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惟初初下厨的时候,虽然没有把厨房烧了,但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
彼时,余故大约是想保护他的自尊心,所以十分给面子的将它们都吃完了。
不过那顿饭的杀伤力也大,他们在吃完后不久,便双双腹痛不止,一人一副止泻药,才好了许多。
大夫说,他们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说得他尴尬的不行。
那时,余故大约也看出了他的尴尬,故意开玩笑道:“倘若有一朝,你看不惯一个人,给他做一顿饭就好了。便宜好用,官府还不能追究。”
为了一雪前耻,也为了不再发生这次的尴尬。木惟在余故不在的时间里,苦练厨艺。
虽然在他厨艺这桩事上,委实算不上有天赋,但好歹深谙勤能补拙的道理。
在木惟一有空就钻进厨房研究厨艺的勤奋下,当余故再次回来的时候。
木惟不仅煮粥的手艺不错,便是简单的菜也做的有模有样。
起码不会再发生吃完饭便去吃药,作用与毒药一般无二的事情了。
余故在看见木惟将他做的菜端出来之后,先是夸了一番。
奈何往日并没有夸赞与被夸的经验,语言显得有些单调。
随意夹了一筷子卖相最好的菜放在嘴里,咀嚼了几下,将嘴里的东西都咽干净了之后,点了点头,开口道:“不错,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些。”
余故当然知道木惟能够有眼下的厨艺,肯定是下了很大一番功夫的。
一个从小在君子远庖厨的观念里长大的人,能够为他洗手作羹汤。
这番情谊,真心显而易见!
余故在木惟做饭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了,反正他对吃食的要求不高,能吃饱就行。
无论再难吃,总是能咽的下去的。
至于上次吃完便要吃止泻药的事,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常常会遇到没有东西吃的状况。
一般都是能找到什么便吃什么,草根、树皮、浆果、飞禽、走兽……
吃错东西,将有毒的东西吃进腹中,也是有的。
毕竟世界那么大,物种千千万,他不可能每一种东西都认识。
只是木惟做的饭,却出人意料的好吃,他那些心里建设反倒都用不上了。
余故不能在木惟那里待太长时间,即便他十分想陪着木惟。
既然陪伴做不到,只好在其他地方下功夫。
木惟的桌子坏了,为了省钱一直不肯买新的,他便花了些时间。从郊外砍了适宜做桌子的木头回来。
又自己研究了一下做桌子的法子,陆陆续续的花了一些时间,做出的桌子在做了保养之后,还十分有模有样。
因木惟有些苦夏,帝都的冰又极贵,并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东西。
所以,余故又花了一些时间,做了一个冰窖,等到冬天结冰的时候将冰收进去,来年解暑便不用愁了?
虽然只是两样东西,但余故不可能日日都在木惟那里,所以陆陆续续、零零碎碎加起来,前前后后花了大约大半年的时间。
等余故将冰窖建成之后,帝都第一场雪也降了下来。
完工的正是时候。
“还在画画啊?”余故往冰窖里搬完冰,路过院子,看见木惟依然在画画,忍不住问道。
“就好了。”木惟抬头应了一声。
余故不太懂画,但和木惟相处了这么些天,却也知道木惟画了一手好画。
木惟应该算是那种标标准准的书生,人温顺、字好看、会画画,整个人都充斥着一种书卷味儿。
余故走到画的正面,看到画,有些惊愕的道:“画上的人是我?”
“对啊,看不出来吗?”木惟一副理所当然的道。
复而大约是觉得未经他人允许,便让人偷偷画在画上,有些不太好。
看了一眼余故的脸色,没有了刚才的理直气壮,带了些许小心翼翼的味道:“是不是不喜欢?你若不喜欢的话,我立刻烧掉。”
余故看着极力解释的人,知道对方误会了,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鼻子,脸上罕见的带了些许害羞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你把我画的那么好看。”
木惟的画,画得颇有技巧,将梅花的傲骨、坚韧不拔的品质与余故身上清冷的气质融合在一起。
显得整个画面十分和谐。
“你喜欢?那我以后还画你好不好?”
