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些之后,室韦阿不难眼中的凝重渐渐消散。而后他看向许淳,又开口问道:“以先生所见,我大魏面对着这一场变局应当如何自处?”
许淳凝眉思索,径直道:“穷则变,变则通。时值如此,唯有一个变字!”
“变!”室韦阿不难低头沉吟,而后道:“如何变?”
面对着室韦阿不难的询问,许淳却是没有回答,反而是问道:“敢问主公,我大魏目前的形势如何?”
许淳一句话说出,室韦阿不难却是冷静了几分。他知晓,这些变革的基础却是源自于对内部环境的了解,只有足够了解,才有可能变得成功,变得彻底。脑海中迅速回忆着以往的记忆,而后他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却是有些不容乐观了!
旋即他摇了摇头,平静道:“不算太好!西京被西夏多去,招讨司…不,云中云外草原以西,再加上西河路都不复大魏所有,汪古人开始逐渐的投往西夏。此外,自国都移到大定府之后,上京道的也是风起云涌。塔塔尔人,蔑儿乞人,克烈人都开始了各揣心思。即便是我那个领了乌古敌烈招讨司衙门的小师弟,估计也是有着别样的心思。总而言之,昔日之疆域,已经尽数化作了分裂格局的面子。”
听着室韦阿不难的话语,许淳的脸色便是有些发黑。虽然看到室韦阿不难表情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他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局面竟然会这么令人无语。昔日的大帝国,如今还在帝国手中统治的疆域还不到一半。这可真是一个不好听的消息!
许淳听着阿不难的话语,手中的折扇却是缓缓的敲打着手心,细细的思索着眼下的时局。
片刻,他缓缓道:“西京道一下,帝国西部草原部落已经不算是为大魏所有,这个可以在帝国疆域图里面抹去。此外,博尔吉科特雄心勃勃,但是其人却是一个聪明人。在羽翼未丰之前,此人断然不会与我大魏翻脸。所以,这上京道还可暂时视为在我大魏的手中,但是却也不可做太多的希望。”
顿了顿,许淳接着道:“也就是说,能够确定在我大魏手中的地方,也就只有中京道,南京道,和东京道。而东京道那里众多小国分立,虽然还未能造成太大的反应,但是终究是个问题。所以,这里也还是不稳。其中南京道有接壤南赵,殷家皇帝虽然说是个小儿,但是御极已有九年,算得上是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
“另外,臣在西夏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南赵的使臣,听他所说,南人皇帝重新编编练了禁军,提拔了一大批有着沙场经验的武将。此外,又从西面的大夏那里学来了火器的铸造方法,禁军战力倍增。另外,虽然说南人被西夏夺去了川陕四路,外加上关中等地,但是因为南人开发湖广,又开垦了无数的良田。是以,大赵的国力非但是没有衰弱,反倒是有了一定的增加。所以,这南京道也是不稳当!”
室韦阿不难听着许淳的分析,脸色却是已经难看到了一定的程度。虽然说他平日里对这些也是有着一定的心理准备和了解,但是真当这些东西一桩桩,一件件摆在了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怖。
自己究竟是接过了一个怎么样的烂摊子!
这一刻,室韦阿不难想要去冥土见一下拓拔卜实克,还有萧古里,他想要把这两个人再弄死一遍。
东京道那里野族林立,白山黑水之中不知道藏了多少的野族。昔日,大魏皇族的祖先就是这些老林子里面钻出来的。所以东京道那边不稳也算是正常,毕竟,那里的小国实在是太多。哪怕是在萧得里特秉政之时,这些野族都敢出来整些幺蛾子。更不要说,现如今大魏的实力已经受了极大的损伤。
至于南京道那边?
