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听到屋里传来声响,陆诚竟奋力一挣,挣开了让舅舅架着的胳膊,冲进了院子里。王雪媱父女俩见状,忙跟了上去。
“老婆子,你知道么?我现在真是恨不得你早早死了,也好过总是碍我的事!”
屋里的女人还在继续骂着,陆诚已经来到了门口,冲着里边就吼道:“你给我住口!”
随后,他才看到屋子里的情景:一张椅子倒在地上,旁边是陆诚的母亲,眼眶里含着泪水,却硬是一声都不吭。
不知怎的,陆诚心里竟觉得很是难受,鼻子也有些泛酸。他红着眼眶,径直向旁边站着的那个女人扑了过去。在场的众人都有些诧异,却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啪——”
“啪——”
“啪——”
三声清脆的耳光过后,那个女人捂着红肿的脸颊,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陆诚,连脸上火辣辣的痛感都让她给忽略了。
这个懦弱的男人,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个没出息的丈夫,他今天难道是转了性了,都敢对自己动手了?
陆诚的身子其实还有些虚弱,刚才是怒火上涌,才能憋出这股子力气罢了。他打完了那个女人,便回身准备扶起坐在地上的母亲。
“你敢打我?!!”
那个女人回过神来,对着他的后背猛的一推,他顿时踉跄着向前扑去,好在站在门口的老舅及时上前扶住了他,才不至于让他摔到地上。
陆诚站稳了身子,回过头来凶狠地瞪着那个女人,眼睛一眨都不眨。
依着他的性子,一般是不会动手打女人的。但眼前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他所能够忍耐的界限。
这就是他的“好媳妇”,名叫孙秀娟的女人。
孙秀娟从没见过他如此反常,此时面对他冷冽的目光,心里竟觉得有些发寒。转而心里又有些疑惑,这还是自己那个懦弱的丈夫么?
片刻,陆诚收回了目光,上前搀起了自己的母亲,口中问道:“娘,您没伤到哪儿吧?”
此时此刻,他竟没有注意到,自己那声娘喊得十分顺口,一点儿别扭的感觉都没有。或许,他是内心深处太过渴望亲情了吧。
“娘没事儿。”
陆王氏用手背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左腿下意识地稍微向后缩了缩。
陆诚察觉到了她的这个细小的动作,心里顿时了然,她恐怕是已经摔伤了腿了。
事情还要解决,他便强忍着怒气,稍微蹲下身子扶起了一旁倒地的凳子,让母亲坐了下来,准备给她看看腿上的伤势。
“哟嗬!”
孙秀娟那刺耳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我的陆郎这才出去一天,没想到刚一回来,倒是有了些男子气概呢!”
陆诚回过头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方才说谁不要脸?”
“诚儿,算了吧。”
陆王氏在身后拉着陆诚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太过冲动。现在陆家家道中落,若是真赶走了这个女人,她担心儿子以后会讨不着媳妇。那样,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陆家三代单传,这要是在儿子这里绝了后,她将来如何去面对泉下的夫君,以及陆家的列祖列宗?
“是啊小诚,听你娘的吧,别再闹腾了。”
一旁的舅舅也跟着出声劝解,他虽然不喜欢孙秀娟,却也明白自己堂姐的苦衷。
这会他心里也有些后悔了,在船上时干嘛要去多那一句嘴,这要真让外甥赶跑了眼前这个女人,自己不就成了罪魁祸首?
王雪媱年纪虽然不大,心里却也是明白一些事情的。她心中也不喜欢这个表嫂,可这会见自己父亲和堂姑母都在劝着,便也在一旁跟着劝解道:“表哥,快别生气啦,你就听姑母的话吧。”
“哈哈......”
这一来更是助长了孙秀娟的嚣张气焰,她掐着腰道:“我说你们陆家的人全都不要脸,你陆诚不是能耐了么?有种的,现在就赶紧休了老娘我,也省得我继续跟着你受苦!”
“呵呵......”
陆诚冷笑了一声,缓缓说道:“你这种水性杨花,尖酸刻薄,外加无耻不要脸的女人,还真是不配做我们陆家的媳妇。既然你觉得自己在我陆家受了委屈,今日我就成全了你!”
