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各方准备下
“改变官仓粮食种类,粮行售粮改为苞谷。”云良坦然相对。
“你可知道,一旦改售苞谷,必定会有人弹劾我等残民以逞?”乔应甲一脸烦躁的在大厅内走来走去,心中更是认定,这个云良是个惹祸的主。
“可如果不尽快改变粮行售粮种类,百姓必定会因粮价太高而买不起粮食,所谓的粮食配给制也将成为一纸空文。”云良却没有丝毫退让。
乔应甲心思急转,陕西灾害连年,又要供应边关,粮食确实是个大问题。如能改种苞谷来增加粮食产量,想必朝廷也会乐见其成。至于清流舆论,乔应甲冷冷一笑,心想,‘本官活人无数,又那是腐儒所能理解的。’
仔细盘算了一下,乔应甲又问云良,“那你的第二件事呢?”
“其二,百姓缺钱。”见乔应甲并没有直接反对,云良也松了口气,接着阐述自己的想法。“此前,百姓缴纳税银、地租,多用实物,乡间老农一生不识金银为何物者大有人在。百姓男耕女织,不予外求,也无需使用银钱。可如今,连年大旱致使百姓粮食不足,不得不用银钱去粮行购粮,可这银钱又从何而来?”
“朝廷不是安排了许多工程吗?”乔应甲却不当一回事,淡淡笑道:“百姓只要去工地上做工,便可以获得银钱。有了银钱,自然可以去购买粮食。”
“大人有所不知,”云良却摇了摇头,“朝廷虽殚精竭虑,想出了以工代赈之法。又力求公正,在陕西各地都开有工程。可大人你想,这些工程终有完工的那一天,而朝廷财力有限,总不能再新开工程。可这灾情,却断断续续没个头,”说到最后,云良神情极为低落,“学生只怕,难以为继啊。”
乔应甲脸上一僵,却不得不暗叹,这云良倒是个大才之人。
稍加考虑后,乔应甲索性放下了巡抚架子,向云良请教道:“……善才可有妙策应对此事?”
“兴百工,修道路,开榷市,以商兴省。”云良倒也没有隐瞒,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如陕西有上万家商户,必定可雇佣数十万工人,每个工人都可以养活一个家。到那时,我陕西还怕他灾荒不成?!”
乔应甲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善才倒是好算计,竟然给老夫画了一张大饼。只可惜啊,只可惜,”乔应甲突然收敛笑容,大声叱道,“善才当知,工商皆末业,治国还当以农为本。你随时出于好心,可路却走错了。”
云良挨了当头一棒,脸顿时就变了。过了半晌,才醒过神来。“学生无知,只是狂妄之言,还请大人恕罪。”云良向乔应甲请罪。
“罢了,罢了。”乔应甲摇摇头,一副大度的说道:“你毕竟年轻,又行商多时,老夫就不和你计较了。”
“大人大恩,学生没齿难忘。”
“只不过,你所说的这两点倒是切中时弊,也算难得。”乔应甲捋捋胡须,又给云良了一个甜枣,“本官就把你的想法上报朝廷,举荐你为官,如何?”
“大人厚恩,学生永世难忘。”云良顿时便哽咽起来。
“好了,好了,为国荐才,也是本官的本分。”见云良如此上道,乔应甲心中暗喜,语气就更温和了三分,“你提议的这两点,本官都会据实上报。只是,兴工商这样的胡话,本官是不会写的,而你,也要烂在肚子里,明白了吗?”
云良一怔,“大人保全之意,学生自当铭记。只是,这样做行吗?”
“怎么不行?”乔应甲哈哈一笑,“两个难题,我们已经解决了一个。另外一个,朝廷能人无数,又怎能难得住皇上?”
……
……
北京的一个大宅院里,刑部员外郎顾大章正在书房内和汪文言相对而坐。
“伯钦,事情就是这样了,我被选为南直隶的十名代表之一,得以参加粮食会议。”汪文言简要的介绍了一下自己近期的行踪,把自己此次入京的目的和盘托出。
顾大章讶然失笑,“我还以为,省里会选谁进京呢,原来是汪兄,这倒也是知人善用了。”稍微顿了顿,顾大章又问:“其他几个人呢?”
汪文言轻轻地说出了几个人名,然后笑道:“……都是江南的士林名流,只有我是个混数的。”
顾大章却不这么看,这汪文言,本是狱吏出身,却为东林党立下大功。前些年,孤身一人入京,便搅得齐、楚、浙三党不得安宁。其后,更是在泰昌帝和当今即位过程中,为东林党四下联络,立下汗马功劳。
若不是东林党大佬刘一燝、李三才等人行事过激,惹恼了当今,东林党也不会被皇上扫除内阁,汪文言也不会黯然回乡。
见汪文言自谦,顾大章便笑道:“汪兄可不要妄自菲薄,兄长大才,小弟可是一直敬佩不已的。”
“什么大才?只不过是鸡鸣狗盗而已。”汪文言摇了摇头,他心里明白,这次北上参加粮食会议,东林党内部早有谋划在先,要借着各省士绅名流齐聚一堂的时候,扩大东林党的影响力,并伺机掀起舆论倒阁。
可想想当今即位以来的手段,汪文言心中就直打颤儿。很明显,朝廷是想借粮食会议赈灾,可东林党却想用粮食来拉盟友。这要是逆了皇上的意愿,坏了朝廷的赈灾大计,皇上又怎会饶了东林党人?
