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横大喜,急去吩咐,随后他都顾不得在容康身边伺侯了,只站在舱口望着,本来他以为贺家一败,那欧阳琴、贺从凤就算不是他的囊中之物,也足以让他一饱眼福了,却没有想到,这些女人一个都不在家,只能是先看看这些舞女过瘾了。
过了一会,朱汝贤留在船上的六个舞女,莺莺燕燕的走上甲板而来,向着容康行礼道:“见过小容相公。”声音娇甜,正是江南女儿的样子。
容康涎着脸看去,不住的摆手道:“都起来,都起来,这礼就免了。”容康正说话呢,就听蒋敬大叫一声,吓得容康一哆嗦,差一点坐在地上,不由得回头向着蒋敬骂道:“你有病啊!叫什么叫!”
就在那几个舞女上甲板的一刻,几个恶奴也把贺从龙给带上来了,就按着事先吩咐好的,要绑到桅杆上,贺从龙昨天的伤好了一些,但是今天早上又被容康下令抽了一通鞭子,打得遍体血痕,这会昏昏沉沉的就出来了,而蒋敬认得他,还和他相熟,当初蒋敬贩了一船米到丹阳出手,被当地的一个地头蛇给赎去了,却迟迟不肯给钱,急得蒋敬差一点去跳运河,后来遇到了贺从龙,他用明教的势力逼迫,帮着蒋敬把钱要了回来,蒋敬自那以后再不做买卖,倒是还记得贺从龙的那份恩情,却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到他,这才失态。
蒋敬压下心里的怒火,强笑道:“小人算到了如何破解公子这血光之灾的办法。”
“是吗,你却说说看。”
蒋敬指了指贺从龙道:“公子……。”
蒋敬的话还没等说出来,就听江面上有渔翁叫卖的声音响起,本来昏昏沉沉的贺从龙听到了卖鱼的声音,猛的睁开了眼睛,向着船舶外看去。
李横一眼看到了贺从龙的变化,戏谑的道:“贺公子是要吃鱼吗?要不要我让人给你端一碗鱼羹去啊?”
李横以为贺从龙还会不理他,没想到贺从龙突然道:“我要吃那渔家刚打上来的鱼!”
容康冷哼一声道:“你的事还不少,来人,过去在那卖鱼人的船里,要两条鱼过来,就做了鲜鱼羹来给我吃,等我吃剩下了,自然有你一份。”
李横自告奋勇的过去,蒋敬身边就没有别人了,他紧紧抓了大算盘,想着自己能不能把容康给拍在那里,然后把贺从龙给抢过来。
李横过去,趴在船栏上向下叫去:“刚才是哪一个叫卖。”一艘小船划了过来,船上坐着一个一脸花白胡子的老汉,提了提手里的鱼蒌,道:“回官人,是小老儿的蒌里有了几尾鲜鱼,就在这江心售卖,官人可是要吃这鱼吗?”
老汉手里提着的鱼在水里扑棱棱飞跳,由阳光一照那鱼的鳞都在闪光,李横不由得赞道:“好一条鱼,果然好看?”
老汉哈哈大笑,道:“官人喜欢,那这条鱼就送给官人了!”说着一扬手,那鱼飞起来就到了船上。李横正好把鱼抱住,那鱼就在他的怀里直蹦达,容康嗜好吃鱼,尤其是鲜鱼,眼看这鱼这么好看,容康不由得道:“问问还有多少鱼,我都包下来了?”
老汉笑道:“寻常的鱼还有几条,但是像这样的金色鲤鱼这里却没有了,家中还有几条,若是官人不觉得厌烦,可以和小老儿到我的家中去取鱼。
容康正想坐着朱汝贤的大船多晃一晃,摆摆自己的威风,而且他从来不认为有人会在半路上拦杀他,所以只有一条船,虽然又添了些金甲校尉,但是也没有能把这一艘船给坐满,这会容康就在船上叫道:“你在前面带路,我们在后面跟着!”
李横有些担心的道:“小容相公,来人情况不明,还是……。”
“怕什么!”容康不以为然的道:“难道这船上的金甲校尉还对付不了一个老头吗?”李横不敢再说,只得罢了。
老头的小渔船在前,容康的大船在后,容康重新躺下,叫道:“蒋敬,你才说找到解除我血光之灾的办法了,那是什么办法啊?”
