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外,观审的百姓越聚越多,赵氏兄弟二人也在人群中。
此刻,看到陆诚让差役们按在地上动弹不得,赵玉虎心下冷笑不已:“陆诚呀陆诚,这叫一报还一报,你害得我终身不得再考功名,入仕为官,我也要让你身败名裂!”
思绪至此,他似是不经意地一抬手,悄然打出了一个手势,随即身后便传来一声高呼:“司李大人,我等有要事禀报!”
这都是事前就商量好的,冯推官自然心里有数。
不过此时是在大堂之上,当然还得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来。他一拍惊堂木,佯怒道:“放肆!本官正在过堂,何人胆敢在此喧哗?”
“还请司李大人恕罪。”
人群中,几位老古董挤上前来,领头的那位文人看上去年约五旬,只见他拱手道:“回禀大人,学生陈绍钧,乃是兰阳县学生员。”
这人是位老秀才,乡试屡考不中,之后便再也无心科举。早年便开始担任私塾先生,执教多年,倒也教出了好几位秀才,在兰阳县里颇有名望。
陈夫子自报了身份后,接着说道:“我等实不是有意要干扰大人问案,而是有事要向大人禀报。”
“嗯……”
冯推官轻轻颌首,挥了挥手道:“放他们进来。”
陆诚一见这些人,便明白了他们的用意。
赵家行事果然恶毒无比,不但杀人嫁祸于自己,还趁着这个时候,怂恿这几位县里的夫子给自己落井下石,打算让自己身败名裂!
往常时候,这些人顶多在背地里议论自己的教学如何如何,如今却是大有不同了。
趁着自己“杀人”案发,他们又受了赵家的致使,这个时候会跑来往自己身上泼污水,也实属正常。
待守在门口的皂隶放行后,几人鱼贯而入,冯推官问道:“尔等有何事禀报,速速讲来。”
陈夫子再次一拱手,说道:“回禀大人,我等今日过来,是要状告陆诚的!”
“哦?”
冯推官奇道:“你们要告他甚么?可有写好状子?”
“大人,状子我等已经写好了。”
身后立即有一人上前,呈上一卷诉状。一名皂隶上来接过,将诉状送到了冯推官的案上。
冯推官打开那份讼状,低头看了一会后,皱眉道:“你们联名上诉,状告陆诚擅改教案,误人子弟?”
“正是。”堂下几人立即应了一声。
“可这事儿,似乎不该由本官来管呀。”
冯推官抬起头来,目光一瞥堂外,和赵氏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接着说道:“你这状子应上呈提学道,而不是告到本官这儿来。”
陈夫子答道:“大人有所不知,这陆诚是大宗师亲点的案首,我等之前便已将此事告到提学道,但大宗师拒不受理,我等实在是奈何不得他,今日才会告到大人您这儿来!”
冯推官闻言一愣,瞿然道:“竟有此事?”
“我等不敢欺瞒大人。”几人齐齐一拱手。
“唔……”
冯推官沉吟着,对谢观察拱手道:“大人,您看这事儿……”
谢观察泰然一笑,说道:“吴提学身为一方学政,却徇私枉法,公然包庇座下门生,误人子弟,遗祸无穷。此案今日不审,留待何时?”
“哈哈哈……”
一直被人按在地上的陆诚,此时突然狂笑出声。
一时间,堂内堂外的人都向他看去,心下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莫不是这陆案首得了失心疯?”
“啪——”
冯推官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狂徒,公堂之上休得猖狂!”
“猖狂?学生又哪能比得上几位大人猖狂?”
陆诚脸上毫无畏惧之色,口中讽刺道:“你们设此圈套,嫁祸于我也就罢了,还妄想往吴提学身上泼污水,谁有你们猖狂?”
此话一出,堂上几位官员的脸色骤然一变。
陆诚却是不管不顾,继续嘲讽道:“这出戏倒是演得十分精彩,让人大开眼界,学生甚感钦佩!就是不知诸位大人,究竟是朝廷命官,还是搭台演戏的戏子呢?哈哈哈……”
“哗——”
堂内堂外尽皆哗然,所有人面露诧异之色:“连几位官老爷都敢骂,这陆案首当真是不知死活呀!还是说,他早已料到自己死期将至,才破罐子破摔,打算骂个痛快?”
“大胆!”
冯推官坐不住了,喝令道:“来啊,给我掌嘴!”
陆诚让衙役们架了起来,其中一个衙役松了手,从腰间抽出一块掌嘴专用的木板,朝着陆诚脸上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
“啪——”
“啪——”
三板下去,陆诚的嘴边已经全是鲜血,看着很是渗人。
冯推官没喊停,衙役就不敢停手,正欲再抽,却听堂外传来一个妇人的哭喊声:“大人不要!”
冯推官本要出声喝斥,抬眼却见是一位风韵犹存,脸上梨花带雨的妇人。他的脸色不由得一缓,沉声问道:“你是何人?可知干扰司法是要吃板子的?”
这位妇人正是陆诚的母亲,王月茹。
早在几位公差上门询问陆诚下落时,王氏就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只是任她如何询问,公人们都是闭口不言,没给她透露半点消息。
后来,她才从一位乡亲口中打听到了些消息。
听说孙秀娟被杀,而原来的亲家那边又控诉陆诚为杀人凶手,还把官司打到了衙门后,王氏立即动身往县衙赶来。
王氏并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也相信自己的儿子不是甚么凶恶之徒,断然不会出手杀人,何况那人还曾经是他的枕边人。
她好不容易才挤到了前面,却看到差役们已经对儿子动刑,心下再也顾不得那许多,立即出声阻止。
这会见堂上那位官老爷询问,王氏立即喊冤道:“大人,冤枉啊!陆诚是我儿子,我知道他不会杀人的,这中间一定是有甚么误会。”
“误会?哼哼……”
冯推官冷笑出声,看着王氏那张净白的小脸,突然心思一动,“喝斥道:“此案证据确凿,你儿子还胆敢辱骂本官,你还敢说他冤枉?”
“来啊,将此刁妇给我带上来,重打三十大板!”
冯推官话音一落,坐在边上的谢观察眉头一皱,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心说这个浑人,公堂之上还净想那龌蹉之事?
男人打板子倒没甚么,可若是个女人当众让人扒下裙子,光着腚受刑的话,就真的是在侮辱人了。
犹豫了一会,谢观察终究是没有出声阻止。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这案子也出不了甚么意外,怎么审都随他吧。
陆诚却是猜到了对方的心思,登时血灌瞳仁,奋力一挣,竟是挣脱了两名衙役的控制。
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他立即扑向了扣住母亲的那两人,挥手就是两拳,朝着两名衙役的面门砸了下去,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砰、砰——”
两人应声倒地,陆诚却是发了狠,又抬脚往他们身上踹去,一连踹出了好几脚,才让身后的衙役们给拉开,重新按倒在了地上。
“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枉为一府推官!”
陆诚对着冯推官破口大骂,不过由于嘴上有伤,说出来的话有些含糊不清。
冯推官却是听了个明白,心中恚怒不已,立即喝令道:“胆敢大闹公堂,来啊,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