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唐小雅在过年之前单独相处过一段时间，说不上好也相处得不错，但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的尴尬，哪怕那夜在ktv说到南强都没有，至少我没有。

　　但今天忽然两个人的关系变成了三个人的，比她大好几岁的我一下子成了她弟弟的女朋友……我猜她也有点难以接受。

　　没办法，难以接受也接受吧，说出去的话总不能再吞回去。

　　我搓着双手，失足青年在警察阿姨面前交代问题似的把我们认识的过程简单说了一下，当然没好意思说我曾经说自己22岁，还发了一张合影误导师父的事儿，只说我俩慢慢关系不错，他知道我们开了个工作室想过来打工，我就让他过来了什么的。

　　“你们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啊？”唐小雅耐心等我说完才问。

　　“是吧……”

　　“你们还没见过，要是你看见他了，对他不满意怎么办？”唐小雅以前在我面前一直都是温和小心的，现在的关系忽然来了个大转弯，好像我是个犯错的小孩儿，她是循循善诱的家长大人似的，“再说他那么小，又不善于表达感情，很多时候还有点不太懂事儿……你跟他在一起会受委屈的。”

　　听多了人反对，说来说去也都是那么几句话，我现在真的任何意见都不想听了，我已经想得够清楚，大家也跟我说的够清楚了——反正我就是这样，决定前会犹豫纠结想这想那，做了决定就如同箭在弦上，任谁劝都不可能把箭取下来，怎么也得试试再说了。

　　但这是唐小雅，师父的亲姐姐，我不好意思不听她说完，只能强撑着笑：“还好吧，我觉得他就是爱自黑，总说自己这儿不好那儿不好，其实真的挺好的。年龄……我俩确实不太合适，但南强也比你大不少不是吗？这差距可比我跟小雷同学大多了。”

　　“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接近我弟的吧？”唐小雅还真能想。

　　要是平时，我可能会因为故意气人说“是啊，没错”，因为我并不喜欢跟误会我的人解释什么，但还是因为她是师父的亲姐姐，我还是得耐心解释：“当然不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俩的关系的。”

　　唐小雅点了点头，但是一点也没有释怀的意思，表情凝重得像是我会把她的弟弟生吞活剥。好在她没再说什么，只是不停的点头，起身回房换衣服，收拾洗漱准备去相亲，直到出门前才下定了决心一样跟我说：“我跟南强真的不是那个关系。”

　　我背着包，看着她，不说话。

　　我这样的姿态似乎让她觉得我不信，所以她也耐着心跟我解释：“这件事儿我没跟任何人说过，我相信你的为人，也希望你替我保密。”

　　“包括对周晓？”我问。

　　她迟疑了一下：“除非你能保证她也能保密，这个秘密不要从这间屋子里传出去。”

　　“好。”我毫不犹豫的点头，因为我了解周晓。

　　唐小雅把包放下，又坐回沙发里：“我刚到生殖中心，惠姐就来医院看病，说是想要孩子一直怀不上。我给她做了检查，发现她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就让南强也来医院男科做个检查，结果也是没问题。一般夫妻俩都没问题，想怀孕都是妻子监测卵泡，排卵期同房什么的，这样不会出现误差，一般两三个月肯定能怀上了。但惠姐一直都不行……我只好把她的病例给主任看，主任说查查抗体，说不定已经习惯性流产了，一查果然是阳性。”

　　“抗体是什么？”我对生殖医学一窍不通，忍不住奇怪的问她。

　　唐小雅说：“抗体有好几种，惠姐这种是抗精子抗体，就是她体内有一种物质，会把丈夫的精子当成入侵者吞噬掉，使她不能怀孕。这种抗体一般都不是天生的，也不能吞噬所有人的精子，只是因为以前同房时不注意，对自己丈夫的精子产生了这种抗体，也只吞噬自己丈夫的精子。换一个男的，说不定也就怀了。”

