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白虎神
在耶律休可的指挥下,辽兵的第二波人马已经架着云梯,开始对南门的城墙发动攻势,
姜尚还是比较有先见之明的,用团练营的步卒,替换下了金铭尹带上去的所有铳兵,和欲要登上城墙的辽军战在了一起。
只是本就低矮的成都城墙被耶律休可用弗朗机这么连珠炮似的一顿猛轰,女墙多处都已经受损,使得城上的守军根本无处躲藏,不仅要奋力搏杀通过云梯爬上来的辽兵,还要时刻提防着从城下射上来的箭矢,
这样就导致尽管城墙还控制在夏军的手里,但是却付出了极大的伤亡,
姜尚也是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他下令让城墙上的守军不要纠结于在墙垛处的争夺,而是把战线往后拉,退守到城墙上与辽军进行拉锯战,这样至少不会被城下那一枝枝精准的箭矢肆意的收去生命,
但是无论如何,城墙都是不能丢了,一旦城墙被辽军完全控制,那么辽人就会借助城墙的高度优势,对城内发动一轮又一轮的箭雨,真到了那个时候,就是神仙也守不住这南门了。
“砰砰砰!”
回到战壕坑里的江云和金铭尹指挥着中军营开始对着冲进城来了辽兵淋漓尽致的展现着火器之威,三架转轮炮朝着城门的方向几乎同时喷吐这火舌,一旁的铳手则是端着火铳对和团练营绞在一起的辽兵进行精准的打击。
姜尚站在中军大帐的外面像是个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紧紧的盯着南门战场上的局势,身后站着的是他手里最后剩下的两千团练营,他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把这最后的筹码压天秤上,
尽管还没有上战场,身后的这些军士仍然免不了被眼前的厮杀震撼着,一个个紧握着刀枪,无一不是手心里溢满了汗珠。
“柱子哥,咱们是不是要上了?”
一个身形稍显瘦小的军士,站在队前,不着痕迹的碰了碰身旁高个子的胳膊,
那个高个子的步卒很显然也是紧张的不行,一手紧握着钢枪,另一只手则紧紧的攥着一方红粉色的绣荷,应声道:“是.......是的,你看那前面的人快要打光了,我们就要上了。”
柱子这话一说,把那小个子倒是唬的不轻,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那......那我们会不会死啊?我娘指着我明年取个媳妇儿回去呢!”
“怕什么!”
柱子给他打气,同时也是跟自己打气,手里这放绣荷的主人,何尝不是盼着他平安归来,
“川蜀大地,自有白虎神的庇护,我们不会死!是辽人闯进我的地盘,该死的是他们!”
白虎神,就是川蜀子民心中信仰的一种图腾,传闻是巴人的祖先廪君死后所化,变成一只白虎守护着这片天府之国,
所以在大夏朝的四川可以见到不少庙宇都供奉着一尊器宇轩昂的白衣男子雕像,蜀地百姓认为这就是白虎神的化身,大家都愿意相信之所以川蜀大地有这数百年来的安宁,惧赖白虎神的庇佑所赐。
小个子听着柱子哥说的话,也在努力的平复着紧张而恐惧的心情,一手抚在脖子上挂着的那块雕刻着白虎神的玉佩,轻轻的吻在唇边,紧闭着双眼,心里默默的祈祷着白虎神的降临。
白虎神且不知何时到来,但是城下的团练营已经快要拼光了,
战壕坑里的中军营几乎每一杆火铳都已经是膛管通红,仍在不停的朝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辽兵喷射着火焰,三架转轮炮其中的两架都已经因为膛管过热而无法再发射弹丸,被金铭尹来回的用冷水往膛外浇着,通红的膛管瞬间就用自身的高温把冷水转化为了水汽,伴随着血腥味,飘散在空中,
城墙上姜天浩带着的守军还在奋力的拼杀这,但是也已经显现出颓势,从姜尚的这个角度,已经可以看到辽兵的身影,说明在墙上大部分的阵地都控制在了辽军的手里。
“锵!”