虽然许淳没有光明正大的提出来,但是他却是可以听出来许淳的担忧。与着东京道那些野族不同,南京道那边的环境更是显得恶劣。虽然说南人皇帝们在那里吃过了太多太多的亏,甚至,太宗皇帝还在那个时候给自己的屁股留下了一个箭创。但是,南人对于收复燕云这些话,可是一直都没有停止。如今,大赵皇帝编练了新军,又开发了一个新的粮仓。很难说,他会不会在升起一个雄心壮志,然后把收复燕云在当做自己的志向。
这些东西还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无疑,那就是大赵那边却是真的需要提防了。前些日子他看了一下近几年的军务讯报,其中最常提到的一点就是,士卒们说‘去南边打草谷的时候不好打了,汉人们装备了一种强大的武器,’之类的云云。现在看起来,这里确实是需要提防着了。南边不稳,不,未必是不稳,但是不稳的可能性却是极大。
只是,他虽然号称是骁勇善战,但是跟萧得里特却还是没有法子比。所以,如果南人皇帝真的这么来的话,他还真的没有多少办法去应对。
娘的,老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了!
狠狠的骂了一句,室韦阿不难用手狠狠的抹了一把脸,却是开口道:“先生竟然这么说了,那么想必是有些解决的法子。”
许淳听着室韦阿不难的话语,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笑容,轻声道:“法子在下自然是有的,但是在说出法子之前,在下先向主公道上一声喜了!”莫名其妙的话语让室韦阿不难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他奇怪道:“喜?喜从何来!这火都快烧到了眉毛了,那里还有喜事?”
许淳摇摇头,却是反驳道:“非也,非也!西京丢了,上京丢了,这些真的是坏事吗?主公不妨仔细想想,这西京和上京在与不在主公的手里,有着甚的区别。”
室韦阿不难一怔,旋即就明白了许淳的意思。东京、中京、南京三道皆是处在一起,地域包含的并不算广。而西京和上京则是不然,西京距离中京太远,上京则是地域太过辽阔。这两块地方对于强盛的大魏来说,或许是举足轻重的地方,但是对于实力并不算雄厚的室韦阿不难来说,恰恰便是如同鸡肋一般的存在。
有他没他都没有多大的事,甚至,在失去了这两处之后,室韦阿不难对于北魏朝局的掌控力度还变强了。毕竟,室韦阿不难麾下的兵马并不算太多,分开到全部的话自然是显得力量薄弱,但是如果全部都规划到一起统治个三分之一的地盘的话,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对于一个偌大的帝国而言,北魏的菁华所在几乎都集中在了东三道。也就是说,室韦阿不难损失掉了四成的人口和三分之二的土地,换来的却是昔日大魏的最大遗产。想到这里,室韦阿不难脸上难看的表情才开始渐渐地消失。
许淳把玩着折扇,看着室韦阿不难慢慢的想明白这事。当然,许淳能够这么轻松的原因也很简单,不是因为他多聪明,也不是因为他多厉害,而是因为在路上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考虑这个事情。甚至,在大夏的时候,他和李明达两个人闲暇的时候就在聊三国之间的局势所在。两个人也都是明白人,都看出了大夏的实力与潜力,所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一直都在谈论关于这些方面的话题。说得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说得多了,自然也就熟悉了。
所以,许淳才能在今天的时候坐在这里侃侃而谈。想来,李明达也是差不多,毕竟,两人谈论的内容都是双方所熟知的。
当然,他们刚开始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怎么消除西夏这个威胁,但是得出来的结果却是,想要消灭大夏,必须要付出一个国家的灭亡。谁去当这一个急公好义黑三郎,谁都不愿意当。所以,这个提案还没有被说出来,就已经被胎死腹中。
心中露出了几分追忆的色彩,许淳脸上却是丝毫不变。毕竟,偶尔的时候装装羽扇纶巾也就罢了,但是,如果真当着自己顶头上司的面开始走神,那可就真的是在作死了!
而且,还是做了一个大死!
室韦阿不难抬起头,看着许淳,凝声问道:“那我大魏的出路何在?”
许淳看着室韦阿不难那一双如同深海一般的眼眸,肃声道:“变!”
“如何变?”室韦阿不难同样是严肃至极。
不知不觉间,话题却是又转回了开头时的一句。但是,无论是室韦阿不难还是许淳都知道,这一次的问话与着开头的那一次问话绝对不同。最起码,开始的时候心理状态是变多少,怎么变。但是现如今的时候,室韦阿不难的心理状态是一定要变,而且不变不行。
正如前文所言,变了的能通,不变的自然就死!
