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这颗心,早就千疮百孔了啊爹!
莫思量颤抖着身子,眼眶的泪落得更急,此刻像极了无助的孩子。
“他是你的君王,那我是你的什么?”
水笼烟沉默,冷冽的晚风吹在她脸庞,撩动她满头青丝,吹走温情脉脉。
“平东王,时辰不早了,我要护送太子殿下早点休息了。”
水笼烟举起军令旗,下令撤退。
“水笼烟!”
莫思量嘶吼,抽出腰间佩剑指着她:“你不许走!今天,他绝走不出这皇城!”
“文武百官全在正德门外,全都在恭迎太子殿下回府。你想天下人皆知你在皇城内屠杀亲兄弟吗?”
莫思量万万没想到水笼烟竟然准备得这般周全,怒从心起,也痛苦不堪,最后从喉间吼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
水笼烟的手不可遏制的颤抖了一下,心里猛的一痛,这种痛完全不亚于前世自己临死前听见莫思量抱着她,发出的嘶吼。
水笼烟不忍直视的闭上了眼,耳畔还是莫思量悲痛欲绝的嘶吼。
好一会儿,莫思量才停住了。
“你要帮他,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帮他!”
莫思量止住了泪,猛的踩住脚蹬,一跃而起,举剑刺向莫等闲。
莫等闲着实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莫思量的龙渊剑已经刺在眼前。
寒光一闪,莫等闲心头蓦地凉透了。
哐!
暗红色的引魂剑挑开了龙渊剑,水笼烟奋力反击,将莫思量击退三尺远。
莫思量手中的长剑都在颤抖,水笼烟竟然真的出手了!
“呀!”
莫思量悲痛的吼着,向水笼烟发起迅猛的攻势,水笼烟也早有准备,两个人不分上下缠斗起来。
两柄剑因撞击力度太强,几次撞出火花,双方出手次次逼近要害,速度一次比一次快,看得人眼花缭乱,胆战心惊。
云惊澜惊诧不已,水笼烟和莫思量的武功为何如此精进?
连镇东王也看得呆了。
“这…这等功力,老夫竟比不上十分之一!”
无数人都露出惊愕的表情,而水笼烟和莫思量似乎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缠斗了足足两刻钟,莫思量的怒气才消了些。
两个人感到有些疲惫,各自撤在一边,对峙着。
水笼烟望着对面如困兽一般的人,心里疼痛不已,但她知道,必须带走莫等闲。
莫思量喘着粗气,红着眼瞪着对面的人,冷声道:“我绝不会让你带走他!”
“那就打败我。”
水笼烟眼神决绝,将引魂剑举在脸侧,对准莫思量,冷声道:“试试看,谁更狠。”
莫思量被她激怒,内心崩溃又难过,手中的龙渊剑一直抖个不停。
“来战!”
水笼烟吼出这最后一句,与莫思量相对疾跑,都拼了命要杀了对方一样。
相对的刹那,两人的长剑分别划过对方的胸口,两人站在了相反的方向。
“呵!”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战况如何。
晚风再次从他们的心口吹过,水笼烟胸前的长发飘落一缕。
再看向莫思量,他的长发也飘落一缕。
两个人,谁也没舍得伤对方一分。
水笼烟眼里满是沉重与冷漠,莫思量的悲痛却仍旧不减,两滴晶莹的泪砸在月光惨淡的地上。
“你走吧。”
莫思量最终落下这句话,声音低沉得像鬼魅。
水笼烟好似被凌迟,她听出莫思量内心的绝望与悲哀,此刻却不能给一分安慰。
莫思量提着龙渊剑,颓败的往回走,像个败军之将,病恹恹的。
而水笼烟则是屏息凝神片刻,便收起了引魂剑,半个字也无,径直走向莫等闲。
再次翻身上马,冷声下令:“打开正德门,撤!”
一道道宫门轻而易举被打开,三军浩浩荡荡离去。
水笼烟一路上半个字也无,沉默得可怕,莫等闲心头有万千疑问,却一句也不敢问。
三军一路护送莫等闲平安抵达平西王府,水笼烟才下令让镇东军回去。
她吩咐手下人带兵回镇北王府,自己骑马准备离去。
“烟烟!”
莫等闲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喊她,水笼烟淡然的看过去。
莫等闲感激又惊喜的目光看向她,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你说我是你的君王。”
水笼烟望着那和前世一般无二的期待眼神,其中又带着几分贪婪。
前世自己武功远不如现在,却被莫等闲视为好苗子,现在自己如此厉害,他不得视如珍宝?
“嗯。”
水笼烟淡然的回答他,随后策马离去。
莫等闲盯着她离去的身影,掩饰不住的激动写在脸上。
“惊澜!她终于向着我了!她还是我的烟烟!我没有输!我没有输!”
云惊澜微微蹙眉,听着这话不言语,他不敢确定水笼烟到底帮着谁,但是他知道,水笼烟不向着莫思量。
文武百官被迫在平西王府一聚,莫等闲找回了所有的威风,对着文武百官一阵答谢,又控诉莫思量的所作所为。
文武百官面临第二次选择,到底支持谁?