可谁让自己上了贼船呢?汪文言一阵苦笑,却不再多想,而是和顾大章谈起风月来。
……
……
这日傍晚,内阁辅方从哲的府上来了一个客人,内阁大学士沈飗青衣小帽,施施然的前来拜访。
方从哲虽觉得奇怪,却也只能降阶相迎,和沈飗分宾主落座。
方一坐稳,沈飗便急匆匆的问道:“辅大人可知,福建推选入京开会人选,竟然选出了叶向高、史继偕二人?”
“此事老夫已经知晓,叶、史二人早已致仕,也不算违背了圣上旨意。”方从哲沉着应对,“至于两人身上的乾清宫资政一职,只是皇上授予致仕老臣的恩宠,也算不得官职。”
沈飗一怔,才想起皇帝早有言在先,致仕大臣可入评议会。可沈飗还是觉的有些不甘,便沉声道:“可叶向高、史继偕两人名望甚大,就这样参加粮食会议,岂不是对其他省不公平?”
“沈大人过虑了,”方从哲摇了摇头,“此次会议,各省都是各显神通,身份、资历和叶阁老持平相当者,就不下数位。福建清楚叶阁老,也是无奈之举。”
见方从哲装聋作哑,不回应自己,沈飗有些气恼,便直言不讳道:“辅大人忘了,这叶向高可是东林大佬。而最近,东林党人可是活动频繁。坊间更有传言,说东林党要借粮食会议倒阁。”
“沈大人噤声。”方从哲闻言色变,跳起来看了看客厅外面,见没有陌生人才缓了口气。
“沈大人,方某府上虽多用些老人,可也不是什么密不透风之地。”方从哲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对着沈飗埋怨道:“你沈大人想找死,我也不拦着,可你也不能故意陷害我呀?”方从哲出身锦衣卫军籍,所使用的家人也多是锦衣卫出身,这里面有多少锦衣卫的眼线,方从哲是从来不想的。
沈飗却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他今日到访,原本就怀着打草惊蛇,将东林党目的公布于世的打算。说起话来,自然没有避讳。
“辅大人过虑了,沈某是皇帝的臣子,行事光明磊落,但求无愧于心,尤岂是东林党的那些小人可比的?”沈飗打了个哈哈,又挪揄道:“倒是辅大人,虽一心调和阴阳,可对东林党人,也太过心慈手软了。”
方从哲这才明白过来,沈飗这是挑事儿来了。可明白是明白了,方从哲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摇头苦笑,“沈大人既然现有小人作祟,想扰乱朝廷赈灾大计,那为何不直接向圣上呈报,却来寻我的不是?”
“谁让你是辅呢。”沈飗嘻嘻一笑,“有人想把我们内阁一锅端,我这个做阁员的,不找你阁揆找谁啊?”玩笑开过,沈飗也不再刺激方从哲,而是正色问道:“辅大人以为,这次东林党能成事吗?”
“成事?成什么事?”方从哲被沈飗闹得哭笑不得,便板着脸回道,“当今圣天子在世,几个魑魅魍魉,又能成的什么气候?”
“可是,”沈飗却觉得不保险,“东林党这次可是在用粮食开路啊?”想起陕西、辽东、山西等地的灾荒,沈飗心中就暗暗叫苦,这要是让东林党获得了这几省士绅的支持,自己的浙党又如何能够抗衡?
“怎么?浙江的粮食不舍得拿出来吗?”方从哲白了沈飗一眼,对他的一毛不拔表示不满。
“难道,只有和南直隶比粮食吗?”沈飗的脸顿时便苦的像黄瓜一样,“辅大人,我们浙江的东林党人,也不少啊。”
“那又如何?”方从哲终于严肃了起来,“沈大人,你还是不明白皇上推行评议会和粮食配给制的用心啊。”
沈飗一愣,忙拱手道:“还请大人赐教。”
“无论是评议会,还是粮食配给制,圣上只是想让我等明白,享受了什么权利,就要付出同样的义务。”方从哲想起前些日子和皇上的密谈,心中更是感触颇深,“身为朝廷官员,受到圣上看重、百姓敬重,那就要精忠报国,一心为公。而评议会,也当如此……”
“辅大人的意思是?”沈飗的眼睛顿时便亮了,那些东林党如不顾及本省福祉,一心想着拉拢别省士绅,必定会损害本省利益。到那时……
“正好动摇东林党在民间的根本,”沈飗恶狠狠的想道,“谁让这评议会的议员,是民选的呢?”
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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