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玉在邵云菁这里,养了三天之后,双臂的伤势这才痊愈,她从邵云菁哪里知道了陈丽卿在润州斩杀朱汝贤,得到明教相助逃走,去寻安道全治病的消息之后,立刻向邵云菁提出了辞行。
邵云菁知道她心急,倒也不去拦她,就给她准备了充足的盘缠和江湖应用之物,请明教的高手帮她变幻了妆容,打扮成一个男子,瞒过官军,就由太湖而走,离开了苏州,不止一日到了南京,却不进城,自到紫金山下船,然后取陆路向瓜州。
离开苏州之后,搜捕就没有那么严苛了,加上明教的保护,倒也没有官军来找麻烦,梁红玉自在而行,就向着润州方向而来,这一日进了润州辖下南向保和镇,梁红玉前番也曾到这里,但是却是匆匆而过,这会闲庭信步的进了镇子,只觉这里风景秀丽,看上去美如画卷一般,尤其是一向北走,遥遥祝的可以看到长江三洲,让人心神迷醉,不由得贪着看景,多走了一会。
一天易过,转眼已经是阳华沉落的时候了,梁红玉就在江边寻了一处酒楼,找了一个对着窗的坐头,一边吃着江南好酒,一边看着风景。
这会天还是亮着的,但是梁红玉看了一会发现,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家家户户无不闭门,就好像要避鬼一般,不由得有些奇怪的对上菜的小二道:“小二哥,你们这里的风俗和别处不同吗?”
小二不解的道:“客官这是什么意思?可是看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梁红玉指了指楼下那些关门闭户的人家,道:“这天还没黑,怎么他们就关了门了?”
小二听了这话笑道:“客官有所不知,那是家里孕妇的,所以才早关门。”
梁红玉更加奇怪,道:“怎么?有孕妇的就要早关门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啊?”
小二欲言又止,梁红玉懒得和他废话,就拍出来一锭银子,道:“你只管说,我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小二看到那个一两多的小锞子,不由得动了心了,先把银子抓到手里,然后才低声道:“客官有所不知,我们沿江一带,近一年以来,自六合起,向瓜州终,只要孕妇有孕,家里关门晚了的,基本都遭了灾了,所以现在我们所有沿江一带,家里有孕妇的都早早关门了。”
梁红玉眉头微蹙,道:“不知道都遭了什么灾了?”
小二又不肯说,梁红玉冷笑一声,道:“怎么,还要我再花一两花银子来买吗?不如叫了你们掌柜的上来,我来问问他。”
小二苦着脸道:“客官,这事他……他事设鬼神,小人真的不敢讲,若是客人恼火,小人情愿把这一两银子还回来就是了。”说着话那小二竟然真的把一两银子取了出来,不舍的拿手里,向着梁红玉递了回来。
梁红玉有些惊异的看着小二,她知道这些店家伙计,视钱如蚊子见血,这会这小二竟然宁肯血都不要,只求她别问,倒让梁红玉好奇不已,她眼珠转了转,冷笑一声,道:“好,这钱你可以收回,一会我就向你们掌柜的说,你收了我一两银子,却不可给我办事,你说他会信我,还是会信你啊?”
小二一下就呆住了,半响才叫道:“客官,您这是要害死我啊。”
梁红玉本来就是这样的促狭鬼,只是离了淮安家中之后,好久都不曾这么放开了,这会看到小二的窘态不由得更加开心,就用筷子敲着酒碗道:“你若不说,那我可要叫人了。”
小二无奈,只得道:“是这样的,就在一年前,我们这里有一家怀胎八个月的孕妇家里,晚上关门晚了,第二天早上起来,那孕妇的肚子就被剖开了,里出一个成了形的婴儿,生生的被取了出去,忤作来验看的时候,屋里屋外没有一点的进来人的痕迹,不窗户闭好,门扇没动,连死人的身边都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大家听了自然心慌。”
“本来这事就吓人,没想到从那天起,接二连三的出事,后来就传出来了,那家关门晚了,招了吃婴儿的鬼了,所以才闹出这事来的,自此大家都怕了,就都小心着,只要家里有孕妇,不等天晚,就会关门。”
梁红玉微微摇头,她虽然没有走过江湖,但是她对鬼神之说,却是不太相信,这恶鬼跑出来专吃婴儿一说,她怎么听怎么不太可能。
“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婴儿孕母被害,必有其故,你们这里的官员就任由着这话传播,也不去管吗?”