与此同时,骑在马背上孤零零的水笼烟泪流满面。
莫思量举剑朝她无情攻来的刹那,她以为龙渊剑会穿透她的心,却不想莫思量和她一样,都舍不得划出那一剑。
“莫思量,对不起,对不起…”
水笼烟泪眼朦胧,清泪不断滑落,砸在马背上。
她孤单的背影在清冷的街道上渐行渐远,最后停在平南王府门前。
水笼烟抬眸望着那红色的匾额,门童见她回来,高兴得立刻迎上去:“大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将军等候多时了!快进屋吧!”
水笼烟擦干泪痕,大步入府。
才入大厅,便看见父亲焦急的走来走去,连连叹气。
水笼烟的眼泪顿时又落下,手中的圣旨显得格外刺眼。
她向皇后讨来这道圣旨,还没来得及回家给父亲看。
水将军自然也不知道她要离开族谱。
水笼烟收起情绪,冷着脸进入大厅,轻声喊道:“爹。”
梦娘见她回来,忙迎上去,带着哭腔喊道:“烟烟你可算回来了!你怎么才回来啊!可把你爹给急死了!”
水笼烟抱歉的看向突然呆滞的爹,红着眼眶颤着音喊了句:“对不起,爹,让你担心了。”
“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困在皇城了!”
水将军双眼浑浊,微微红了。
水笼烟与父亲对视良久,才将手中的圣旨递给水将军。
“这是什么?”
“我从皇后那里求来的圣旨,从今天起,我就是镇北王的义女了。平南王之位,我也请辞了。”
水将军浑身一颤,两眼死死盯着水笼烟,不可思议。
水将军猛的打开圣旨,瞪着一双眼看完了圣旨,那句,自愿退出水家,与水家再无关系,分外刺眼。
“皇后…烟烟!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得罪了皇后?你跟爹说,你不要什么都瞒着爹!为什么好端端你要离开水家?皇后用水家威胁你了吗?”
水笼烟竭力忍住内心的痛苦,尽力冷静着看向父亲,说道:“我想成为镇北王的义女,所以,用平南王之位和离开水家作为条件。皇后一口答应了,从今往后,我就和水家没关系了。”
啪!
毫不意外的,水笼烟被猛的扇了一耳光。
水将军怒斥:“你有什么委屈不能说?你有什么资格说离开水家?你凭什么轻易的离开这个家?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说,我改就是了!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你到底在想什么水笼烟!”
水将军猛烈的咳嗽,顷刻间老泪纵横,情绪激动。
水笼烟却冷淡的说:“皇后娘娘不也说了吗?赐婚平北王和清欢,这么好的条件,我没有理由不答应。”
“清欢?皇后娘娘答应他们的婚事了?”
梦娘听闻消息,激动得声音立刻拔高。
“你住嘴!”
水将军猛的呵斥,怒目圆瞪。
梦娘赶忙道歉:“夫君别生气,我只是觉得太惊讶了!毕竟,这可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
“你就是为了这个?所以宁愿出卖自己的身份地位,去给镇北王做义女?你从镇北王那里能得到什么?”
水将军怒不可遏,脑子一阵乱,猜不透水笼烟的心思。
水笼烟悲哀的眼神看向父亲,冷声道:“我不希望日后别人提起水至高将军,会皱着眉头说,就是他教出了一个逆臣贼子水笼烟。我不希望日后别人提起平南王府,会厌恶的说,当今平南王就是臭名昭著的一个人。我不希望日后别人提起水家,会深恶痛绝,说天朝最嚣张的佞臣世家就是水家!”
面对水笼烟的这番假设,水将军才意识到了水笼烟内心的野心与思想误入歧途。
他惊诧的看向水笼烟,试探着问:“你要做什么?你要造反吗?”
水将军心头更闷,仿佛有一口气憋着,随时会从身体里炸开。
“爹!你一走就是十年,我最需要爹的十年,每一日都是以泪洗面度过的。如果我没有去战场救你,那我就是没有爹的人。水家,也只是空壳子罢了。你以为我的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水笼烟开始发起攻势,要说服父亲,就只有据理力争。
“你在怪我?”
“我不敢!我也从来不想怪你!可是我也是活生生的人!我看不到我想要的家!我在这里感受不到家的温暖!我觉得我有爹跟没有爹是一样的!根本没有区别!”
水笼烟内心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都爆发了。
“十年,十年的孤独,就让你变成这样一个不忠不义,不孝之人?水笼烟,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水将军还是觉得她大概是疯了,看起来那么沉着冷静的一个人,为何会轻易做出这种蠢事?
水笼烟沉默片刻,冷静的回答:“爹,这十年来,我做了一个噩梦。一个好长好长的噩梦。”
“我梦到你战死了,水家立刻变成人人避之不及的灾难。你忠心一生的皇帝,见我没了撑腰的,就迫不及待将我过继给了镇东王府。而我的未婚夫莫等闲,因为我失去了直接的利用价值,一直把我当成平西王府最好的一把刀来培养。梦里,我好像度过了整整二十年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无数次死里逃生和险象迭生,无一不会勾起我对你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