蒋敬顺口胡说,道:“只要……您能在七天之内,救七个只有一只眼的老汉,就能免了这血光之灾。”
容康皱着眉头道:“七天之内,我上哪里去找七个只有一只眼的老头啊,你这不是……。”容康的话音没落,大船猛的向前一冲,整船摇头,所有人都吓得尖声连连四下逃窜,但是在船上,你就是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啊。
蒋敬眼看就是这个时候,飞身过去,抱住了没有人理会的贺从龙,身子一翻就到了船舷的外面了,跟着手掌一扬,三颗铁算盘珠子飞去,把三个从船上冲过来的恶奴打翻在地。
此时江面上锣声震耳,跟着无数的小船飞驶出来,费保在左,倪云在排右,卜青在前,狄成在后,同时跃上了大船,向着船舱冲了过来。
这会容康哪里还顾得管贺从龙让人救了,没头苍蝇一般的叫道:“挡住他们,挡住他们!”
容康不住的大叫声中,数百的金甲校尉,冲了出来,他们装备精良,立时把费保他们都给挡住了,容康眼看费保他们冲不过来,不由得稳了下来,咬牙切齿的向李横叫道:“还不去把贺从龙给我找回来。”
李横指挥着几个校尉向下放小舟,就在这个时候那卖鱼老汉大飞身上了大船,抓着手里的半笠用力掷去,飞旋的斗笠使得上面蔑片就如小刀般的向前扫去,眼看就要刺到李横的眼睛了,李横吓得屁滚尿流,向后就倒,卖鱼老汉飞身上船,保护容的康教头向前一步,一刀劈去把斗笠从中劈为两半。
卖鱼老汉这会已经冲过来了,一脚踹在了那教头的胸间,那教头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但是没等站稳又向后退去,这一回退了三步,那教头只道那力量算过去了,可是他还没有站住,巨大的力最排山倒海一般的冲进了他的身体之中,轰得那教头向后再次退去,这一回只有一步,但是两只脚下,发出一声闷哼,船板被踏坏了,把他的双脚给陷进去了。
卖鱼老汉飞身上前一把抓住了容康,重重的把他摔在了船上。
容康痛呼一声,嘴里只叫饶命,卖鱼老汉把脸上假胡须什么的都捋了去,叫道:“你却看看,我究竟是谁!”
容康一眼看去,眼前站着的哪里是什么卖鱼的老汉,分明就是石宝,他虽然不认得,但是也知道不对,不由得怪叫一声,昏死过去了。
此时费保仗一条七股浑金叉连着戳翻数人冲了过来,正和李横撞上,李横的双轮昨夜毁了,这会来不及再制,就拿着一把朴刀过来,他余光看到容康被抓,眼珠一转,就等费保一叉挑过来,用刀虚虚一挡,然后怪叫一声向后翻去,一头扎进了水里,看着就像被费保用叉给甩出去了一样。
一个角被打破,容康被抓住,那些金甲校尉的斗志全无,但是这些竟然都不会水,围着船边乱转,没有一个下去的,太湖四杰,大开杀戒,一个不留的都给杀了。
此时早有船救了蒋敬和贺从龙,那贺从龙身上有伤,一直处在半昏迷的有状态,被蒋敬抱着跳到冷水里,猛的一激,竟然缓过来了,听到上面喊着要杀容康,不由得急声叫道:“留着我杀!留着我杀!”
这里乱成一团,石宝把那容康提起来,按得跪在了船头,叫道:“容康,贺家不曾惹你,你为何步步相逼?”
容康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连声叫道:“请祖宗饶命,请祖宗饶命啊!”随后又挺起身,叫道:“只要祖宗饶了小人,小人必有回报给祖宗。”
石宝冷哼一声,道:“这些话,你到去和贺家的人说吧!”
当下他招呼了人把朱汝贤的大船给收拾了一下,然后就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费保他们的小船,向着贺家的祖茔之地而去。
船只疾行,不过片刻工夫就到了,薛斗南先下船去报信,不过片刻的工夫,一群人就都围了上来,欧阳琴看到几个大汉把贺从龙给扶下来,不由得激动的都哭出来了。
石宝亲手把容康都给提到了岸上,就令他跪下,贺家的人都受过花石纲的迫害,对着容康连骂带唾,臭鸡蛋,烂菜叶子丢了一脸,要不是有人护着,当场就打死他了。
此时‘瘦脸熊’狄成下令,船上的官军全都扑了刀,然后丢到江里去喂鱼了,他们计算过,来得人都被杀了,包括那几个舞女,只要能瞒住,一时半会之间,官军也不可能过来,他们还是安全的。
金甲校尉的衣服却都剥了下来,由费保他们手下的壮建喽罗穿了,然后督促着众人马上把家当都搬到船上去,只等这里都处置完必之后,立刻上船,就走运河水路,重回太湖。
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石宝提着容康,就到了最高的坡头,让他两个跪在那里,此时贺从龙打点了精神,提了刀过来,厉声骂道:“容康,朱勔一家,不过是狗一样出身,而你更是卑贱,怎敢就这样害人,我家好好的祖坟,你们都想打主意夺去,你不知道天人好欺,恶鬼难瞒吗?”