那小二摆手道:“客官不要胡说,惹出事来我们担待不起啊。”
梁红玉看到小二吓得够呛,当下一笑道:“我就一说,你就一听,我们这里又没有孕妇,你还招来什么不成。”
那小二道:“客官不要不信,若只是我们这里一处混闹,那也就罢了,我没说吗,从六合、长芦起,一直到我们瓜州这么长的距离都在闹这样的事,怎么还能说是假的呢。”
小二大概觉得这么说,还不足以表达可信度,于是又道:“而且……这事是圣教的人传来的,若不是他们告诉早早关门闭户,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您想想,这别的不说,只是专在夜里出现,屋里没有痕迹,就能把孩子给取走,这是人能扮得到的事吗。”
梁红玉心中暗道:“我就能办,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看到小二那个样子,也就不往下说了,但是听小二说了两遍是明教中人传出来的,她就更怀疑了,虽然她和邵云菁夫妇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是明教中人,藏污纳秽,梁红玉仍有然是看不上他们。
梁红玉眼见问不出什么来,就准备算了,刚想让小二下去,就听到一阵愤怒的骂声响起,她就回头向着楼下看去,就见一户人家的大门开门,一个男人正指着一个道士在破口大骂,梁红玉有些奇怪的道:“这斋僧布道都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不做也就罢了,怎么还骂上了?”
那小二凑过来看了一眼,道:“这道士该骂,客官看看这家的门可是因为那道士没有能关上。”
梁红玉就在小二说话的时候,突然眉锋一挑,就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盯着下面的那个道士,同时道:“哦,这家也有孕妇了?”
“那是当然!”小二叫道:“客官不知,那徐五是做熟皮子的,娶了两房媳妇也没有能生下一个孩子来,前一段时间又娶了一个小妾,没想到那小妾一下怀了身孕了,徐五疼得和什么似的,天天他们家关门最早,连生意都不做了,眼看着这孩子都要足了月了,偏偏今天让这道士给误了时间了,他怎么能不气啊。”
梁红玉从小二的话音抓住了一个信息,就道:“这每个被盗走的婴儿,都是要成形快生的吗?”
小二点头,郑重的道:“是啊,还都是成了形的男胎呢。”
梁红玉一笑道:“这个你从哪里能知道啊。”
小二说到这个时候,不怕梁红玉不信,就怕梁红玉笑话,急忙赌誓发愿的道:“客倌有所不知啊,这里也有女婴出过事情,但是婴儿却没有取走,还留在孕妇的肚子里,就是男胎若不成型,也一样留下。”
梁红玉越听眉皱得越紧,心道:“师父以前讲那些江湖轶事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江南一带,曾有一座东少林寺,寺中留下一法,叫‘长老不老娃娃糕’就是这样取人肚子里的男婴来入药食用,后来那东少林寺被御教师金台摧毁,绝了这娃娃糕的出处,现在听这小二的话,难不成又有人打起这个主意了吗?”
梁红玉越想越觉得是对的,看看下面的那道人,心道:“是了,明教是江南第一大教,岂有不知道这里厉害的道理,必是想要引出那做长生不老娃娃糕的人,所以才向外传言是鬼神做怪,然后他们暗中查找,这个牛鼻子拦着人家的门,就是为了要让这户人家入那做长生不老娃娃糕的贼子的眼了。”
想到这里,梁红玉不由得对下面的道人大为不耻,心道:“本来我答应邵云菁杀你,还只是抱着对邵云菁还恩的心思,能动手就动手,动不得手也就算了,但是现在看来,却是饶你不得了!”
原来下面拦着人家不让人家关门的,正是‘朱雀真人’赵文德,此时他就缠着那户人家的主人化缘,一会粮多了一会米少了就是不肯离开。
眼看着天越来越黑,那主人也急了,抓起一把熟皮子用得的刀来,向着赵文德的头上挥去,叫道:“你再不走,老子就剁了你的狗头!”
赵文德这才慌慌张张的向后退去,还不住的道:“斋僧布道,这是行善的事啊,阁下何苦如此,何苦如此。”他这里还酸呢,那徐五实在是急了,一扬手把刀丢了出来,赵文德急一低头,刀把他头上的道冠给打飞了,一脑袋的头发散开,赵文德吓得连声尖叫,捂着脑袋就跑了,他披头散发的样子,看上去异常的好笑,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不住的哄他,赵文德羞惭满面的走了,那徐五这才回去,就把大门给紧紧的关上了。
酒楼之上,看到的人都在笑赵文德的狼狈,只有梁红玉的眼中一片冰冷,以赵文德的能力,不要说这么一个熟皮匠人,就是武林好手,也不可能打落他的头冠,才的举动,只不过是赵文德在演戏罢了。
梁红玉回想赵文德那拙劣的表演,一个突然生起,就向着小二道:“你们那些被人软走了孩子的人家,可是都被这道士打搅过吗?”
