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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上青天 330 印花

  虽然战后要处理的事情堆积如山,但宁志远还是让小女婿先回九江。

  毕竟九江是整个西北最重要的制盐、税收和贸易要地,宁志远不放心让别人代管。

  而且算算日子,小女儿宁雅芷也快要生了,因此他才让小女婿先回九江再说。

  既然岳父都这样说了,早就归家心切的池非自然是欣然答应,立刻带着护卫骑马往九江出发。

  经过半个多月日夜兼程后,池非等人终于赶到了九江。

  此时的九江,到处都处于一片喜庆的气氛当中,比过年还热闹。

  西北军大胜魏军的消息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传遍了西北和东北两地,原本对这场战争忐忑不安的两地百姓在知道西北军打赢后,全都放下心来,并且自发地开始庆祝起来。

  其中西北百姓是最高兴的,因为西北军绝大部分士兵都是从西北当地招募,是真正的西北子弟兵,也是宁家的基本盘,所以当地百姓一听到大军已经打胜的消息,那是发自内心的感到欢欣鼓舞。

  而东北的百姓虽然不像西北百姓那样发自内心地拥护镇守西北百年的宁家,但对于西北军的大胜大多数人还是很高兴的。

  如今的东北,在西北当局的治理下,确实比以往大魏官府管治时要好得多。

  其中最直观的一点,那就是以前各种名目繁多的地方杂税全都没有了。这对于东北平民百姓来说,没什么比这个更让人高兴了。

  以前大魏官府还在的时候,东北百姓除了必须要交的田赋和人头税外,还有均平银、火耗、练勇银、柜费、秤费、锁头费等各种杂税。

  而这些杂税当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当地官府横派给他们的,并非朝廷所规定的正税。

  但就算百姓们知道又能如何,他们根本无处可告。

  因为地方杂税这种事各地都差不多,最多名目有所不同罢了,反正都是要交的。

  这林林总总的各种正税加地方杂税,几乎让大部分百姓都苦不堪言。

  后来西北军占领东北后,刚开始这些杂税还是在的。

  但过了两年后,宁家就颁布了新税法。

  新税法提高了田税、人头税和均平银这三种正税的税费,但取消了所有地方杂税。

  虽然正税增加了,但如果真的减掉地方杂税的话,那总税费却会瞬间减少大概三分之一。

  刚开始的时候,东北百姓还不相信真有这样的好事,以为官府只是借机加税罢了。

  虽然心里不满,但由于惧怕西北军的强悍,只能敢怒不敢言。

  但随着征税开始后,百姓们惊喜地发现,官府还真就只收正税,不收杂税了。

  而且官府收税的时候,还有一批名叫“清廉社”的官员会专程到在场监督和查帐,使得没有一个县老爷敢在这些人的眼皮底下搞鬼。

  如今东北百姓已经交税两年多了,税费仍旧还是跟当初新税法规定的一样,这下终于让所有百姓相信,宁家果然是信守承诺的。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相比于大魏官府不断对各地进行加税的行为,宁家不仅不加税反而还减税的举措实实在在地让东北百姓对宁家这个新统治者充满了好感。

  除了减税以外,“清廉社”的出现也让各地官员巧借名目盘剥百姓和商人的现象大为减少。

  谁敢这样做,只要有人举报到当地的清廉社,很快就会有专职人员对官员进行调查取证。

  一旦情况属实,犯事官员就会被立刻收监处理。其效率之高,简直闻所未闻。

  正因为清廉社对当地官员的威懾作用,使得各地地方吏治风气为之一变。

  所有当官的不仅不敢再任意盘剥百姓和商人,就连办事效率也提高了很多,不敢再拖拖拉拉、马虎应付。

  这一切,都是被东北各地百姓看在眼里的,也深受其益。

  现在除了极少数还怀念过往的顽固儒生外,绝大多数东北百姓已经完全接受了宁家的统治,不愿再回到以前的环境里。

  因此在得知西北军大胜后,绝大多数东北百姓都是很高兴的。

  这是东北百姓普遍的想法,九江这边就更不用说了。

  如今的九江,不仅商业繁华、居民收入大增,而且作为东北一线大城市,随便一个人走出去,别人一听是九江人,大多会另眼相看。这种优越感是当地百姓和商人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所有当地百姓,都以身为九江人而为之自豪。

  当池非带着护卫进城时,沿途所有看到他的百姓立刻不约而同地跑过来跪在路的两边热烈欢迎他。

  “苏大人回来了,苏大人回来了!”