“诚儿......”
陆王氏拉着儿子的袖子的手更紧了,生怕他一时冲动,又跑去写封休书出来。
“娘,您放心吧,儿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到时候,给您娶回来一群比她孙秀娟好上百倍千倍的媳妇回来!”
陆诚回身安慰着母亲,却依然无法将衣袖从她手中拉出来,只好继续道:“娘,您不相信我吗?”
“这……”
看着自己儿子坚定的目光,陆王氏一时还真是有些犹豫了起来。
是啊,若是自己儿子将来真有了出息,这样的儿媳妇确实不是良配。可是,眼前这儿子,真的能有出息吗?
陆诚的舅舅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是该支持谁好了。今天的陆诚,让他觉得很不一样。可仔细看过去,似乎和往常又没什么不同。
想了半天,他才得出了一个结论:陆诚的性子变了,变得不再像以往那般懦弱,现在才开始有了些大老爷们的样子。
“行了行了,别磨磨蹭蹭的了,一看就知道你是舍不得老娘,还非得装出这让人觉得恶心的样子……”
孙秀娟又开始在那里喋喋不休了,脸上的疼痛,让她的言语变得更加恶毒。反正只要能想到什么难听的话,都要可劲儿的发泄在陆家人的身上。
“聒噪!”
陆诚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滚吧!”
说完这句话后,陆诚径直向书房里走去。这一回,就连陆王氏也不再劝阻了,任由自己儿子进去写休书。
陆诚站在书案前,抓起了一根毛笔,却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他前世用的是钢笔,虽然也曾练习过毛笔字,却只是懂得一些皮毛而已。好在这副身体用惯了毛笔,在手上握了一会便找到感觉了。
这时才发现,自己还没研墨。只好重新放下了手中的笔,开始研起了墨来。
所谓的休书,只是一种比较通俗的说法。
这时期,婚姻制度也算是比较严格的,谓之“七出三不去”。
“七出”也就是离异的原因,必须在文书上写明的,总共有“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口多言、窃盗”七条。妻子犯了这其中任何的一条,丈夫都能够将其休弃。
不过为了保护女方的权益,在“七出”的理由之外,还增加了“三不去”的限制条件,即“有所取无所归、与更三年丧、前贫贱后富贵”三条。
也就是说,妻子娘家人都没了,无娘家可归的;或是丈夫的父母亡故,妻子曾陪着一起守孝三年的;又或者是丈夫娶妻的时候贫贱,后来富贵了的。
在这三条中,只要满足其中任何一条,都是不允许休妻的。
孙秀娟曾为自己的父亲守孝三年,因此,若是陆诚想单方面休妻的话,还真是一件难以办得到的事情。
单凭着这一条,陆诚就没法将她逐出家门。
不过在这时,也是有“和离”的形式的。妻子如果是不想过了,也可以要求和离,让丈夫写一封文书放她离去,承诺今后不再纠缠。
这种形式起源于唐代,谓之曰“放妻书”。
在这年头,纵使丈夫有万般不对,妻子也是没有权力解除婚姻关系的。只有逼着男方写下一纸文书,才能彻底摆脱夫家对她的限制。
其实,这时不像现代社会,离异过的女人是会被人嫌弃的,想改嫁都不容易。
只是这孙秀娟也确实有几分姿色。要不然,那姓赵的也不会为她撑腰了。若是没有得到对方确切的承诺,她又怎么会如此急着逼迫自己写下休书?
手中的毛笔在沾上了墨水后,便在面前的宣纸上写下了“放妻书”三个字。陆诚仔细一看,这字倒是中规中矩,不算太难看,却也称不上是一手好字。
反正那女人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陆诚心里边,也确实不愿意和这样的女人过日子。
孙秀娟收拾东西倒是挺快的,这才一会的功夫,已经打点好了行装。反正这家里边,也没啥好东西是能让她看上的。
在她出门前,陆诚淡淡地开口道:“今日你看我不起,来日我让你高攀不起!”
孙秀娟闻言身子一顿,随即冷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