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烈笙不语。他明白大哥说的没错，但他仍然无法接受樊子荆与他接近是一场阴谋。

　　烟头的火星被风吹灭，章羽乾又把它点燃。

　　“我出生在日本。生父的势力和家业是章氏集团望尘莫及的。生父有很多女人，我十岁离开日本时，他的女人已经为他生下二十多个子女。由于子女众多，每个妻妾女人也各有能耐，他立下一个规矩，是头胎的男丁，可以作为继承人之一培养。而头胎生了女儿的女人，就算后来生下男丁，她的子女也不再拥有继承人资格。在我之前，有一个大我十岁的哥哥，是头胎，他从小就备受呵护，生父和生母在他身上倾注了大量心血，而没有继承资格的我，很少有人管教，甚至得不到足够的关注，就这么放养般的长到十岁。

　　“十岁那年，生母去世。临死前，她把我和哥哥叫到身边，要我们为她完成一项使命，否则她死不瞑目，甚至无颜面对祖先。她逼我们先立下毒誓，一定要完成这项使命，我们发毒誓后，她才告诉我们：生母的家族数百年来世代保守着一个秘密，那是一件绝世宝物的埋藏之处。战争年代，生母的祖辈辗转迁移到了日本，可惜时局动荡，屡遭不幸，到她这一辈，只剩下她这么一个后人。生母在少女时代，爱上了一个留学日本的中国男人。那个男人利用她的单纯，从她口中套出家族的秘密，在她为那个男人产下一子后，他不顾骨肉之情，决绝地弃之而去。回国之前把寻找宝物的线索也一并偷走。生母大病一场，那个男孩后来也夭折了。

　　“又过了几年，生母遇到生父。拥有绝世容颜的她成为生父众多妻妾中的一员，为他生下了两个儿子。她那段痛苦的过去，却一直不为人知。生父十分宠爱她，但她谦和温驯的外表下，始终藏着一件令她昼夜难寐的心事。她暗中利用生父的资源，找到了那个负心人的所在，并把与那个人有关的所有重要人物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包括章氏企业当时的掌门人——章毅。”

　　听到这，章烈笙如梦初醒，却仍不可置信：“大哥，你，你的出现，你救了我妈，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章羽乾点头，目光散涣在宽阔的阳江河面上：“生母花了极大的代价才查到章权、章毅和你妈妈之间的恩怨，于是我潜入A市，等待切入的时机。没想到开始得这么顺利，才不到一个月时间，我就赶上章毅想要秘密处决你父母的时机。”

　　“有人在章家内部帮你？”

　　“没有，生母家族的秘密绝对不能外泄，在A市，我全靠自己。”

　　“可你那时才十岁……”

　　“我有窃听器。没错，我明白你的意思，十岁只不过还是一个小毛孩，大脑都没发育健全，如何承担这么重要而复杂的使命？当你不做就只有死路一条的时候，你就会了解它的残酷和真实。别忘了，樊子荆也是这么走过来的。不同的是，她背负着恐惧和屈辱，而我的是家族使命。”

　　“为什么是你，而不是你哥哥来做这件事？”

　　“在生父势力遍及世界五大洲的情况下，作为继承人之一的他要是失踪，生母家族的秘密一定会被查出来。相反，我从小就不被重视，随便编个理由就能把我的失踪处理得当，很快谁也不会再想起我这个小儿子。这些年我为章家出力，一是报答你父母的养育之恩，二则暗中调查那个人是否找到了宝物。”

　　“那个人是……是……”章烈笙不敢说出口。

　　“郗传罡的亲生父亲，你表姑妈的公公。”

　　“可他已经死了好几年，在他死之前，你找到宝物了吗？”

　　“根据我的调查，那个老头子到死都没能从偷来的线索里找到宝物。但他不甘心，把秘密告诉了郗传罡，郗传罡按照老头子的遗愿继续寻找，估计这段时间就能找到。我的使命，本是把线索盗回，但一直等不到合适的机会。为了这个所谓的传世宝物，我赔上了半个人生，十几年来我不断地想，为什么我非得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宝物，要像生母的祖先那样，将人生与之捆绑？为什么我必须为了一个并不疼爱我的生母，把生命束缚在一个毒誓里？若非她是我生母，我实在找不到为之牺牲十数年光阴的理由。

　　“阿笙，你妈妈对我比生母好得多，对我而言，她才是我的母亲，你也是我的亲弟弟。我逼不得已隐瞒真正的身世，但我对你们一家人，是真心实意的！即便看起来我在利用章家，但我绝不会让你们卷进这场是非，你相信大哥！”

　　“大哥，我信，我相信你……你对我比亲兄弟还要亲，我从来没怀疑过你的情义，你永远是我的大哥……”他一直都觉得章羽乾很辛苦，活得很累，为章家的大事小事琐事劳心劳力，从未有半句怨言，想不到大哥背负如此沉重的包袱。

　　“五年前，十岁的樊子荆和她奶奶在商场里撞见我哥哥的手下杀人，为了不被灭口，她从此沦为他们的盗窃工具。她这次转学回国，为的就是等待那件宝物出现，届时协助我把宝物偷回。”章羽乾叹了口气：“倘若顺利，取回宝物后，我就可以自由了。但这个女孩的未来，仍不知在何处。”

　　原来大哥对她的关心，是出于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章烈笙对樊子荆的怨怒总算消散，他又忍不住心疼起她来。

　　“究竟是什么宝物，值得你们用数十年的光阴去追寻？”

　　“……时候到了，你会知道的。它的名字，过早得知只会陷你于危险境地。”章羽乾面色凝重，容不得半点质疑。

　　章烈笙沉吟。

　　“大哥，能告诉我你原本的名字吗？”

　　“没有继承人资格的孩子都随母姓，我生母姓清水，我的原名叫清水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