许淳看着室韦阿不难严肃的面容,开口道:“练八旗,演火器,师法西夏!”短短的十个字却是如同一声天雷响彻,将军府的正堂之中,室韦阿不难脸色沉寂,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法西夏,这是一个比较大的摊子。虽然说作为宗主国向麾下的藩属国学习满丢脸的,但是真要是到了这种环境之中,丢不丢脸的事情其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做还是不做!这一个问题问出来,室韦阿不难自己就回答了自己。
不是不做,而是不得不做!
虽然做了不一定能够活下去,但是不做一定不能活下去。室韦阿不难作为一个成功的枭雄,自然是知道该如何的选择。
“这练新军里面,有什么可以说道的地方。”室韦阿不难轻轻的问出了这个问题,倒不是说他太笨,而是他知道这问题里面肯定是藏着玄机。如果不然的话,那许淳绝对是不会用这样的口气说话的。
“非是新军,而是八旗!”许淳轻轻点出了室韦阿不难话语之中的一个疏漏的地方。
室韦阿不难脸色变化,却是逐渐露出了一抹好奇的色彩,问道:“这八旗与新军有着什么不同?”
许淳脸色一正,而后道:“臣下此次西行,收获最大的便是这八旗。”
“哦?!”室韦阿不难脸色一正,凝声道:“不知道这八旗究竟是有着什么不同。”
许淳摇了摇折扇,轻声道:“臣所说的八旗并不是新军,准确的说,他不全是新军。他是一个新的统治阶层,旗人!臣在听闻这个制度的时候,曾被夏主的智慧震惊,因为,如果是按照这个制度去行的话,是真的可以建立起一个国家的。”
听到了许淳这么说,室韦阿不难对于这个所谓的旗人自然是多了太多的好奇。因为室韦阿不难知道,自家的这个幕僚乃是一个有着真才实学的人,能够得到他的这个评价,那就说明,这个里面可能是真的有着这个潜力所在。
脸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却开始了分析与思索。毕竟,这个制度究竟是有着什么,竟然可以被如此的成为玄妙。
许淳没有看室韦阿不难的脸色,他径直开口道:“所谓八旗的奥妙所在便是开创一个由国家供养的战士阶层,用着厚重的钱粮滋养,让他们只操演军阵征战之术,同时,分化麾下的百姓,分为旗丁和旗人两等。果敢善战者入旗,怯懦犹豫者出旗,如此则为八旗。依臣所见,只要是牢牢的把握住入旗出旗的渠道,将军对于这个朝局的把握就会彻底的深入。”
室韦阿不难没有表态,继而接着问道:“那演火器呢?”
许淳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开口道:“不知道主公可还记得楚王被攻陷的云中城,还有那南人多出来的轰天雷!”
室韦阿不难点点头,表示他知道,毕竟,这么出名的东西要是还不知道,那就算是傻子也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如果中原列一次新词使用排行榜的话,那么火器这个词绝对可以荣居榜首。
许淳见阿不难点头,于是开口道:“主公既然是知道轰天雷,那么自然不需要臣子多说,火器之利,远甚于强弓劲弩。臣在大夏的时候曾经对这个东西观察过好几次,虽然不明白其中的构造,但是对于具体的原理却还是明白了几分。用青铜铸一个炮筒,然后以火药推发弹丸,如此便是火器的原理所在,只是,臣所能够探听到的也就只有这些。只是其中最重要的所在应该是火药的选择,不过,关于火药的配方大夏管理的实在是严格,臣实在是没有办法。不过,按着臣的估计,这里面应该是与着烟花炮竹所利用的东西有关,因为火药打出去的味道与着烟花炮仗非常的相似!”
淡淡的话语在将军府的节堂内响彻,如果李信听到两人之间的谈话的话,那么李信一定会郁闷的要死。这他么的不科学,为毛别的主角遇到的对手和敌人都是智商下线,可是自己遇到的敌人却是一个个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主儿。三言两语的,竟然将整个火药的原理分析的一清二楚,这他么的究竟谁是主角!你们绝对是霸哥!绝对是霸哥!!