姜尚最终还是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将身后这仅有的两千余人全部投入到了战场中去,
江如月看着惨烈的形式,也已经感觉到了守军渐渐的力不从心,无不担忧的对姜尚道:“姜将军,其他的三个门还有一共一千五百多人,全部拉过来吧!”
姜尚却皱着眉头迟迟的下不了决心,如果把其他门的人马都聚过来,万一城外的耶律休可还有留手,那东、西、北三门对于辽人来说跟直接敞开就没什么两样了,
他一咬牙:“再等等吧!”
柱子他们这其中的七百多人按照团练使姜尚的指令,登上了城墙来支援姜天浩,
他和那个小个子军士顺着城墙楼梯一爬上来,就看到不断翻上女墙的辽军已经和墙上的守军打的难解难分,
俩人二话不说也提起手里的钢枪,加入了战团!
“锵!”
本来就个头不高的小个子军士在高大的契丹人面前更显得力气不足,挺起直刺而去的钢枪也被辽兵用弯刀随手就给拨开,然后举起刀刃就朝着自己劈了过来,
小个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拼命的想要向后退去,腿上却试不出来半分力气,眼看着辽兵的弯刀就已经要砍到眼前,手臂下意识的往前一抬护住了脸,
“去死!”
忽然一声暴喝,
辽兵猛然的吃痛,惨叫着朝后仰倒而去,
原来是一旁赶来的柱子刚刚横砸过来一杆长枪,重重的击打在了辽兵的小腹上,紧接着对那倒地的辽兵,挺起枪尖儿就刺了过去,径直透过辽兵的胸膛把他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
小个子闻声放下手臂,才看到已经将辽人击杀然后伸出双手欲要将自己拉起的柱子,
“柱子哥!”他欣喜的叫喊道,
但是脸上的兴奋之色稍纵即逝就被一阵惊恐取代,
“小心身后!”
饶是柱子身手敏捷,还是反应不及,被身后袭来的一名辽兵狠狠的用肘砸在了腰间,
柱子后腰吃痛,倒抽了两口凉气,赶忙用手扶住墙垛,原本手里的那杆钢枪也是攥不住丢在了一旁,
那辽兵也不知道为何手里没有刀,直接攥着拳头就扑了上来,依靠在墙边的柱子扑倒在地,两个人就这样翻来滚去的扭打在了一起。
小个子赶忙的爬起身来,捡起柱子的钢枪端在手里,就要找个机会狠狠的刺下去,
但是那辽兵和柱子纠打在一起,让他迟迟无法下手。
柱子看到他手里的钢枪,便已是心中有数,他双手揪着辽人的衣甲,保证自己在他的身下,然后瞅准机会将双腿一蜷,照着那辽兵的小腹就来了一招兔子蹬鹰,狠狠的把他踹出三五步,
随之一个翻身滚到小个子的身边,跟他一起握着钢枪对着还未站稳身形的辽兵就刺了过去!
“啊啊!!”
两个人叫喊着使出全身的力量,让枪尖儿刺穿了辽兵的身躯还未停歇,一直将他推下城墙方才罢休,
随着跌落下去的辽人,让柱子也是看到了城下如潮水一般不断拍打着成都脆弱的城墙和接连涌上来的辽兵,这场面让他的心底不由的泛上来一抹惧色,伴随着刚刚的剧烈搏杀过后的脱力感,顿时双腿一软,瘫依在城墙上。
“快看!”
身旁的小个子指着城外,一脸的惊讶表情,
柱子以为是他也看到了那人海一般的辽兵吃惊了,所以也没有在意,哪知道这小个子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兴奋,看着城外竟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他赶忙翻身朝城外小个子所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远处有一支衣甲鲜亮的骑兵,正快速的排成一个箭锋的阵型,朝着耶律休可的军阵冲去!
柱子认得出来,这支骑兵穿的是大夏朝官军的军服,为首一人白衣素袍的骑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恍若天神下凡一般,高高的扬起手里的佩剑,带着身后的骑兵像利剑一样狠狠的插进了耶律休可的军阵,
一时间就看到刀光四起、剑影挥动,猝不及防的辽军被他们冲的七零八落,借助着战马的优势把耶律休可所在的军阵生生劈成了两半!
“那是......那是.......”
