眼就变成端庄的外交使节了。
那就谈呗,马上谈!
耶律雪眼珠狡黠的一轮:“谈什么呢?”
赵允让无语,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谈谈你们这次来的目的——”
“来的目的我不是已经说过了——”
赵祯的确都告诉自己了,赵允让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过这位耶律雪,怎么会突然转变成装傻充愣的傻姑模式了呢?
赵允让也没客气:“就是岁币的问题啊——”
“岁币?当初宋辽澶渊订立盟约,数额就是三十万两,这可是有白纸黑字的东西!”
赵允让面不改色:“是啊,可是前一阵子,你们大辽的萧茵郡主,可是三阵赌输赢,输掉了十万两的岁币,应该是二十万两,也是有白纸黑字的。”
“哦,是吗?拿出来我看看。”
赵允让随手拿出了那份协议。
耶律雪结果,连内容都没看,眼神很自然的落在了协议的右下角。
看完嗤地一笑:“小王爷,你不会认为,这样一份没有印玺的协议会有什么效果吧?我随时能够叫人写上个千八百份儿——”
就知道得这么说,当初萧茵这个小娘皮绝对是留下了这一手。
这就是要赖账啊!
相信这耶律雪肯定是见过萧茵了,不过这个萧茵没有回到大辽,也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么说,她还潜伏在大宋呢。
“所谓公道自在人心,既然贵使这样说,我就啥都不说了!”
赵允让面不改色地随手拿过协议,两把撕掉了。
耶律雪已经做好了辩论的准备,没想到赵允让居然不再追究,打了个沉儿:“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就来谈谈岁币的问题吧——”
“这次我前来,是奉我们大辽皇帝陛下的旨意,我们今年遭了灾,所以呢,需要支援,希望大宋能够提前交接岁币起运,好解燃眉之急!”
“是吗?照理来说,宋辽是友好邻邦,澶渊之盟建立以来,百来年两国没有战事,这个忙——我们是应当帮的!”
耶律雪大喜。
“然而,可不是仅仅只有大辽遭了灾啊,我们大宋也遭了呀——我前一阵子,刚从庐州回来,赤地千里,飞蝗蔽日,惨不忍睹啊!”
赵允让摇头叹息。
“嗯,这一点我倒是也听说了——”
这也眼神顿时锐利起来:“听说了?听谁说的?”
恐怕就是听萧茵这个小娘皮说的吧,赵允让也不点破,只是定定的瞅着耶律雪的眼睛。
耶律雪自觉失言:“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些而已!”
“我国陛下希望这次的岁币能够提前一个月起运,不知小王爷意下如何?”
耶律雪转移话题。
“绝无可能!”
赵允让一口回绝。
凡是敌人想要的,我们都不能让他得逞,这可是伟人说过的!
“我们这次遭灾之后,国库异常空虚,也不可能提前起运,说实在话,我国陛下正想和大辽商量一下,延迟一个月如何?”
耶律雪的眼睛瞪得老大:“延迟一个月,那怎么行?”
居然这么着急,估计此时大辽境内的情况不乐观啊。
“不行啊,你们有困难,我们也有实实在在的困难!”
耶律雪激动道:“可是,这本就是两国协议,商量好的事,大宋应该做。”
赵允让一笑:“应该做?什么叫应该做?你知不知道,萧茵曾经在庐州之外刺杀我?”
耶律雪神色不动:“你说萧茵刺杀你,可有证据——即便能认定是他,那是她个人的事情,与我大辽无关!”
还真是一脉相承的老赖,一个脱身不回国,撕毁了协议,一个这样睁着眼说瞎话。
“不如这样啊,与其这样,你我各让一步吧——你说呢?”
“大辽灾情挺严重,要求岁币提前一个月,我们大宋灾情也很严重,要求延迟一个月,既然双方不能达成协议,我们就折中吧!”
“怎么个折中法?”
“折中嘛,彼此都让一步,我们就按原来的时间不就很好?”
耶律雪真的要吐血了,如果按原日期,那么自己来这一次是做什么?
其实耶律雪的确是奉旨前来的,也的的确确遇到了萧茵。
当然,是萧茵刻意来找她的。
所以一方面,必须要力争提前起运,以解大辽国内的燃眉之急。
另一方面,也希望通过这件事,把萧茵的那个影响消除掉,最好能把那份协议搅活了。
结果没想到赵允让这儿来了一个折中。
不过即使这样的话,如果能够按照原来数目的话,那么应该还是不错的。
起码来讲,那份协议不用履行了。
“那好吧,我们两个这样商量也不是办法,明日朝堂上再议,我们先达成这样一个相应的协议。”
朝堂上再议,这无非就是一个拖延之计呗,还想着运三十万两呢?
“我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情啊?”
赵允让拿着协议这张纸抖了抖:“这上边儿的确没有印玺,可是你我都对这件事是心知肚明的,有没有这件事,你我心里面都知道——你总不会想着我们还会按照三十万两的数目落实吧?”
耶律雪顿时面色一沉:“如果不能够落实三十万两,那就要提前一个月起运,总而言之,总要满足一样了!”
“满足你倒是没有什么——”赵允让正在思考,怎么样才能让这利益最大化,所以也没有思考,脱口而出。
耶律雪脸色一红,有些恚怒的样子,正要发作。
赵允让没有领会到这一点,想了想,悠然道:“总而言之,要么在时间上,要么在数量上,你得有所体现,萧茵也要说话算数——大辽作为马上的国家,一向是讲究的一言九鼎,不会不算数吧?”
耶律雪吐血,这话一般都是大辽一方用来挤兑大宋的,现在怎么反过来了呢?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说白了就是在扯皮。
扯来扯去最终的结果,双方还是都妥协了。
没有办法,这本就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妥协本来就是外交的真谛。
大宋提前半月起运岁币,然后数量上削减十万两。
耶律雪本来想再提高一下数量,可是赵允让咬的很死,动不动就要断绝关系,甚至以发动战争撕毁澶渊之盟来威胁。
耶律雪气个半死,可是现在的大辽,实在已经不是澶渊之盟那时候的大辽了,国内的叛乱也很严重。
而且,耶律雪发现,赵允让似乎对澶渊之盟很有敌意,一提到就激动。
赵允让话里话外在暗示大宋已经知道了这一点,没有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已经是顾及宋辽澶渊之盟的盟约了。
所以耶律雪暗自心惊之余,也无可奈何的答应下来。
赵允让最后盯着耶律雪的眼睛:你不会像萧茵一样玩消失吧?要是那样的话,说的这些话可都不作数了!”
耶律雪无奈,谁让萧茵做的落下把柄了呢:“放心放心,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那就好,请一定在这里等我,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