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退回一个时辰之前。
书房之中,契古尔捏着手中的白纸,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惊容。作为曲仁济的心腹将领,他一直都是曲仁济最信重的对象。而眼前的这一份命令,则是让他隐隐带起了些许的不祥之感。
命令很简单,杀掉城中所有的商人,无论是回鹘人还是汉人。
契古尔很清楚的知道这份命令的意思,但是,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变得有些难以实行。作为一个正宗的草原人,他对于那些个商人是有着相当的好感的,因为他们可以送来很多让他爱不释手的东西。而曲仁济,也清晰的知道这些商人意味着什么。可是,明知道如此的曲仁济还下了一个如此的命令,显然,这一场仗,不容乐观。
常常的吐了一口气,契古尔看着曲仁济,眼眸中露出了些许的问询色彩,低声道:“将军,这件事要是办了,您的名声可就是全毁了。更何况,这些人中也不可能都是细作。”曲仁济看了一眼契古尔,有些儒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冰冷,“他们可能是就行了!咱们没有时间去分辨他们是冤枉的还是怎么的,重要的是,最迟明日,城下的大军就会开始大举进攻。”
“那也可以向四方的征召援兵呀!”契古尔急道。
曲仁济叹了一口气,而后道:“援兵也已经征召了,只是,这需要时间。我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他们是不是被冤枉了,因为,如果打不好眼前这场仗的话,我们连被冤枉的机会都没有!”
重重的话语昭示了一个相当险恶的处境,契古尔低着头不再言语。他已经被说服了,曲仁济说的非常有道理,他们缺少时间!所以,无需在管什么别的东西了。躬身一礼之后,契古尔领命离去。
西京道之中,杀戮已起。
范雪元坐在房屋之中,忽而听见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而后就见自己的伴当快速跑了进来。范雪元一愣,正要呵斥,却见伴当哭丧着脸,哀嚎道:“老爷,不好了,老爷。”宛如嚎丧的声音让范雪元心中恼怒,正要说话时忽而看见了伴当青白的脸色,显然已经吓到了极处。
忍住怒气,就手端过去一碗水,口中冷冷道:“喝一口水,慢慢说。”伴当听了自家老爷的话语,勉强冷静了下来,而后才小声道:“回爷的话,城外来了汉军。”
“汉军,汉军怎么了?西京道里的汉军也不少,不是吗?”范雪元脸上带着一丝怒气,他感觉自家的伴当再把他当傻子玩。
“爷,不是汉军,是汉军。”
“不是汉军,是汉军,你是觉得你家老爷是傻子吗?”范雪元脸上的怒气已然上脸,汉军不就是汉军吗?心中火起,一脚把伴当踹在了地上。他的眼中泛起了些许的幽光,范雪元看着瘫坐在地上的伴当,却是开始打算怎么处置他了。
似乎是感应到了空气中的隐隐杀气,伴当猛地一激,阔别多日的智商重新上线,嘶声道:“老爷,是夏国的汉军!”
范雪元猛地一愣,有些僵硬的把脖子转了过来,看着疼的眼泪都已经流出来的伴当。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而后重复道:“是夏国来的汉军?”
“就是夏国来的汉军!”
伴当肯定。
范雪元晃了晃身子,呼通一声坐在椅子上。伴当看见范雪元这一副模样,吓得脸都青了。咕噜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而后就围在了范雪元的身边,急声问道:“爷,你怎么了。”
而后就见范雪元手抵着心口,嘶声道:“药,包里有药,给我拿一点药。”伴当立刻应声,而后跑到了包裹处,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从瓷瓶里面倒出了一颗药丸。而后用到了一杯温水,递到了范雪元的身边,喂着范雪元吃了下去。
吃下了药丸之后,范雪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是心口还是一阵火辣辣的疼。不过这一次却不是因为病了,而是因为钱,俗话说刀兵一响,黄金万两。但是,战争带来也不仅仅是暴利,还有死亡与鲜血。对于范雪元而言,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至少亏出去数万贯。
大军围城,且不说胜败与否。单就是围城的这个时间,你就无法改变。夏军在这里围上一天,自己的钱就少上一天,他要是围上十天,自己的钱就少赚十天。更重要的是,自己这一次已经采买好了东西,本来是打算三天前走的,可是三天前自己偶染风寒,只好又在这里呆了两天。然后,这就走不掉了!
忍着心中一丝丝的抽痛,范雪元看着眼前的空气,神色之中闪过了一丝后悔,“早知道,当初的时候就不在这里呆了。可是,谁他娘的想得到呢?该死的夏狗!”