小二笑道:“哪怎么可能啊,我们这里也没有这么多的道士啊。”
梁红玉这才长出一口气,心道:“明教必竟然是名门大教,应该做不出来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却是我多想了。”
梁红玉重新低头吃饭,、却见那小二并不离开,手里握着那块银子,一幅欲语还休的样子,梁红玉马上明白了,毫不在意的道:“这银子是你的了。”小二大喜,连忙千恩万的谢去了。
梁红玉慢慢的喝着酒,如果这里面没有赵文德的事,就算有人出手做什么长生不老娃娃糕梁红玉也不会插手,她可不是金台,没有打少林的本事,但是事涉赵文德,她答应了邵云菁,那就不能不管了。
梁红玉把酒杯放下,看着外面的景色,轻声说道:“邵姐姐,你果然不愧是教主夫人,什么都替你的官人想了。”她和明教本来就有仇,与赵文德起了冲突,把他杀了,可以说是完全合理,论谁也不会怀疑,但是她梁红玉却要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了,但是梁红玉同意这么做,不单单是为了报恩,也是因为她对明教中人一直都有看法,必竟害死她父亲的直接凶手,就是明教中人,所以对于杀明教中人,她一点也不抵触。
梁红玉从酒楼上下来,就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进了客房之后,也不洗漱,倒头就睡,待到定更,外面的更声一响,梁红玉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梁红玉起身把枕头塞到被子里,做出睡觉的样子,然后打开窗格,闪身出去,然后把窗格合上,从外面用细布掩上,在里面看不出来窗户被人打开过,然后翻身上了房顶,这些法子都是陈希真教给她的,虽然梁红玉也不知道这办法能不能顶用,但还是依样画葫芦的做了。
梁红玉穿房越脊就向着徐五的家而去,她白天就踩好的点了,这客栈离着徐家正好是一条直线,梁红玉就怕自己路径不熟走错了地方,所以特意找了这条路线。
梁红玉到了徐五家邻居的房上之后,就伏在上面,静静的等着。
将近二更,三道身影飞纵而来,就在梁红玉左侧一家的房子上停住,梁红玉借着月光看去,就见那三个人都是光头,不由得眼中寒芒一动,心中暗道:“看来果真是那些少林余孽来取这婴儿了!”想到这里,就从背上把邵云菁给他准备的短角弓取了下来,这是渔民用的弓,本来江湖人是不用弓的,但是除了这个,梁红玉也不会再用别的暗器了。
梁红玉又取出一支铁翎箭,搭好了却没有张弓,就向着那三个和尚瞄着,此时一片云飘飘过来,把月亮给遮住了,三个和尚那面突然惊呼一声,跟着梁红玉眼前闪过一道光华,她拿着角弓的样子正好就暴露在那三个和尚的眼前。
一个和尚怒吼一声,飞身向着梁红玉扑了过来,手里提着一条铁拐向着梁红玉就砸下来了,口中同时怒吼道:“你这小贼,给贫僧拿命来!”
梁红玉向后退步,身子后仰,铁拐就擦着她的脸下来,把底下的瓦给打个稀烂,飞起来的碎片向着两边迸开,下面屋子里的惊叫出来,梁红玉又惊又怒,左手把角弓一背,右手一扬,短短的铁翎箭向着那和尚打过去,同时说道:“小爷没有去找你们这些秃贼,你们却先找上小爷了!”
那和尚手里的铁拐一挑,把铁翎箭挑得跳了起来,而第二个和尚这会也过来,他的脸颊上被人划伤一处,黝黑色的脸上尽是怒气,手里的戒刀横推着向梁红玉的腰上磨了过来。
两个和尚出手,都是正派武功,堂堂正正,赫赫有威,完全没有鬼域的技俩,这让梁红玉更怒,右手抓出一条金枪挡住了戒刀,冷声斥道:“你们这些秃贼,好好的出家人,却做那样的伤天害理的事情,就不怕佛祖收了你们吗!”