当然,归根究底而言,还是火炮的技术含量实在是太低。只要是脑子活泛的人细心琢磨一下,基本上都可以明白其中的原理所在。至于剩下的东西,那就是现实的利用技术去磨练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要是拉上一个科尔沁过去的话,哪怕是孔明再生他都不见得能明白这些东西。同时代的东西好解决,但是不同时代的东西,即便是天纵之资,也得花上数年的功夫。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停住了自己的话语。他们都知道,如果再继续下去的话,就会触动一个非常尴尬的东西。
那就是钱!
没错,大魏的贵族是很有钱,但是那只是相对而言的,但是大魏的国库里面却是能够放心的跑耗子的。因为就算是耗子进去了,也得含着满眶的热泪出来。
妈的,见过穷的,但是没见过这么穷的!如果耗子们会说话的话,那他们一定会说出这些话语来表达自己愤慨的心情。事实上,想象一下也可以明白,作为一个三十万贯就可以轻易打发了的帝国,里面究竟是有多穷,那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毕竟,大魏虽然金器非常多,但是那些东西都是抢掠来的浮财,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作用。
良久,室韦阿不难吐气开声,道:“先生说了这么多,但是有一点却是应该知道的,那就是我大魏的钱粮实在是不多。先生足智多谋,想来是有解决的良策,不知道先生有什么说法。”
许淳捻了捻胡须,而后缓缓道:“要说解决的法子其实倒也简单,无非就是继续向外打便是了!”
“打?!”室韦阿不难挑了挑眉,却是有些纳闷。许淳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但是向哪里打却是一个问题。大魏崛起之时,能够征服的不能够征服的全部都征服了,剩下来的自然就是相当不好征服的。许淳开头就说一个打字,倒是让室韦阿不难有些怀疑两人间的身份。究竟是他是胡人,还是这一位穿着汉式儒衫的男子是胡人。
似乎是听出了室韦阿不难心中的疑惑,许淳缓缓开口道:“大魏虽然据有昔日菁华,但是如果仅仅只靠这些东西的话,那是断无胜利的机会的。无论是大赵还大夏,在富硕一项上,我大魏绝对是难以望其项背。所以,唯有开拓新的财源。想来主公也是知晓,以往我大军强盛,打草谷之时无往而不利,可是如今,无论是西夏还是南赵,都在战力开始缓缓追平,乃至于超过我国。所以,这钱财再去打来,自然就是困难至极。于是,按照臣的所想,我等是时候开辟一个新的来源了!”
“新的来源!”室韦阿不难眼睛一亮,却是明白了许淳的说法,开口道:“先生的意思莫非是攻打高丽!如此倒也是可以,高丽身受中原影响,素来便是有着小中华的称呼,打他们,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许淳听着室韦阿不难的说法,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缓缓的摇了摇头。
见许淳这一副动作,室韦阿不难脸色一奇,而后道:“莫非我说的不对?”
“非是不对,而是主公只是说了第一部分。”许淳平静开口道:“只是凭借一个高丽的话,断然不足以支撑我大魏的变革,所以,除了高丽之外,还需要再攻打一个国家。”
“怎么说?”
“先攻高丽,攻下了高丽之后,以着高丽水军组建船队,东去扶桑,占领之!”许淳轻飘飘的话语落下,却是如同一颗炸雷响彻。原本洁白的牙齿泛着森白的颜色,看起来分外的渗人。
“东去扶桑?为何?”室韦阿不难提出了自己的异议。
“扶桑银多!”许淳淡淡的说出了四个字,顿时将室韦阿不难的异议堵回了肚子里。银子等于钱,银子等于购买力,银子等于变革的动力,银子等于大魏未来的国运。而扶桑,银子多!如此的代换关系之后,室韦阿不难的眼神立刻变得凶狠起来。如果说前一秒他还老大的不乐意的话,那么这一刻他就已经真正的变成了一条疯狗。
良久,室韦阿不难平静心中的波澜,问道:“先生怎么知道扶桑的银多的!”
许淳悠悠一笑,而后缓缓说出了一个事情,“臣曾经听海商说过,中原之地十两银子换一两黄金,而扶桑,十三两银子换一两黄金。是以,常有海商往来,携带金银互换,以赚取其中的差价,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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