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世纪末期,大夏的触角开始缓缓的伸向了中亚。作为离别了足足三百年的地主,大夏王朝一开始就展开无与伦比的魄力。战争,战争,一次又一次的战争。无尽的鲜血染红了大地,失去男儿的部落走向衰亡。妻子失去丈夫,母亲失去孩子,孩子失去父亲。军国主义的阴云,开始弥漫在天际……
扩张伴随着死亡与鲜血,但令人惊讶的是,被后世誉为千古一帝的太祖皇帝并没有将这一切抹去。反而是将这些史实一桩一桩,一件一件的记载了下来。没有一点掩盖,也没有一点溢美。比之前代皇帝的记载,这一位似乎是更有帝王的风范。受国之辱,是为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或许便如同那一位留下的话语一般,“欲戴王冠,先承其重。”大夏一朝二十六皇帝,虽然出现了不少的庸碌之君,但是却从未出现过不肖之主。
——《诸夏历史千年纪》
五月二十三,离开敦煌都护府已经许久的王玄应一行终于抵达了高昌,也即是在大夏版图上的西州。
高昌城,城头高高的挂着一轮新月旗,迎着黄风猎猎作响。城门下,来来往往的行人高鼻深眼,全然一副异域风采。似乎是有人看到了王玄应一行与众不同的模样,纷纷把目光凝视在他们的身上。
感受着四周目光的注视,王玄应的嘴角挂起了一抹飞扬的笑意。这便是西域吗?这便是高昌吗?某家来了,你们做好了准备了吗?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厉光,而后抬头看了一眼城楼上挂着的新月旗。
“啧啧,真是看着不顺眼!”王玄应嘟囔了一句,而后对着身后的杜度道:“咱们这一次出来的排头好像是有点小了,怎么样,把三辰旗打起来吧!”杜度看出了王玄应脸上的不爽,嘿嘿一笑,“就知道你小子要惹事,不过要我说的话,干脆把咱们的仪仗彻底的打起来算了!”
黑漆的木杆连结完毕,而后一面日月星辰旗便在风中招展。杜度看了眼王玄应,口中道:“娘的,举着它还真累。下次的时候,老子直接把他插在城楼上去!”言语中,满是狂放肆意。红底、黑日、蓝月、金星继承自上古的三辰旗别有一番风味。只是还未等他尽露风头,又有着数面大旗举起,一面红底黑龙旗,一面是素色大旗,上书“夏安西都护府使”七个大字,还有一面长条旗,白面黑框,上面有着一个斗大的“夏”字。
种种旗帜高举,一时间竟有了几分森然气象。
四周的回鹘人有些好奇的看着驻足在高昌城不远处的商队,商队不大,只有不到四十人。在回鹘这里,这样的小商队可以说比比皆是。只是,他们惊讶的则是,这一支商队居然在高昌王都前面停住了。
不过这也是正常,小地方的土包子见到高昌国的王都,会有这一副模样也不奇怪。可是他们接下来的动作就令人看不懂,一行人交头接耳了半天,而后竟然举起了一张怪模怪样的旗帜。红色,黑色,蓝色直至最后的金色,虽然精美,但是却透着一股古怪的意味。只是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又有着一面红底黑龙旗举起。
这一下子,可就是有点不对劲了!
回鹘汗国都是商人,除了农奴和燕齐户以外,大多数的回鹘人都是商人。占据了丝绸之路重要节点的他们,拥有着极其便利的商业通道。所以,他们的见识非常的广博。最起码,对于这些旗帜,他们是认得非常清楚的。
龙旗,作为诸多旗帜中的一种,龙旗并不显得特别。但是,他恰恰又是最特别的,因为他所代表的意义不同。北魏的金狼旗,大赵的青龙旗,这些旗帜都是回鹘人要认得清的。因为在这一片东方大陆上,龙旗和狼旗都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尊贵。
只是,黑龙旗又是什么意思?