“你这小贼胡说八道!”轮铁拐的和尚性子最躁,听了梁红玉的话,手里的铁拐舞得越发急了,向着梁红玉盖了下来,梁红玉仗着身法向后连退几步,这会来不及收起角弓,就向地上一丢,然后又抽出另一条铁枪来,心道:“姑娘我今天是等着赵文德过来,等着你们三个秃驴做恶的时候,借机下手杀他,你们三个自己撞上来,那就别怪姑娘我手下无情了。”
想到这里,梁红玉双枪疾出,就撞在两个和尚的兵器上,火星飞迸,她练得是长枪大马的功夫,力量为上,三件兵器相交,两个和尚竟然被她震得各自向后退了一步,那铁拐还压得住,那戒刀则被震得荡了起来,刃口处火星飞射,跳起来足有尺八长高。
梁红玉双枪舞开,把两个和尚都给笼在他的枪圈之中,这两个和尚的武功都颇为不凡,但是动手的经验明显没有梁红玉足,而且下手虽然也有制命的招数,狠辣之处,却是远远不够,因此被梁红玉的双枪竟给压制住了,一时之间,无法冲突出去。
又斗了十来个回合,两个和尚渐渐的熟悉了梁红玉的节奏,一点点的冲突出来,梁红玉虽然知道原故,但是她一直担心着那个没有露面的和尚,所以手里的双枪不敢用老,所以没有办法抢在上风的时候伤到两个和尚,看到他们这会把局面给扳了回来,不由得暗暗的着急。
三个人斗得焦灼,一时之间分不出来上下,就在这个时候,徐五家里传来一声惊呼,跟着就是徐五的怒吼,三个人同是一怔,一齐住手,梁红玉最先反应过来,气得暴跳如雷的叫道:“好啊,你们调虎离山,把我引开,那个秃驴去取人家肚子里的孩子了!”
铁拐和尚怒骂道:“你胡说什么!”又要上前,戒刀和尚就把他给扯住,道:“师弟且慢!”随后又向着梁红玉道:“只怕我们都被人给耍弄了!”
再说梁红玉和两个和尚在雾气之中就斗到一起的时候,一道身影就潜行着向徐五家里而去,三个和尚藏身的那屋子上面,本来第三个和尚也要去追梁红玉,却在这个时候,天上的云彩又褪下去了,他一眼看到潜形过来的人,不由得心头一动,只道是梁红玉的同伙,于是重新伏下,却不再动。
来的人离得近了,屋子上面的和尚一眼看清来人,不由得眼中惊异一动,心道:“怎么是朱雀真人啊!”本来他想要闪身过去,但是这会却犹豫了,赵文德在江南也是成名的人物,身份地位不在这三个和尚之下,大和尚绝不相信他会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这个时候,赵文德这样过来,却是可疑的紧了,大和尚想了想,就从脚下捞了一片瓦下来,向着徐五的院子掷了过去。
啪的一声,瓦打在地上,赵文德猛的站住了,随后徐五家里响起一声尖声的惊呼,却是徐五的小妾肚子太大,睡不安稳,听到声音之后,抬向着窗外看了一眼,透过窗纸模模糊糊的正好看到赵文德站在窗下,这才叫了出来。
跟着就是徐五的一声怒吼,他提着一口朴刀就从屋里冲出来了,昨天晚上,他没有能及时的把门给关上,这让他一直提心吊胆,担心着小妾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特地弄了一把朴刀,就在小妾卧室边上的屋子里躺着,本来他躺着躺着都要睡着了,突然听到碎瓦的声音,以及小妾的尖叫,立刻睡意全消的冲了出来。
徐五是认得赵文德的,这会他借着月光看清来人,不由得怒斥道:“牛鼻子,果然是你!”说着轮刀就剁,南人不比北人好争勇斗狠,徐五少年学过几天武功,就已经少逢对手了,所以自视很高,虽然知道今晚可能有事,但是因为天晚,也没有找到帮手,就自己守夜,也不觉害怕,这会大刀轮起来,带一股风声就向着赵文德的头上劈去,眼看刀落,赵文德仍然不躲,徐五先自有些发慌,想着是不是要让过一刀,免得真杀了人的时候,赵文德身后的剑疾飞而出,就向着他的心口刺了过来,徐五连反应都没有能反应过来,就被剑穿透了身子。
也就在徐五被杀的一刻,那大和尚飞身落下,抓着徐五向后退去,他是想要把徐五救下来,但是却已经晚了,这会就带着赵文德的剑向后退,赵文德冷哼声,那就从徐五的身体里飞回来,重新到了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