容康连着磕头道:“贺公子饶命啊!小的丧心病狂,狼子野心,猪狗不如,还望您高抬贵手,给我一条生路吧!”
贺从龙厉声叫道:“我爹爹被你们气成中风,一家人舍了命到祖坟来护祖,你们哪个开恩给我们家了?现在你让我给你留一条活路,你自己已经把活路给走绝了!”
容康也知道他与贺家的仇大了,只怕自己磕烂了脑袋也不能算罢的,眼看着求没有希望了,他也急了,咬牙切齿的道:“你们也别太嚣张,你们要是杀了我,你们就是逃到大辽大理,也逃不出我干老朱相公的手掌心!”
石宝在一旁听了,淡淡的道:“我们也许逃不过你干爹的手掌心,但是你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反正是你先死,至于我们死不死你就看不到了!”
容康最后一点倚仗也被吓住了,不由得连哭带骂,只说自己是被朱汝贤给害惨了,一切都是朱汝贤的罪过,与他实在无干,但是在场众人哪一个听得下去啊。
萧引凰也不再说,就把容康给提了起来,这会的容康都软了,根本就跪不住了,狄成笑道:“这狗子,却是在家被人伏侍惯了,这会还不忘了让人伏侍,看在他是老猪门下得小猪份上,我来伏侍他!”说完大步过去,把容康给按在地上。
贺从龙打点精神,提刀上前,大声叫道:“列祖列宗在上,孩儿给你报仇了!”说完轮刀用力劈了下去,只一刀就把容康的脑袋给劈了下来。
容康的尸体倒地,贺从龙还不甘休,又一刀插下去,把他的雀儿蛋儿都给捣碎,他对容康窥伺贺从龙的事一直怀恨在心,现在总算找到机会报复了
杀完了人之后,石宝就向欧阳琴道:“弟妹,你这里马上收拾,大家尽快离开,朱汝贤不会等太久,就会再派人过来,我们这些人老老小小,实在无法抵挡。”
欧阳琴看到石宝他们抓了容康过来,就知道这里再也留不得了,此时一面答应一面拉了贺从龙小声道:“官人,我们要是这么走了,这祖茔如何是好啊?”
贺从龙皱着眉头,道:“活人已经如此,还顾什么死人了!若是这里被他们给……毁了,我们就杀尽了姓朱的,给祖宗报仇好了!”
贺从龙也是没有办法,咬着牙说出来这些,他的心里也在滴血,只是他这里能狠得下来,贺敬彩那里却是说什么也不肯走,贺从龙急了,就让两个家丁来抬贺敬彩,老头子更急,竟然流利的骂了出来:“小畜牲,你要是硬把我抬走了,我就死在这里!”
贺从龙跪在地上大声哭道:“爹爹,我们已经得罪了那朱汝贤了,我们不走,就只能死在这里了!”
贺敬彩闭着眼睛,道:“你们走吧,我就死在这里了!”
贺从龙眼看说不通,就抓了一把刀在手里,道:“若是爹爹不走,孩儿也留下,跟着爹爹一起死就是了!”
贺敬彩怒吼一声:“你给我滚!你若用这条命来逼我,我现在就死!”
石宝等人都在一旁看着,全都不知道如何解劝这父子两个,费保、倪云几个本来不敢向着这些女眷来看,这会闹得大了,不由得也向这面看过来,一眼看到了人群之中的梁红玉、陈丽卿两个,不由得一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狄成更是差点喊了出来,倪云急忙伸手把他的嘴给捂住。
陈丽卿早就看到费保他们了,这会回头,向着他们翻了个白眼,狄成气得指着她又要大叫,费保摆摆手道:“你们只做没看见好了,我们是来帮石天王的,与他人无甘!”
梁红玉这会在人群之中挤出来,就到了手足无措的欧阳琴的身边,在她耳侧小声说了些什么,欧阳琴先是愕然,随后大步走了出去,就到了贺敬彩身前,一下跪倒,哭道:“爹爹,您还是随着孩儿走吧,孩儿已经有了孕了,孩儿不想让您的孙儿出世之后,见不到祖父啊!”
贺敬彩脸色一变,猛的坐了起来,看着欧阳琴,道:“你说得是真的!”贺从龙身上有病,早有郎中说过,他子嗣坚难,现在听到这话,不由得让贺敬彩那一颗求死的心立时熄了。
“从龙!收拾东西,我们走!”
