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坤端起茶盅揭开盖子,低头吹开茶叶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说:“不知道大家记得不,1976年7月,越共攻陷西贡,统一南北越南后,曾用过一种简单快捷的方法来从民间敛财,当时越南民间俗称:‘打资产’。”
张绍华不由得出“啊!”一声轻叹,对于这个他以前在越南跑贸易的时候听说过。
1973年1月,越美签订关于结束战争、恢复和平的巴黎协定,同年3月美军从越南南方撤走。1976年7月越南全国统一后,越共政府曾三番四次更换货币,每次行新货币,就会在短时间内把旧货币回收销毁,这本来很正常,但他们很绝,在推行新货币的时候严令按人头限量来兑换新货币——也就是说,假如你一家四口按规定只能拿八十万旧货币来兑换,多出来的自己处理,政府完全不负任何责任,你可以拿到黑市上贱价变卖,或者放在家里当作墙纸来用。
注意,这个货币兑换的“黑市”,其中猫腻太多了,你完全可以理解成是越南政府在幕后操作。折腾了两次之后,人民对本国货币完全失去信心,每次换币前,都不得不用天价从黑市把辛辛苦苦挣来的纸币换成少量黄金或者美金,直接导致通货膨胀,一麻袋纸币也买不到一公斤白米。
简单来说,也就是本来你辛苦工作一天,挣回来的1oo块钱,通过更换货币,变成了2o块,那8o块血汗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还投诉无门,因为你身边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政府告诉你咱国家很穷,外受压迫,经济展不起来……
其实这个政策是有针对性的,由于二十世纪初中华大地战乱频频,很多华人为逃离战火迁到越南、泰国印尼等东南亚国家定居。而在越南的富裕阶层大部份是善于经商的华人,他们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一辈子或者几代人累积下来的财产烟消云散,你和亲友抱怨几句,过几天就会有人来把你带到北方农场改造。这样的情形下很多人看不开,自杀的大有其人,疯掉的不少,更多的华人想方设法偷渡出境,用尽全副身家去买通越南政府官员,双手供奉给牵线偷渡的蛇头,大批大批地逃离越南,掀起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的偷渡风潮。
——为什么要买通政府官员才能出逃呢,这里技术含量很高,因为当时法律规定,非越南籍的华人没有随意离开居住地的自由,你要从西贡去其他城市必须到有关部门申请许可证。不然,街道的户籍人员每天上门查户口时,你家无端端少了一个人,你全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要坐船偷渡,必须从西贡出,经过重重关卡,被人层层盘剥,才能去到比如堤岸等偏僻的海边小地方,在那里藏着等船到。好了,你走了,你还留在家里的亲人总要为你的消失找借口来应付查户口的政府公务员,这个借口很好找,一个字:钱。
那段时间真是越南黑白两道、以及印度尼西亚海盗们横财的黄金时期,多少条挤满偷渡者的船只成为印尼海盗的口中美食,海上漂泊的冤魂不知道有多少……
对于这些,张绍华曾经听亲身经历过这些的越南老华侨说过,当时印象深刻,没想到现在铁坤把这方法拿到会议桌上,用这种方法集资的确很快捷,不过,适合么?
他回过神来,正听到刘平在积极附议:“……还有这种事?呵呵,还是铁副执博学,这下咱就不用愁军费了!航空母舰都可以弄几艘回来,哈哈!太好了!”
一直沉默的萧庆云这时摩挲着下巴的须根说:“这方法很实际,也很危险,我担心这样我们在这里呆不久。”
铁坤望着张绍华说:“我们上次通过了张执的提议,过两个月就把孩子们送到美国读书,我看这样好了,把我们这帮人中的老人和女人们都送过去,让他们和孩子们一起在美洲落脚,我们留在这里筹备抗战,到时候就算有什么风吹草动,咱卷了钱拉大队直接回国参战就是了!谁还打算在这里住一辈子?张执,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打鬼子,不是么?!”