张牙舞爪的黑龙旗透着几分狰狞与狞恶,依稀间似乎是要择人而噬。有见地的回鹘人看着这一副黑龙旗,大都陷入了沉思,不过还没有等他们想出了答案。便又有着两张大旗高举,一面白底黑框,五根飘带飞舞,上书一个斗大的“夏”字。一面则是一副长条大纛,上书“夏安西都护府使”七字。守卫在城墙上的回鹘人看见下面的景象,发觉了不对劲,立马去找了自己的上司来处理。
将这些大旗挂起,王玄应几人皆是露出了一抹笑意。从马背上掏出了各自的盔帽,而后又将身上的布袍一扯,却是显出了一队衣甲鲜明的甲士。嗯,除了王玄应穿的是绯色官服,其余的人穿的全部都是盔甲。
衣甲明亮,可以照人的铠甲透着几分幽冷的寒光。旌旗高举,飘摇的黑龙旗散发着丝丝缕缕的不祥。王玄应等人看了一眼四周,也不入城,翻身上了马背。高大的河西马配着衣甲鲜明的骑士,顿时称出了几分精兵强将的风采。
三十余人汇在一处,丝丝缕缕的军气上涌,沉浮几许,而后透出一个虚幻的狼型。
城楼上的回鹘人看着下面的王玄应一行,一个个的脸色皆是微妙至极。回鹘人地处要地不假,但是因着种种的原因,回鹘人的兵力并不算强,甚至,还有些弱的可怜。长久一来,他们就是靠着依附强者而生存。是以,他们的军队建设根本看不上眼。
不过,想想看也就能明白,在大赵还未能统一中原的时候,他们就能以着西州外甥的身份去朝见汉家的君王。后来北魏兴盛之后,更是连忙去抱北魏的大腿。甚至,连落跑的李元谦都可以大肆的劫掠他们一通。可想而知,如今的回鹘人究竟没落到了什么地步。
当大夏旗打出来的时候,在城楼上的一众回鹘人皆是明白了下面这一群人的不好惹。须知道,当年狠狠的劫掠了他们一通的李元谦,可就是眼前之人的手下败将。老汗王也曾经想要跟李元谦掰掰腕子,但是结果却是惨淡的很。三千回鹘战士,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便被击败,可想而知李元谦的战力。而眼前之人竟然能够将那个和魔鬼一样的李元谦击败,那么他们又会有多么的强呢?
这是一个很难想象的问题!
不过问题虽然难以想象,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眼前之人,他们绝对惹不起!他们打不过李元谦,李元谦打不过夏朝的军队,那么他们也打不过夏朝的军队。一个非常的简单的因果代换的关系,他们分得清!
一个名叫种志诚的圆脸青年看了看正在闭目沉思的王玄应,脸上露出了几分犹疑的色彩,对着王玄应低声问道:“王大使,咱们就在这里等着?”说话间,透出了一股不自信的意味。
“等着!”王玄应说话斩钉截铁,颇有一番果决意味。
“那等到什么时候?”
“自然是等到回鹘汗王把咱们接进去为止!”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杜度随口接到,种志诚看了一眼杜度,忽而发觉眼前的杜度有了极大的区别。首先脸上经常挂着的惫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峻如同冰山的神情,几乎是在一里外,就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那一股生人勿近的色彩。四周的同伴大多也都是这幅扮相,丝毫看不出原本的油滑气质。
或是冷峻,或是威武,一个个坐在马背上,腰杆都挺的笔直,就好像是雕像一般。若不是还有呼吸之声可以听闻,只怕是那些都要将他们当做死人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三十余骑仿佛化作了石像一般,除了胯下的坐骑踢踏着地面或者是无聊只是打个响鼻以外,就再也没有一星一点的杂音。
“吱呀”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声,高昌城封闭已久的正门洞开,而后便有着一队仪仗出现,素白的地毯从城门里一路铺出来。而后,一个穿着白袍子的老者走出,行到王玄应几人面前,躬身一礼道:“下邦小国,不知天使降临,还请饶恕则个!”