  “是真的吗?苏大人真的回来了?”

  “当然是真的,他已经进城了。”

  “走,我们快去看看。”

  在众人奔走相告之下,越来越多百姓聚了过来,都想亲眼一睹苏大人的风采。

  池非虽然平日里很少当众露面,但所有当地百姓都知道,正是因为苏大人出任九江知府后,九江才有如此巨大的变化。

  在知道苏大人亲自到西北战场后,所有人都担心不已。

  害怕这位给整个九江带来了真正繁荣的知府大人会发生什么事。

  尤其是那些从商业贸易中获利丰厚的商人们,更是整天求神拜佛希望苏大人平平安安,千万别出事。

  在九江这里,他们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公平待遇和优厚宽松的经商环境。而这一切,全都出自于苏知府的政策和治理。

  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重视商业,并且尊重商人的官员。

  所有商人都担心,万一九江换了别人来当知府,他们是否还能继续享受这种优厚条件。因此商人们比普通百姓更加害怕池非会出事。

  除了百姓和商人外,池非下属的官员在得知上峰已经回来后,赶紧出去迎接,以免怠慢。

  “那位就是九江知府苏真?”在沿街一幢二层高的茶楼上,一个身穿长衫、儒生打扮的书生一边说,一边看着被五百护卫小心翼翼地护在中央,在众多百姓的兴奋簇拥下,面带微笑地向众人拱手行礼的池非。

  “是的,那位就是备受爱戴、鼎鼎有名的苏大人。

  我等能够在九江自由经商,甚至连关税都不用缴,那都是苏大人的功劳。”坐在他旁边的一个中年商人满脸敬佩地说道。

  “果真完全不用交关税?那官府如何从中营利?”书生有些不太相信。

  中年商人神秘地笑道:“这就是苏大人的高明之处。

  虽然不收关税让宁家少赚了一些,但也正因为这点,才让九江在短短几年内成为中原地区数一数二的大港口。

  每日来往的商人络绎不尽,根本不愁没生意做。

  这商人一多,专门接待商人的客栈、店铺和仓库的租金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

  你可知道,整个九江港的地皮都是宁家买下的,还有港口附近的几个交易市场也是宁家的产业。

  宁家光是从这些建在地皮上面的客栈、店铺和仓库里收租,就足已赚得盆满钵满了。”

  “原来是靠租金营利,怪不得肯这么大方不收关税。”书生冷笑道。

  说得兴起的中年商人并没有注意到书生的态度,继续一脸兴奋地说道:“这还不止,去年苏大人还搞出一项更加赚钱的生意,那就是征收印花税。

  那实在是天才一般的构想,实在让人不得不拍案叫绝。”

  “何为印花税?”

  “一般来说,就是百姓或商人在进行房产交易、大笔借贷、货物交易时,肯定会有所凭证。

  例如房屋或耕地的话就会有房契或田契,大笔借贷的话就会有借据,诸如此类。

  由于这些买卖都不是小数目,交易双方都害怕被人蒙骗,因此往往都会在官府里备案。

  而这印花税,正是为此而生。

  为了保证交易合法,交易双方可以一起到衙门去请官府里的公正员作证,当面交易。

  交易完成后,双方再请官府在房契或借据上盖个章,使其成为官府承认的合法凭证。

  当然,要官府担保盖章,是要交税的,因此这印花税就是这样来的。

  这样做的好处是,日后一旦出现纠纷,事主就可以拿着这份盖上官府印章的凭证作为证据来打官司。

  只要有了这份凭证,官司基本上是稳赢不输的。

  你想想,民间进行交易的事项何其多,如果这印花税在西北和东北两地全面推广的话,这笔收益是何等的惊人,简直难以估算。

  也只有苏大人这样的天纵奇才,才能想得出这样的赚钱法子来。”

