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如水,夜色如梦。
明灭不定的火堆有气无力的烧着,火堆上架着一只半熟的兔子。火堆旁做的是巍名不花和萧木达两人。他们两人从仪坤府之中已经逃出来了三日有余,这些天他们一直向东,却是已经跑出了几百里。
只是,虽然逃到了这里,但是接下来该往何处去,他们却是真真没了打算。
萧木达今年二十一岁,巍名不花二十三。这年纪搁在草原上或许是已经可以生儿育女,但是在生与死的大抉择面前,他们依旧稚嫩。
自打萧古里称帝之后,他们就一直在往东逃。须知道,如今的大魏虽广,却真真是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往日里巍名家和萧家的名声还可以拿出去吓人,但是现在,这两家算是真成了臭水沟里面的老鼠,莫说是吓人,只怕是刚拿出去就会被人弄死。
巍名不花啃着烤的有些发焦的兔腿,看着萧木达道:“佛奴儿,咱们往东跑了足足五百里了,再往东可就是东京道的地界了。虽然说萧古里称帝的消息未必能够送到那里,但是这终究不是什么好去处。若是真的逃到那老林子里面去,只怕咱们就要被那些生野人给活杀了。”
萧木达一下一下的嚼着兔肉,而后眉头一皱用力咽下去。他是太师的嫡子,在临潢府的时候可是从来都没有受过如此磕碜的日子,不过,这待遇他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谁让他的一身事务皆是来自于先祖荫庇呢?
所谓高门大阀的子孙,就有着一点不好。一身荣辱皆是系于宗族,若是你出色了还好些,这方面的拘束不会有太多。但是,若是不够出色的话,或是还没有来及建立自己的功业的话,那宗族除了提供荫庇的同时,同样有可能是一个取祸之道。
就好像是他萧木达,他自己就是一个被连累的对象。他老爹萧古里分不清时势,在这么一个困难的时候称帝,好处他未必能够落到,但是患难他却是已经先背到了身上。后世之中常常存在儿子坑爹,但是在如今的世道上爹坑儿子倒也是一个常事。
事实上,这些日子里他也在想这些事情。他当时只是想着从仪坤府之中逃出来,为了隐蔽,他可是连一帮子随他而来的权贵子孙都没有带。另外,他也是知道那些人的成色,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罪魁祸首一定就是他们。所以,他对这些人很没有好感。而且,还有一点就是,他需要人去帮他吸引目标。
掏出了仪坤府之后,他们两人一路往东逃了三日。除了简单的休息之外,可以说就是在马背上度过。
只是,逃到了这里之后,一个新问题就附上了他的心底。
他们去哪?
或者说,他去哪?
巍名不花的身份注定了他没有自己这么忌讳,无论是投到谁的麾下,多半都能够安生下去。可是他不一样,他是叛帝萧古里的儿子,虽然说萧古里不止一个儿子,但是他确实是最年长的一个。而且,按照之前的形势来看,拓拔卜实克的势力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之内一定会成为整个大魏的主流,那么,他的身份就会变得非常的尴尬。
虽然说如今大魏境内有名有姓的势力基本上都是出自萧得里特的麾下,但是,萧得里特是萧得里特,萧古里是萧古里,这两人之间根本不存在多余的关系。更何况,他父亲的所作所为早就已经将他祖父所遗留的那些情分消磨的干干净净,如今的大魏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
那么接下来的选择就非常的有限了,一个是折道往西,大魏的统治中心基本上都在东部,西边地域的控制力度虽然也不算是弱,但是与着东边却还是完全不能够相比。整个西疆除了设下了几个招讨司以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势力。他曾经听说,西方的地界便是连接着西域,那里鱼龙混杂,可以说一个栖身的好地方。
还有一个则是往南,南边的大赵与大魏已经签订了盟约。往南去的话,应该是能够得到一部分的生存机会。但是,大赵就算是庇护他们也是相当有限度的。而且,他们可不想作为一个奴隶存在。
更不要说,他们的一身气质与着南人很不一样,打眼一看就知道他们的身份有鬼。到时候三木一下,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还有一个就是折道往西南,西南地界正是拓拔卜实克的统辖地,虽然说这样的话有自投罗网之嫌,但是实际上却没有多大的危险。毕竟,西京那里的人离着上京太远,甚至根本没有交集。若是在那里藏身的话,保命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的,但是想要继续往上发展可就是有些难了。
而且,若是往西南去的话……
萧木达睁开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巍名不花,乌黑的眼珠里面好像是燃着一团妖艳的绿火。
“我有一个去处,去了之后还可以得到报仇的机会,你干不干!”
