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过后。
城墙上充满了火药和血腥的气味,几架云梯折断了倒在地上,城垛被打掉几个,一片狼藉。
但那面鲜红的旗帜,仍然高高飘扬在汉龙城的城头,对曾经呜哩哇啦爬上来过的敌人发出穿透苍穹的嘲笑声。
城头上响起了一阵欢呼,几个没心没肺的忍住空气中难闻的气味对下面做着鬼脸。赵警帆却在短暂的兴奋中仍然保持着冷静,命令各连赶紧清点人数和弹药。刚刚他为了鼓舞士气,守住一天就能来援军,可事实上,谁知道援军哪天来呢?也许明天能来,也许后天能来,也许过了五六天也不会来。唉!
正想着,赵警帆发现自己的手湿了,随后,天上猛然下起大雨来。赵警帆连忙躲进藏兵洞里,心里乐开了花。一下雨,叛军的鸟铳和火铳都没法打放了。
“天助我也!”
下了雨,没法直接埋锅造饭,于是赵警帆直接打了白条,让城内的民户给军队准备食物,白色的炊烟飘起来,看的城外的叛军煞是羡慕。
赵警帆力排众议,不让其他人喝酒而唯独允许土兵们喝酒,顶着各种抱怨让这些人喝的醉醺醺的。后世四川,贵州等地有双枪兵,赵警帆只是把烟枪换成了酒杯而已,既然这些人为了酒而选择忠于大明,那么给他们喝酒有什么关系?
淅淅沥沥的雨夜过去,太阳又从东边的山头爬起来,重新见到太阳,赵警帆再次感到心惊肉跳---下面叛军的火器很快又可以打放了。
城下的叛军把被茅草棚保护的四门炮推了出来。拿着一大块布去擦炮膛,这个时代没有毛巾,擦水布的吸水能力要差很多,所以炮手们擦的格外费力,要是火药受潮一点,把炮弹弄出来就是极难的事情,必须保证火药没有受潮。
看着那几个人在棚子前面忙前忙后,土司大人有些急躁,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昨天的战斗力,四门炮的炮手都被重点关照,现在只能凑出来两个半炮组了,即使让其他人承担不太重要的岗位,火炮的射速(这个倒不太重要)精度都会大大下降。在这个时候,炮手比以前更加宝贝。
“唉,官军就是官军,和他们打仗,几时看见他们缺过炮手,这才打了一天,火药桶里的火药就少了许多,火铳还都炸膛了。”看着堆放在地上那一堆从后部炸开来的爷爷级的火铳,土司大人烦躁不已,对于官军来说,这些破铜烂铁可以拿去回炉制造燧发枪,可是,自己这些人哪儿有工匠能够铸枪?炸膛一支就少一支,唉!
“主公所为何事烦躁?”一个牙齿掉光,枯瘦手指的老童生凑过来问。童生在汉地几乎不能算是读书人,几经战乱,这位老童生干脆上了山给人做谋主,平日里之乎者也,倒也能糊弄这些大老粗,至少他在自己的地盘没有根基,只能依靠自己,做一个可靠的文书还是没有问题的。
对这位文化人,土司大人一向极为看重,也不隐瞒什么:“还不就是面前?再打个两三天,可能又会有援军过来吧。”
老童生一看,城头上一根两丈长的竹子,挑起来一面大旗:大明中兴州守备赵。
“城上的官军真乃…主公,天赐良机呐!”老童生突然想到了什么。
“怎么说?”土司一副病急乱投医的样子,紧紧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主公可知道朝廷武官官制?”
“不太清楚,平日里哪晓得这个?”
“大明武官实职,总兵守卫一镇,副将协守一地,参将守卫一路,而游击作为这块地的机动部队,守备官守在各个城池堡垒里面……”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土司大人有些不耐烦,摆摆手。“说点能破局攻城的话罢。”
“您想啊,本来这时候,最先赶过来的应该是游击将军的部队,一个游击得有上千人,哪怕吃三成空额。七八百人总是有的,这回冲进来的就一个把总队,还打出来了守备的旗号,可见中兴那边已经空虚无比。不如我们留下一半兵力将其围住,然后以大兵冲过天马关。”
“天马关?”土司心说你读书读傻了吧,天马关几十个人都能守得住,怎么打过去?
“既然咱们有炮,把炮拖过去炸就可以了。中兴守备的兵都过来了,天马关能有几个人?那点人能有炮?吾走过那,可没有放火炮的炮台。”老童生话锋一转,“至于面前这面城墙,您不是用火药炸过轨道嘛,再依样画葫芦炸一次城墙便是!”
“何况,最近的援军已经过来了,下一波援军可能要接近十日,最少六七日才能到这里,不过那时候就得撤了。”这位童生对旧军还算有点了解,却完全不知道新军的军制如何,事实上,最多五天,第二只增援部队就会越过天马关。
“听你说书中自有黄金屋,黄金屋我没看见,倒是挺会打仗的!”土司大人眼前一亮,不过又黯淡下来,“可是这炸城墙,火药也耗费的太多了吧。”
“虽然耗费火药甚多,可总比不停的放铅子慢慢浪费要节省些。只要能够炸掉一段几丈的,然后冲进去拿下全城,里面说不定还能缴获火药。城上的官兵不停的放枪,肯定火药多啊。”
想到城头上那几百杆燧发枪,土司眼里竟然不再觉得这是一个麻烦,反而还把那些枪当成了囊中之物。他嬉笑着叫来了自己的侄子,让他带着一部分人去闯天马关。
“要是拿下中兴城,立刻飞马来报,之前中兴城里的财货你随意自取。”
土司大人有五个儿子,突然给侄子看起来那么好的事情,显然这个任务不太容易,可哪有随随便便能成功的事情呢?
侄子一口答应了自己的伯伯,“大伯,我去是可以,只是需要些火器做掩护之用。”
“好说,”土司叫来了管着火枪队的幼子,“给你大表哥挑点好的火器,连人一起带走吧。”
土司嘴上说得漂亮话,他儿子倒是心领神会,只给了六十支看起来锈迹斑斑的鸟铳。
“大表哥,还行么?”
“足够了。”他的大表哥倒是“知情识趣”,知道没法再要来更多这些被他伯伯看做宝贝的废铁破烂,带着对土司大人过分偏心的怨念,带着手下离开城外向南行军。
独轮车上放着打放鸟铳需要的叉子,叉子和鸟铳一起被油布裹着,防止夜里又要下雨。没走几步路,天又黑了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