看到这眼中的一切,柱子也是激动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那是什么?
当然是我们的守备大人安逸了!
带着裴振风的先锋营日夜兼程,朝着成都就飞奔而来!
途中接到消息才得知耶律休可居然选择了南门主攻,一路未曾停歇的安逸带着先锋营就绕过北门杀了过来。
安逸的出现让耶律休可也是大吃一惊!
拓跋寅由于在一线天被安逸摆了一道,绕到官道前面又和吴义的重骑兵碰上了,所以他给耶律休可的信函里根本就无法确定安逸的动向,
虽然耶律休可也是有所提防,但是万万没想到安逸在这前线激战正酣的时候杀了出来!
“白虎神来了!是白虎神!”
安逸一身素衣锦袍的样子,像极了小个子胸前这块玉佩上雕刻着的神明,也像极了他心底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那个救星,他欣喜若狂的指着远处的先锋营大声喊道,
身旁的柱子也被这小子给感染了,一扫刚才的绝望之色,激动地竟然有些热泪盈眶,猛地朝他点点头:“对!白虎神!白虎神来救我们了!”
旁边的姜天浩刚刚把佩剑从辽人的胸膛里拔出,溅的鲜血满脸,他转头看向这两个雀跃的士兵,一脸的问号,不知道这俩疯子嘴里在胡喊些什么,当他抬起头往远处去一看,脸上却也是瞬间挂满了狂喜之色,
这哪里是什么白虎神,明明是安逸回来了!
不过姜天浩当然知道,对于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夏军,还是柱子嘴里的那个称呼更加具有鼓动性,
随即他也摇身一变变成了刚才自己嘴里的疯子,扬起那站满鲜血的佩剑,朝着周围还在酣战的守军朗声大喊:
“快看!白虎神!是白虎神来了!我们必胜!杀啊!”
先锋营骑兵的出现无疑给了这些面露颓色的士卒一剂强心针,而这极具煽动性的口号又好像把这尊冥冥之中的川府大地守护神,在这一刻承载在了安逸的身上,让他一身素色锦袍之上仿佛有一只凶悍无匹的白虎之影向着辽人的大军亮出了锋利的爪牙!把战无不胜的白虎之力灌输在每一名夏军的刀刃上,
“白虎神!真的是白虎神!是我们的白虎神!杀!!把辽人赶出去!”
城墙上每一名守军无不为之振奋,好似必胜的信念就像是一场燎原的大火,此时此刻熊熊的燃烧在每一名夏军的心里,让刚刚还被不断压制的守军一时间战意盎然,穷尽全身的力气挥动战刀,势要将眼前的异族赶出这片白虎神庇护之地!
突然间士气大振的夏军,很快就再次占据了城墙上的主动权,一步步的把辽人的战线再次推回到了城墙边,
那一股子振奋的劲头儿让站在城里的姜尚都有所察觉,他就感觉这城墙上刚才还摇摇欲坠的防线,忽然之间就给了他一种固若金汤的感觉,也让他犹豫不决要不要冒险把其他三门守军压上的念头彻彻底底的收了回去。
“铛!”
兵器交鸣之声不绝于耳,耶律休可慌忙的指挥着手下的辽兵,封堵缺口,稳住阵脚,最大程度的控制着已经有些溃散的局势,
原本按照他的思路,现在正在攻城的大约七八千人是新换上去的,昨晚攻了一夜退下来的人马已经收回营中,实际上在他的周围只有数百名骑兵,
被安逸和裴振风带着的这两千人马出其不意的一冲,饶是骁勇善战的辽军也是有些承受不住,如果不是耶律休可的坐镇,恐怕就要被冲个七零八落了。
安逸一把拉住身旁的裴振风,指了指那远处正在中军指挥的耶律休可,
“裴把总,你带人插过去,把耶律休可给我缠住,不要让他居中调度指挥,我想个办法让城外的辽军退下来,我们就进城,不做缠斗!”
“明白!”
裴振风点过身旁的一二十骑,就奔着耶律休可应声而走。
然后安逸也带着身旁的骑兵,调转马头向着不远处的那尊他刚刚注意到的弗朗机炮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