巍名不花的两眼证得溜圆,怔怔的看着萧木达,干涩道:“哪里!”
话音落下,巍名不花羞愧的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刚才他说话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紧张了,还是因为萧木达眼中的绿光太过吓人,他刚才说话的时候竟然是破了音。对于巍名不花来说,这真是一件让人羞愧的难以启齿的事情。
不过,萧木达却好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一样。
他只是死死的盯着巍名不花,嗓音之中带着一丝怪异。
“你可要想好了!”
巍名不花看着萧木达,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咽一口唾沫,
良久,他开口道:“你说便是了,俺风里来火里去的,还有什么地方俺不敢去吗?”
“那好,你和我一起去西夏!”
“好,我和你一起去西夏!哎,去西夏?!”
巍名不花拉着嗓子看着萧木达,眼神之中带着怀疑的色彩上下打量着着他。
嗯!还是那个人,除了黑了点,瘦了点,眼睛亮了点以外,并没有别的什么?
只是,他为什么会说出来这句话呢?!
萧木达嘴角列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狰狞之中带着一抹令人心寒的意味,就好像是深夜里面的孤狼向你咧嘴一样。
巍名不花不禁是打了一个哆嗦,而后看着萧木达,他的心中不禁是敲起了边鼓。
从仪坤府里面出来还没有两天时间,怎么这个小公子看着越来越渗人了呢?
他不明白,在这一段短短的时间里,究竟是对萧木达产生了怎样的影响。萧木达作为萧得里特的子孙,天赋上可能是比不上他的爷爷,但是才华上却还是有的。
只是,有才华的人分很多种。一种是如同皓日东升,光芒万丈,一旦崛起,便是一发不可收拾。这一类的人才如西汉的骠骑大将军霍去病便是,弱冠之年北逐匈奴,未到二十四岁便建立封狼居胥的伟业。但是,除开这一种人以外,还有一种,他们的才华未曾显露之时颇为平庸。甚至,在不临到那个环境之前,他们都是碌碌无为。但是,当他们遭遇了一个可怕的环境之后,他们反而会激发出身体里面的潜能。
其实,这一类人出挑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一个字“顶”。不管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只管是咬着牙倔着骨给他顶回去。等到顶的时间长了,顶的最后感觉不到压力了,这一类人多半也就成材了!
这一点,咱们大夏皇帝李信陛下就是如此。若不是遇到了一个如此坑爹的境遇,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老人家竭尽全力为了自己不被人斩于菜市口。李信可以说是相当能顶的,别看李信平日里人五人六的,好像是大局一直都在胸口里装着。但是实际上,他老人家睡觉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夜夜被吓醒。这一点,等到他开拓了陇南之后,才勉强得到了缓解。
毕竟,到那时他就已经有了退路,再惨也能有一个退路可去。
萧木达同样也是这样的人,虽然只是一个少年,但是和他老爹相比,他的心性却是不知道好出了多少倍。最起码,他现在还没有疯。当然,这也有可能跟萧古里大喜大悲有关。毕竟,医家不是说了吗,大喜大悲最是伤身。
不过,也有可能伤脑子。现在整个北魏的人都知道,大金皇帝陛下的脑子有毛病!
巍名不花收敛了心中的震惊,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舒缓了一下自己有些过分紧张的心情。
他看着萧木达,开口道:“俺知道你的脑子好使,你说去西夏肯定是有着你的道理。不过,俺想知道为什么?”
萧木达也没有推辞,径直道:“理由很简单,西夏自开皇元年开国,辖地只有吐蕃和关中蜀中,开皇二年,夏将折靖领兵北逐定难军。定难军你知道吧?”
巍名不花点点头,“俺知道,十年前来临潢府里请封王的,就是定难军的李家人。”
萧木达点点头,接着道:“定难军坐拥五州之地,算不上什么大国,但也有控弦之士二十万。但是,就这么一个势力,被着夏将极快平定。其后,夏王又远征凉州,一举收复甘凉之地。至此,西夏疆域扩张一半有余。”
顿了顿,萧木达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光芒。
“这便是我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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