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打断腿这三个字,关老爷顿时坐不住了,起身便朝着她走了过来,”还敢提断腿之事,我不知晓这四哥儿是怎么欺辱他了,这关黔南竟然如此狠毒,生生打断了他的腿!”
若是说洛雪沉刚刚对这个沉默不语,言语温和的关老爷不那么生厌,甚至还觉得他同关黔南有几分相似。但现在却大大扭转了她对其的印象,他和关夫人不过是一丘之貉,没有什么区别。
想必这关家宅院儿里除了东苑的寥寥数人以外,其他的人都向着关奕朗罢。思及至此,她突然对关黔南的境遇生了几分怜悯出来。
“长辈说话的时候,你一个晚辈也兀自跑神?成何体统!夫人同你一个晚辈能这么说话已经很不容易,作为晚辈你也应当尊重她才是!”关老爷突然拔高了声音,愤愤道。
从这言语中,洛雪沉足以看出关老爷对夫人的拥护。她不禁冷笑了声,“晚辈不过是说了实话,难道说实话也不可么?”
关老爷被她怼的面色大变,厉声道,“你可别忘了这是在关府,如今洛家已经没落,多多少少少也需要关家的帮衬。除此之外若你想在这关家过好自己太平日子的话,那就得谨言慎行!”
关夫人闻言,也终于拿出了长辈的架势,斥责道:“我刚刚已经放低了身份同你这个小辈说话,但是你不要不识抬举。就关黔南打断我四哥儿腿这一条,就足够我恨他一辈子,但是如今却大人不记小人过,想要与之和解,那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洛雪沉越听她说,面上的笑意越深,“夫人此话差矣,对于关四爷的事情我不予置评,但是他定然是做错了什么,才落得如此下场。可老爷的话,小辈就不敢苟同了,不知老爷您是不是忘了关家也曾没落过?如今关家能够东山再起,全都是六爷的功劳,诸位可得擦亮眼睛,认清事实才是。”
见两人听了自己的这一番话,彻底怔住了,洛雪沉干脆趁热打铁,“你们要是真的想缓解和六爷之间的关系,也需要从自个儿身上找问题,不要总是眼巴巴地盯着别人。若二位以及这府中的人都能做到这一点,我自然会尽力帮你们一把。若是不能,那就当我的话没有说过。”
洛雪沉说罢,便转身离开,走的洒脱干脆。只剩下关老爷和关夫人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丫头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关老爷思考了片刻道。
关夫人冷笑道:“我们也有问题?如今拉了脸去求着同他和解,这已经是极其大度的做法了,居然还这般蹬鼻子上脸!一想到四哥儿的腿,我这心都在流血,果然是贱婢生的种,真够狠的!”
她这一句贱婢,激地关老爷身躯一震,有些讪讪地低下了头。
关夫人察觉到异样,忙讽刺道:“怎么?说她一句贱婢,你还不爱听了?”
想想关黔南的娘,就是她心头难以跨越的一道坎儿,如今她的儿子居然还骑在自己儿子头上作威作福,简直是可恶!
啪!
桌面上的茶盏被她一手挥下,摔了个粉碎。
“盈安,我......哎......你无需生气,我会尽力处理好东苑那边的事儿。”关老爷长叹了口气道。
关夫人微微瞥了他一眼,拂袖离去。
另外一边,洛雪沉已经冒着骄阳回了东苑,虽说正院那边儿敞亮且奢华,但是她却觉得还是东苑能够让人的心安定下来。
一面想着一面跨门进了院子,宋妈远远地瞧见了,便上前来撑伞,“如今日头毒着呢,夫人可得小心着些。”
洛雪沉淡淡一笑,突然想起刚刚萦绕在脑海里的问题,便问道:“宋妈您可知六爷和关家其他人的关系为何僵至如此地步么?”
宋妈握着伞柄的手突然一僵,有些激动道:“咱们六爷对他们已经不薄。天地良心,六爷这些年为关家做的可不少,当年关家没落,若不是有六爷力挽狂澜,恐怕这一大家子早就喝西北风去了!至于这其间的纷纷扰扰,我劝夫人还是不要探问为好,知道多了对您可没什么好处。”
“可......”洛雪沉的后话还没说完,便瞥见了廊下那一抹青色的身影,于是赶忙噤了声。
宋妈见关黔南的脸色有些不大好,便立刻将伞柄交到了洛雪沉手里,有些忐忑地站在她身边,神色十分恭顺。
她现在唯一的希冀就是关黔南没有听到刚刚两人的对话,毕竟他和关家的纠葛是禁忌。
“他们唤你前去,定是说了不少好话罢。”关黔南轻轻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地说道。
洛雪沉抿嘴一笑,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过是先谈了几句,成亲后也未曾给长辈见礼,倒是我疏忽了。”
关黔南终于抬头看她,手中的动作也缓了下来,“为何不问我?”
“嗯?”洛雪沉刚开始还有些懵,愣了片刻后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而此时,跟在他身后的阿德已经被遣了下去。
“我......我......”在关家夫人和老爷面前能言善辩的洛雪沉,在面对关黔南的时候,却是词穷,不知该如何回应。
宋妈见这氛围越来越尴尬,又怕两人因此事闹了别扭,干脆便开口提洛雪沉圆场,“六爷,您瞧这日头正毒着呢,还是让夫人先进去罢。老身瞧着她的伤似乎没有大好,若是再犯了可就难以收场了。”
坐在轮椅上的人静静凝视了洛雪沉半晌,然后默然转动着轮椅入了屋,“进来。”
她有些忐忑地瞧了宋妈一眼,迟迟不见动弹。
“夫人,老身陪您一道进去。”宋妈话音刚落,里屋的人便传了话让她退下。
宋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但不忘提醒道:“夫人放心,这六爷向来心软,定然不会为难去。老身先退下了,若是有事,随时唤我便是。”
望着宋妈逐渐远去的背影,洛雪沉只得仰天长叹了声,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掀开帘子,一阵寒气便席卷全身,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关黔南坐在窗前,目光落在院子里的一棵老槐树上,迟迟没有言语。
他没说话,洛雪沉也不敢兀自坐下,只得像个木桩似地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