余故知道他应该拒绝的,这里有了他的画,他暴露的可能性就会加大。
但当对上他的眼睛的时候,余故便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原本不会答应的事,只是在看到对方的笑容之时,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这样余故守着木惟一年又一年,但是这世上有一句老话叫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
那日他从木惟那里回到杀手所,便被沈沉堵了个正着。
对方将他堵在一个角落,偷偷摸摸的问他:“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余故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神经病啊!问这样的问题,你问错人了吧?”
“不可能,你现在都不着杀手所了,若不是外面有什么令你牵挂的东西,你会这样?”
“你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终年不见阳光,各种哀嚎声不绝于耳,但凡是个人都不会太喜欢这个地方吧?”余故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他,活生生像个冰冷的杀人机器。
“无论外面有什么,你该断就断了吧。你现在的行为,家主已经开始起疑心了。”
“无论你再怎么舍不得他,也应当明白,你与他走的近,并不是为他好。”
“爱他,便要远离他。”
“想来你也不想闹出人命吧?”
“这样近似忠告的话,你为什么要与我说?”
“你就当我是在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好了。”
唔~他强迫木惟救他的那次,便是他们任务少有失败的时候,撤离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他身上差点令他送命的伤,便是为救沈沉所致。
他并不是一个为了帮助他人,便将自己置于险境的人。
但在那种状况下,他也知道他不能让沈沉落到对方的手里,否则后续会很不好办。
而他们这些剩下的人,回去之后也会受罚。
救他,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只是没有想到对方会以这种形式还回来。
他已经令木惟的父母丧生了,不能再连累木惟了。
沈沉说的对,他要离木惟远远的,越远越好。
只有木惟跟他没有关系,他才能够平平安安。
只是既然有了牵扯,断联系又哪里是那么容易饿事情?
余故闲暇的时候,就会出去做一些好事,帮摊贩拾捡被奔跑的马匹顺路打翻的摊子,帮弱小的人赶走欺负他的人。
顺带着在木惟遇到麻烦的时候,在暗地里帮帮他。
木惟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带着杀手面具的样子。
面具一带,他们两个就是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而他,再也不是木惟的余故。
但是该来的事情,虽然有时候可能会迟到,但他总是会来的。
余故执行完任务回到杀手所,回到他的房间,便看见舒氏家主现在房间中央。
看见他进来,似笑非笑的道:“没想到你这双沾满鲜血的手,有朝一日还会去做好事。余故,你真的是越来越令我惊讶了。”
余故立刻行礼:“属下蠢笨,不知家主何意?”
“余故,你进杀手所几年了?”
“快十年了。”
“那应该知道背叛我的下场,我舒氏容不得背叛之人!”
“属下不懂,还请家主明示。”
“你既不执行任务,又不住在这里的时候,想来是和那个叫木惟的人住在一起吧。”话说的十分肯定。
余故十分庆幸自己现在低着头,否则他眼中的惊讶是挡不住的。
他与木惟已经十分小心了,甚至在沈沉给过忠告之后,他就再没有出现过木惟面前了。
而眼下这桩事,仍然能翻出来,终究是他小看了世家的势力。
“你也不必惊讶,更不必否认。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世家查不到的事,除非这个世家不够大。”
舒家主漫不经心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我舒氏虽然并不是帝都最厉害的世家,但查一个杀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余故默不作声,他知道对方没有诓他的必要。既然他已经开口了,那就意味着他与木惟之间大大小小的细节,他都已经知道了。
“我给你一个机会,你亲手杀了木惟,这桩事便再不会有人提起,你还可以留在杀手所,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不会杀他的!”舒家主的话音未落,余故便十分坚定的道。
舒家主大约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坚决反对他:“我不动你,只让你动他,已然是看在你身上有我舒氏血的份上了!”
“那您可有把我当成您的孩子?哪怕一天。”
“你不杀我压根儿就不是因为什么我身上有舒氏的血,而是因为我还有用,您不能杀我!”
“敢问家主,您明白真心的可贵吗?”
“大约不曾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