恶毒的咒骂从范雪元的嘴里骂出,时不时的还夹杂几句乡间特有的俚语。伴当看着眼前的范雪元,浑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外面人声涌动,就见一帮子兵士呼啦闯进了货栈,这些兵士们穿着优良的盔甲,手中各自拎着刀剑。看着这一帮士卒的打扮,在场的众人无不是心中发寒。从这些士兵的装束来看,他们是属于正规的胡部士兵,而不是城中平日里见到的汉军。
客栈的老板笑着向前,似乎是要逢迎几句。就见领兵的百夫长抽刀一下将其砍翻,口中喊道:“在场之人,一个不留。”百夫长话音落下,一帮子胡人立刻呼喝着向四周散去。在场众人看到眼前这一幕,立刻感到了一股由衷的不对劲,看这架子,是打算把他们都给留下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在场之人欲做鸟兽状散去。可惜,在已经形成包围的胡人面前,这一切根本就不成问题。他们狞笑着将客栈之中的人逼到了中央,而后狠狠的扑了上去。
一时间,刀光连闪,鲜血横飞。
血腥,开始在西京道中满溢。
后世曾经有人说过,当屠刀祭起的时候,再想要收回就是非常困难的了。因为,已经见识过鲜血的屠刀,在没有饱饮鲜血之前,他们是不会回鞘的。曲仁济并不会知道自己的这一次下令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当然,即使他知道了之后,应该也不会在意。毕竟,作为一个将领,虽然说他尽可能的对大夏进行了高估,但是,他仍旧是将大夏低估了。
诚然,大夏还只是一个农业国度,还没有达到半工业半农业国家,甚至还没有开始第一次科技革命的征召。但是,在大夏一众廷臣的计划之下,大夏正在以着一种极快的速度进行着资本的原始积累。
他们更不知道,在李信的影响之下,武监上下,基本上都是民族主义的疯子。虽然平日里温文尔雅,但是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反应。他们,他们,还有他们,全部都是疯子。当然,这种疯子在日后有一个相当雅致的称呼,纳粹。
当然,这些事情并不能阻挡屠杀的继续。千余名胡部战士正在对着城内的商人们进行着清洗,当然,这个清洗有着限度,但是也就只是一些而已。这个所谓的限度,其实也就是在阻止着这些有目的的屠杀变成无目的大屠杀而已。
不要觉得这不可能!
对于这个时代士兵的素质,实在是不能抱太大的希望。所谓兵祸二字,其实也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即便是大夏军队中还有着相当一部分士卒触犯军纪,更不要说其他的军队了。
当然,形成这个结果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军法不严。实际上,无论是北魏的军法还是大赵的军法都比李信制定的军法要严苛的多,但是就最后的效果而言,反倒是李信手下士卒的纪律最好。而变成这样的结果也很简单,在大赵和北魏负责军法的是主将,军法的实行与否都在于主将的一人之念。
然而夏军不一样,在大夏负责军法的却是归属于宪兵司,而宪兵司又直属于军法司。他们的升迁可以说完全就是要靠着杀自己人的脑袋才能铺的起来,所以,大夏宪兵司的执法力度相较于北魏和大赵而言,要严格的许多。
是以,大夏的军纪在民间倒也有了王师的风范。
扯得有些远了,北魏的军纪在三国之间乃是最败坏的一个。杀人,抢东西,"jianyin",无恶不作。每当他们动手的时候,总会是有着那么些许误伤的人。而这些误伤的人中又打多数是汉人,而汉人是人么?
好像不是的,他们只是奴隶而已!
所以,在今日出现的这一切,对于大多数的北魏权贵而言,很正常。
范雪元注定是等不到回去的机会了,一双大脚猛地把门踹开,而后一阵浓郁的让人呕吐的血腥气息便闯了进来,随着这股血腥气一起进来的是一个浑身浴血的胡人,那人看了范雪元一眼,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嘴黄牙,狞恶无比。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范雪元大喊,“我乃楚王府常客,为楚王殿下送过东西。”那人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范雪元,他居然停住了脚步。范雪元仿佛是看到了生的希望,大吼道:“我为楚王奔走,不要杀我。”
“不…杀你。”那人用着干涩的汉语说着话,而后猛地一刀斩了上来。看着落在自己胸口的钢刀,范雪元忽然感觉这把刀有些眼熟,眼角落到了刀身上,就看见了一行微小的模糊的字迹,‘皇赵崇宁元年,判军器监张’。
“这不是…”口中的话语没有说完,范雪元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原本有些刻薄的脸上再也不见一丝生机,有的只是无尽的茫然。可是,令人在意的是他的嘴角却是露出了一抹令人看不懂的笑意。
他在临死前认清楚了这把刀是哪里产的,这是大赵军器监的战刀,被他悄悄的用渠道转了出来,而后卖给了北魏的一个权贵。他一共卖了五百把,这一把就是那五百把之一。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走私出去的战刀竟然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没想到居然还都是真的?
狞恶的战士看了一眼四周,而后眼睛扫到一个角落,就见到那个已经吓瘫了的伴当。胡人没有多言,径直一刀砍了下去,鲜血飞溅,伴当捂着自己的喉咙,发出丝丝的声音,似乎是想要失去的生命填回去。可是在大量的失血面前,他的身体不甘心的抽搐两下之后,最终不在动弹。
战士看了一眼屋内再也没有多余的生命,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刀身上的在尸体的衣服上擦了擦,而后走向了放置包裹的地方。须知道,来的时候将军说了,谁杀的财宝就是谁的。
将包裹跨在了身上,战士得意的向外走去。小屋中,只留下了两具还未冷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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