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钦敦江汇合后的伊洛瓦底江,从蒲甘一路南下,江面更加开阔,江水磅礴浩荡,伊洛瓦底江也就从此进入了中游干旱地区……”
“公爷你在说什么呢?”在几张帆布隔出来的小小房间中,菁菁正趴着整理他刚起床弄得乱七八糟的床铺。
“菁菁姑娘这就不懂了,”帆布帐幕外传来猥琐的声音,“公爷这是在背诵山川地理,果有古名将之风,吉翔佩服。”
“马吉翔!你要是再敢趴在边上偷听,我就把你扔河里!滚!”
“是是是,公爷有令,我这就滚,这就滚。”
没有办法,这种小船的船舱本就狭窄,六艘船装了将近五百人,本就超载,不少男丁晚上都不得不睡到甲板上,像沐忠亮这种独立隔间已经是帝王级的待遇了。
好在时下正是酷暑,倒也没有出现风寒的疫情,不然他真的要考虑一下把人往河里扔了。
赶走马胖子,沐忠亮重新回忆了一下干导游时背下的缅甸资料,按抓来的缅甸人的说法,他们刚过德努漂,在前面三岔河口向东转进仰光河,在航行一天,就能到达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仰光。
实话说,如果顺着伊洛瓦底干流走毛淡棉出海,路程更近,也更安全,但沐忠亮有不得不去仰光的理由。
这时船身一阵晃动,拥挤的船舱内响起一阵抱怨声。沐忠亮赶紧掀开帐幕,趔趔趄趄地从地板上横七竖八的人群中穿过,爬上甲板。
沐忠亮乘坐的首舰优雅地在江面划了道弧线,转进一条狭窄的河口。看看天色,还不到中午。这么说,入夜时他们就能到达仰光。
但愿一切顺利,因为明天就是“还款日”,不想破产的他只能期望一切顺风顺水。
顺水是肯定的,毕竟江水不能逆流,顺风可就不一定了。如果他注意到远方天际厚厚的云墙就会立刻意识到这一点。
第二天,黄昏时分,风势稍缓。沐忠亮站在甲板上,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昨天航行了大半天,天色骤变,转瞬便是瓢泼大雨,强劲的东南风吹得船队在江心直打转,幸亏在军人们的努力下,把船用缆绳固定在岸上,才没产生什么大的损失。
沐忠亮几乎整夜没睡,一直忐忑不安地看着天,祈祷老天爷赶紧行行好,让这台风跑快些。
子时,系统传来消息,“亲,今天是还款日哦,您还有,234,公斤债务未清,本周最低还款额为4.2公斤。请及时还款哦。”
听完这话,要不是实在没有道路,他连带兵徒步穿越丛林的心思都有。可惜现在船上这些文武太穷,要是多几个马吉翔这样的家伙,先抄个几公斤出来也好。
船队重新开航,托台风的福,入了夜的江面上没有半条船。
沐忠亮在船头眺望,河岸的丛林渐渐稀疏,连绵阡陌的村庄开始出现。
“灯火管制!下令全员静默!”
从首船开始,挂在桅杆、甲板、舱室等地的灯火全数熄灭,仅留下船尾一盏加了罩布的昏暗风灯,为后面的船指示方向。
执勤的士兵拔出刀来,虎视眈眈地看着各位乘客。没有人会冒险发出一丝不和谐的声音来试一试钢刀的锋利程度。
远远看去,长长的船队就此淹没在夜色中,再无声息,仅余几点幽暗的鬼火,在黑暗中巡睃着猎物。
“苏诚,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吗?火药怎么样?没受潮吧?”沐忠亮压低声音。
“公爷放心,全都妥当,只要雨一停,立刻就能使用。”
“是啊,这雨……”惆怅地抬头望天,如果不能用火器,区区几百人投进去无异于送死,可在十二点前,他的债务就到期了,等不起啊,这该死的雨。
漆黑的天幕中,忽地露出一轮皎洁,在沐忠亮脸上投下一抹寒光。
“公爷!”连一向扑克脸的苏诚表情都有些不淡定了。随着一轮弦月的出现,没完没了的小雨终于止歇。
“天命在我!”顾不上静默,沐忠亮激动地低声喊道。
在他身后集结的士兵纷纷激动地低声应和。连带后面几艘船上都发出一阵低吼。
天色光亮了几分,远方的一座小山包上,一座尖顶反射出一片金光,在夜幕中格外的显眼。
“苏诚,看到那儿了嘛?你知不知道,那座塔上有多少黄金,足足7吨啊!7吨是多少你知道吗?”
苏诚摇摇头,但脸上不自觉也有些激动。
“去,不知道你激动个啥?”
“末将看公爷这么激动,想必一定是个大数目,是以也很激动。”
“啧啧,看不出来你小子倒挺会察言观色啊。没错,今后咱们吃粥还是吃饭,就特么看这一哆嗦了。”
船队越驶越近,尖顶的身影渐渐清晰。
“这就是瑞光大金塔么?传说供奉了佛祖八根头发的地方。不过这些金子都是身外之物,佛祖就暂时放在我这,就当你买了复国基金,等光复了哥们给你建一座更大的哈。”
在他絮絮叨叨的当口,船队渐渐靠近了西岸一座码头。
和现代的上班族一样,芒牙的运气也不错,上班赶上台风天,没船靠泊,他也就心安理得地留在营房里和同事耍骰子。
结果耍了一天,却差点把底裤都输了个精光,好不容易有点起色,这雨居然停了。在同事以举报相威胁下,他失去了翻盘的机会,只好骂骂咧咧地扛着竹枪上码头站岗。
刚挂完风,那些番鬼船和明船怕是还不知窝在哪避风,哪来的船靠岸。那些“艾斯豪”(英文音译)一定是想“割禾青”(粤语,赢了就跑)。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国际港口”的卫兵,芒牙的语言也很国际化。
正烦恼的时候,有几盏昏暗的灯光在河上飘过,开始他还以为是萤火虫之类的玩意,直到这些灯火突兀的停下,熄灭,他才感到有一丝不对劲。
揉揉眼睛,才发现有好几团黑影停在码头上。放下几块跳板,一大群人涌上了码头。
等等,那是……马?芒牙本能地感到不对劲,正欲张口大喊,一道寒芒破空而至。
芒牙从此再也不用担心他的债务问题了。刘靖把马圈回,满意地把骑弓挂回弓袋,经咒水一役,他手下还剩下四十骑,力量还是有些薄弱。不过只是在这小城市里制造些混乱,想必是已经足够。
一阵叫喊声响起,零零散散的缅兵纷纷从营房里跑出来。
“肃清码头!随后跟着我,杀人!放火!”一道嗜血的命令从他嘴里迸出。
“杀人!放火!”骑士们欢呼应和。对于战士来说,还有比这种命令更激动人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