　　“你的意思是，惠姐只有离婚找别的男的才能怀孕？”唐小雅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词汇并不是平时能听到的，这让我心里有点紧张害羞刺激，但她十分坦然——是呢，舒默问她颜色的时候她都面不改色呢。

　　“不是，这种病能治，还特简单，只要用丈夫或者丈夫男性直系亲属的血液提炼一种疫苗，给女方打几次针就行了，我们医院这种技术挺成熟的。”说到这儿，局促的人忽然变成了唐小雅：“当时来拿抗体结果的人是南强，我跟他说了这些，他却拒绝治疗，还求我替他保密，以后跟惠姐说她抗体阴性……”

　　这倒十分出乎意料。

　　唐小雅此刻的诉说已经不是给我答疑解惑，而是自然而然的回忆，想来压抑这个秘密对她来说也很痛苦：“那天是周日的下午，主任休息，医助也不在，办公室只有我和他。我开始的时候当然是拒绝的，说这种事我不能撒谎，谁知南强给了我一张卡，说卡里有十万块钱……”唐小雅小心的看了我一眼，“我妈当时正要手术，我正发愁筹不到钱——我爸喝酒、打牌，家里的钱他不拿出去花已经不错了，根本不能指望；我弟和我妹都在上学，更是不可能帮上忙……所以……”

　　我觉得唐小雅所说的一切已经超出了我所能理解的范围——不是她收钱，她收钱固然不对，非常不对，简直没有医德……我不能理解的是南强，他为什么不想让惠姐怀孕？之前一直怀不上，是不是也是他做了什么手脚？

　　当然这些同样不是我最该关注的，我想一想只是因为八卦，我最关注的是她和南强的关系：“那天晚上，在酒吧街，我明明看见你们挺亲热的，你还拉着他的胳膊，他还刮你鼻子什么的。”

　　“那钱我虽然需要，但是不敢收，我害怕一旦让院方知道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就没了，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被这家公立医院录取，还是合同工，没有正式编制！所以一开始我没有收，南强就说，我看你年龄比我小，以后我就叫你妹子吧？下班请你吃饭。我想拒绝，但是想到我妈正等着钱救命……所以虽然表面上不收，还是半推半就的跟他去了，后来也借着酒劲儿半推半就的收了。我特别害怕他告发我，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对他很讨好，但是后来我发现他好像比我更害怕，我讨好他的时候他也讨好我，就慢慢放心了。”

　　“你知道周晓？”

　　“我见过他跟周晓在一起，事后还拿这个跟他开过玩笑——谁知道当时私心里不是在暗示他，我拿到了他另一个把柄？他倒是不瞒我，跟我说他真心爱周晓，不想让惠姐怀孕也是因为这个。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他不能跟惠姐离婚，也不能跟惠姐闹翻，他能做的只有一样，就是不跟惠姐生孩子。我当时还问他，你想让周晓给你生孩子吗？他说，只要周晓愿意。”

　　我哼了一声，其实心里并不能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毫不动摇。

　　如果唐小雅说的是真的，南强倒像真的对周晓一番深情。但那又怎样？如果他爱上的是舒默，舒默倒说不定愿意为爱情当个小三，像我妈一样给喜欢的人生一个孩子，不计名分，不管世人的目光。

　　但周晓哪里是那样的人？她所有的行为都在社会道德的框架里，甚至比社会道德所要求的做得更极致——在这样男女朋友上床就不算错的时代，她连婚前性行为都是坚决抵制的。

　　我俩正各怀心事的发呆，唐小雅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一看号码就明白了：“呀，相亲！”我也连忙跟她站在一条阵线上：“堵车！”

　　她立刻会意，接起电话来就有了说辞：“喂，薛主任……啊，我在路上呢，有点堵……嗯嗯，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不好意思啊！”她边说边起身，我也手忙脚乱的帮着她拿好包，锁好门往外冲。<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