贺从龙欣喜若狂,这会也顾不得去问欧阳琴说得是不是真的了,就让人马上开始收拾,贺敬彩这面就让彩莲带着几个人,抬着他到祖坟前,向那些老祖宗们谢罪去。
这里忙活的正乱,也没有人去关注江面上的变化,此时江面上,还有临着瓜州镇的大路上,几路人马飞奔而来,润州兵马都监王松,大声督促,向着贺家的祖茔之地急冲而来。
石宝这会在岸边走来走去,只觉得心惊肉跳,总觉得好像要有什么事发生似的,心忽上忽下的,突然就在对面的林子里急跑出来两个人,边跑边叫道:“石天王,石天王!”
石宝猛回头看去,认出正是吴值、赵毅两个,不由得心向下一沉,就迎了过去,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吴值、赵毅两个喘着粗气,你一言我一语的道:“天王,官军来了,王松的三百水军,五百步兵,就要过来了!”
石宝脸色一变,叫道:“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吴值道:“那李横回去从江面逃走,回去报了信了,王松的人马早就准备好了,所以就赶来了,我们兄弟若不是一直盯着,也不清楚他们会这么快就动了。”
石宝急忙下令所有人上船,这会朱汝贤的大船是用不得了,只能都上小船,依次向南而行。
贺家的人大都是不会武的普通人,这会慌张上船,行动极慢,半天工夫,才出去两三艘小船,这会派出去的人飞奔回来,脸色急迫的道:“天王,官军来了,从路上来的!”
卜青这会也过来,道:“石天王,水上已经能看到官军的船了!”
石宝的头上都见了汗了,就在这个时候,梁红玉急急过来,道:“石大哥,你让人把那艘大船驶出去,就在湾口处点火烧了,堵住近岸的路口,让他们暂时无法过来,然后你、我和陈姐姐就到大路口,去拦着那些官军。”
石宝知道水路上烧船拦路,暂时还能挡住官军,但是他们三个对数百人就是拼上性命也别想把官军给挡住,但是这会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是拼命了。
“好!我们就去!”石宝说完,又向着费保深施一礼,道:“费大哥,贺家的人就都托付给你了!”
费保郑重的回了一礼,道:“请石天王放心,我一定护着他们走了!”他回手一招,叫道:“抬着那些人走!”
费保手下的都是水上亡命,个个都身强体壮,这会飞奔过去,就把贺家那些女人都给抬起来飞奔上船。
费保招呼了两个人就飞奔上了朱汝贤的大船,倪云看到急声叫道:“大哥!你回来我去!”
费保摇手道:“你们护着贺家的人快走,我既应了石天王的话,那就当有我去!”费保说着话就让人指挥着大船向着官军来的方向驶去。
贺家的祖茔之地,位于一处江水包着的山坡之处,有一个水湾口子,大小船只有从那里出来,才能入江水,费保的大船就从湾里出来,就挡在了水湾口处。
费保提着金叉站在船头,向着对面来的官军望着,后面的水手飞奔快走,就把柴禾、燃油都搬出来,放在甲板上。
官军那面驶过来有七、八艘船,每艘船都比朱汝贤的大船要小,而且还破破烂烂的,船上站着一个提辖,手里捻着朴刀,遥遥的看到了费保,大声叫道:“魔教的贼!你们还不受死吗!”
费保冷声道:“你们这些害了民的才是贼呢!老爷现在就在这里,你们有胆子过来,老爷一叉子搠你们几个透明的窟窿!”
对面的那个提辖这会一眼看到费保身后的水手拿着引火之物过来,不由得急声叫道:“这些泼皮贼要烧船!”
那提辖身后闪过一人,叫道:“我过去把他拦住,你们快来!”却是李横,他讨了人马过来,走到半途就传来消息,说是朱汝贤暴怒不已,他只怕惹得朱汝贤杀他,这才跟着人马回来,到了这会,他也知道若不用命,回去必死无疑,于是就向兵士讨了两柄斧子,暂顶了他的大轮,然后飞身上了船舷,脚下用力,猛的一点,就向着费保的大船纵了过来。
费保只怕李横过来,误了烧船,于是怒吼一声,飞身而起,也向着李横纵去,手里的七股金叉向着李横刺去,两个人就撞在一起,兵器相触,火星子飞炸开来,在太阳的照耀之下,好像空中炸开了道道的金芒一般,把费保和李横两个人都裹在里面了。
这个时候,下面的大船火光冲天,巨在的火焰就飞起来了,整只大船就在湾口一横,狂烧起来,费保的那些手下纷纷跳水,而官军那面,那个提辖不住的大叫:“向后退,向后退啊!”龙吟水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