  相对于中年商人的景仰之情,书生却一脸不屑地说:“哼,百姓买卖房屋,到官府进行房契备案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竟然连这种钱也要收,这苏真也太黑了吧。”

  中年商人终于察觉到书生的不满,不禁皱眉道:“此言差矣,这印花税完全是自愿的,交易双方是可以不交,继续像以前那样在官府里进行备案。

  但换作是你,如果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幢房子,当然不希望买来的房子以后会出现什么纠纷或麻烦。

  这时候花点小钱请官府盖个章作个见证,以后就能避免很多麻烦,何乐而不为?

  因此这印花税一经推出,就极受欢迎。

  尤其是那些经常要进行大宗货物交易的大商家,更是对此赞不绝口。”

  书生一脸愤然道:“这些事本来就是官府该做的,但他们还要从中收钱,难道这还有理了?

  提出此策的苏真,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亏你还这么敬佩他。”

  中年商人一听,当下就沉着脸说:“你可知道,以前到官府备案房契田契,是要花钱给专办此事的书办、衙役等人好处费的,否则事情会被他们一拖再拖,一两年都不一定能办得下来。

  而且这好处费还不少,比印花税高多了。

  如今因为有清廉社在,衙门里的人不仅不敢乱收钱,而且这印花税也是完全自愿的,可交可不交。

  既然双方都是你情我愿,这样的良政,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真要换作以前,我们哪有这么好的环境和条件任意经商。

  光是被官府盘剥这一项,就足以让我们这些商人苦不堪言了。”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在被中年商人怂了一回后,一时间想不到该如何反击的书生干脆带着一副“不跟你们这种人一般见识”的表情拂袖而去。

  书生离开后,中年商人脸上泛起了充满讥讽的表情。

  又是一个想恢复旧时光景的腐儒!

  原本他是看在对方父亲的面子上才带这个科举不成的人出来经商,结果对方不仅从心里面看不起商人,而且还对苏大人的各种善政充满了不满,这样的人何止是不适合经商,很有可能还会带来不少的麻烦。

  罢了,回去就跟他父亲讲清楚,此子不适合经商就是了。至于欠他父亲的人情,以后再另想办法还吧。

  中年商人打定主意后,立刻结帐离开。

  实际上,像那位书生一样,想恢复旧时光景的人还不少,其中大部分都是有志于科举的读书人。

  由于宁志远为了不落人把柄,一直不肯在西北和东北恢复科举考试,因此这些原本有志于科举当官的读书人感觉一下子失去了可以出人头地的途径,因此难免心生怨愤。

  另一方面,池非在几年前提出了类似于现代公务员考试制度的官员选拔制度,让所有想当官的人要先考上吏员,再任职满五年并且无大过错后,方可进一步参加官员选拔考试。

  这种晋升之路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远比艰难的科举考试要好得多,但对于这些原本有志于科举的读书人来说,却是一种让他们完全无法接受的制度。

  因为自古以来,吏一直是不入品的贱役之流,其地位甚至在士农工商之下。

  当吏员虽然好处不少,但就社会地位而言,确实不高。

  这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自然不愿意从事这种贱役,感觉脸上无光,因此很少人愿意参加吏员考试。

  这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这种不下不下的窘境使得不少读书人对于宁家,对于西北当局心里是充满怨恨的。

  他们可以说是东北境内唯一希望大魏能够打赢西北军,把东北重新恢复到旧时光景的一批人。

  但天不遂人愿,这场大战却是西北军打赢了,而且还是大胜,这样的结果自然让这些人大为沮丧。

  池非当然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但只要他们不真的犯法,池非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但如果他们真的敢企图搞乱如今西北和东北的大好局面,池非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既然他们不愿意顺应时代而做出改变,那就让时代来淘汰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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