张绍华沉吟着没说话,倒是徐林觉得很不对路,直接就说:“抗日可是场持久战,我个人认为与其这样刮一笔就走人,不如把这里展成抗日基地,何必杀鸡取卵?”这个方法太残忍了,他有点接受不了。
铁坤的笑容消失了,他一脸冷峻地说:“打仗打的就是实力,就是钱粮!没有钱,连粮草都不够,更别谈装备,日军装备精良,我们拍马难追,拿什么和人家打?老李,我们现在的钱,是够买枪,还是够开饭?”
李国安苦笑一下没回答,不用他说大家都知道离把队伍充分装备起来还有很长的距离,何况拿目前的队伍去抗日简直是杯水车薪,要扩张队伍就需要更多的钱……
徐林是个耿直的书生,对打仗没有什么很具体的概念,被铁坤一反驳就没了词,瞪了瞪眼睛抿起唇不再说话。
刘平很豪气地说:“铁副执,我支持你!反正这招我们现在不用,以后越南人也会用在我们华人身上,人家用的时候可没心慈手软,咱都是要上战场拼刺刀的人,在这儿婆婆妈妈浪费时间!”
李国安溜了眼一直沉默的张绍华,干笑着说:“我这老头子是管钱的,我们目前的经济应付正常日子可以,但要打仗就……就要多想办法了,我们励精图治吧!”
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徐林有点不满了,用笔敲了敲桌子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坚决反对这种做法!”
刘平扬起眉毛大声说:“我们还有一年就要打仗了,循正常途径肯定来不及筹集物资,现在正是大好机会,趁机用新币来取缔原来的法币,回收的法币本身就是一大笔资金!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的算术题吗?再说,日本人过几年也要打过这里来,我们抗战也是为了这里的民众嘛!他们出钱,我们出命,有什么问题?”
铁坤望着张绍华说:“张执,你是最高领导人,你表个态罢!”
大家都盯着主席位置上的张绍华看,屏气静息等着他说话,会议室内忽然变得寂静无比,静得大家仿佛听到李国安手上的香烟在默默燃烧,一分一厘化成灰烬……
当场唯一的女性赵慧作为会议记录员早停下笔,凝视着张绍华,双眼盛满关注和担忧。
张绍华用深不见底的目光逐一扫过在场每张脸,读到了隐藏在每一张脸背后的情绪:铁坤的锐志坚决、刘平的果敢热切、萧庆云的中立、徐林的执著和期待、以及李国安的谨慎和保留。而他作为最高行政长官肩负着仲裁不同意见的责任,他的态度将成为最后决议的有力砝码。
沉默中,张绍华缓缓呼出口气,压低嗓音有力地说:“拓展部可以立即组办营运,至于行新币取缔法币……搞间造币厂不算很难,难的是要建立一个完全独立的金融体制,一不小心就会引火,因此,我认为应当慎重考虑,等待时机成熟……”
“张执,你还不懂我们的意思!”刘平大声打断他的话:“建立金融体制根本不是我们要担心的事!这里,我们只是过客!我们的天地在中国!”
徐林把手中的笔往桌面上一掷,推了推眼镜激动起来:“还没打仗就先把自己放在火山口上,这是什么道理!在别人的土地上挑起民族仇恨,我们这几十个人拍拍屁股走人容易,那些还要留在这里生活的华人怎么办?!难道你忍心看着自己的同胞称为掠杀的对象!”
“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们在国内的同胞被日本人残杀!”刘平也怒了,一拍桌子直起脖子说。
“够了!”铁坤拉下脸冷冷道:“既然无法做出决定,我提议由全体穿越者来投票决定!此事事关重大,其他人也有权参与!”
“对!”刘平立即举手赞成:“当初选我们出来时就立下条规,凡重大事件全体人员有知情权和表决权,现在很有必要让大家投票!”
“投票就投票!”徐林下巴一抬,很倔强地说。
李国安和萧庆云对望一眼,先后表示支持铁坤的提议:有全体穿越者无记名投票来决定。
自己的表态不被接纳,还弄出个全体表决来,自从穿越后这还是头一次,张绍华的心沉了沉,抬起头严肃地说:“此事不适宜过度高调,尤其不可公开,召开投票会议前后必须保持高度保密,还有,那几个孩子就不必参与了。”
事到如今,投票决定吧!
(张绍华在左右为难,不知道您倾向那一种意见?欢迎大家多提意见,继续支持,有推荐票的打赏小弟几张……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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