王玄应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之人开口道:“你是何人?”老者恭谨一笑:“老朽名叫比勒,乃是固骨汗王麾下的于尔奇。”王玄应看着比勒的面容,心底却是多了几分棘手的意味。
无他,这个老头委实是不好对付!
无论是礼节还是别的,都没有什么可以挑毛病的地方。而且,人家都把自己家的三把手给派出来了,你还能怎么办?
高昌回鹘奉首领为亦都护,其下设有宰相和枢密使,这一点是在前朝时几家汉人王兴起的时候所留下的规制,因着汉家文化对其影响极深。所以,这规矩也就这么定了下来。这两个官职以下,设立的便是于尔奇,在汉语之中便是大臣的意思。只是因着宰相和枢密使并不常有,或者即便是有了多半也不管事,这于尔奇也便是成了高昌的百官之首。
王玄应没了发作的由头,脸上的冷意也不消去,径直道:“吾奉安西大都护钧令,前来祝贺阿斯兰汗继位,你速速安排,吾有要事要事要与阿斯兰汗商讨。”话语说的极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无礼到了极点。但是于尔奇的脸上非但没有任何的恼怒之意,反而是挂上了更浓的笑意。
对于大夏,他们惹不起。所以,他们会保持着恭敬。强者,是霸权的通行证,数百年来,回鹘人已经习惯了向强者献上自己的恭敬与臣服。老头讪笑着,在前面领着路。
王玄应一行人也没有下战马,径直赶着战马往城中而去。硕大的马蹄落在雪白的地毯上,踩出了一个又一个肮脏蹄印。
日月星辰旗迎风飘扬,时隔百年之后,它再一次的落在了这一座城池中。
高昌城的原身虽然是西州,但是百多年来,随着白帽子文化的逐渐侵染。这西州城内,属于汉家王朝的色彩早就已经是烟消云散。四周的建筑皆是圆圆的穹顶,文饰上更是透出一股浓浓的袄教风味。
看着四周的建筑,一众年轻人全部都是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对于这里的建筑,他们并没有多少的感慨。他们感慨的原因在于,汉家王朝的统治零零散散的笼罩在这里将近四百年的是时间,而四百年的时间所留下来的一切,竟然只能在残瓦废墟之中才能找到当初的那么一点痕迹。
将目光从四周的建筑上收回,王玄应把目光放在了一众行人身上。在这里,无论是男女都被裹得严严实实,根本就没有一丝可以露在外面的皮肤。尤其是以着女性为重,但凡女性,出门之时恨不得是将所有的东西都绑在身上。而且,这里的袄教好像是非常流行。
讲真,就如今的所见所闻来看,王玄应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是隶属于汉家王朝的统治之下。汉风汉俗,一点点都没有留下,现在这里更多的则是一个个属于袄教的圆顶建筑。这些东西,他看的很不舒服!
三十余骑骑士走在石头铺成的道路上,马蹄上的铁掌打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虽然说是三十余骑,前后而行,但是声音的落点却是正好的一个节奏。围观的众人看着眼前的一幕,知道其中内幕的只觉得可怕不已;而不知道其中内幕的则是感觉到了威武不凡。
知道其中门道的,皆是明白眼前这三十余骑全部都是精锐的骑兵,只有精锐的骑兵才可以将骑兵行进的声音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比勒在前方带着路,后面的杀气则是如同刀锋一般刺着他的背脊。
他甚至怀疑,若是自己回头做出些小动作的话,只怕是立刻便有着刀子落在他的身上。太可怕了!即便是阿萨兰汗的亲卫队在眼前这一支军队的面前,也像是温顺的绵羊一样!
大夏与高昌的第一次会面,并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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