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已经静下来,他不来回走动,站在那儿沉思。
梁师成见有机可乘,急忙道:“陛下!微臣认为呼延灼背义投贼,虽使我大宋折兵损粮,然不过九牛一毫!我们应把这次仇恨记在梁山泊贼人的账上。他们屡次打劫城池,侵害黎民,已成我朝切肤之痛,微臣建议再次出兵围剿。此贼寇势大,非以重兵,不能收服。臣恳求陛下,再派精兵良将,直取梁山泊!”
徽宗听罢道:“徒增刀兵,劳民伤财,遭殃的还不是天下百姓,都是朕的子民,朕何以忍心横加杀戮。再说两次围剿,我天兵都铩羽而归,朕觉得他们不是一般贼寇可比,应总结失败经验,众臣议个合适策略,方可出兵。不要无的放矢,要一击中的,切实有效的解决匪患!”
见徽宗面无怒意,又听到他无心出兵,二人知风雨已过,彩虹初现,便极力献媚。
蔡京道:“陛下身居庙堂之高,却心系天下黎民,德比尧舜,贤超禹汤,此乃大宋之福,天下黎民之福。有陛下在朝,何愁我大宋不繁荣昌盛,国泰民安!大宋的太平盛世即将来到,另一个贞观之治将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登上历史的舞台!”
梁师成接着说:“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陛下此语暗合兵法。可见陛下在治国之道上高瞻远瞩,文才武略不输历代圣贤。臣等幸遇到明君,微臣确信我朝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必定安定乾坤,声振寰宇,享誉四海,万朝来贺,把大宋带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桃源世界!”
徽宗的心中一下子火热起来,他感到自己就和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一样伟大了,喜冲冲的挥手道:“二位爱卿也跪了半天了,平身吧!”
二人忙谢恩起身,酸麻的腿还没有缓过来,梁师成就进言道:“陛下!此次领军将领呼延灼、彭玘、韩滔、徐宁都是朝廷战将,且徐宁是高太尉所辖禁军将领,他们居然委身事贼,实在可恶。臣以为应将他们的家财充公,家人贬为奴仆,以后永不公录。且人都是高太尉所荐,他荐人不当,御下不严,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望陛下明察!”
听完梁师成大义凛然的话语,徽宗心情又降低到冰点,顿觉堂堂将军降贼,有失皇家尊严,心中怒火复燃,转而呵斥道:“你们谁都跑不了,如何处置,明日朝堂再议!都退出去好好反省!”
二人搞个没趣,谢恩讪讪退下。
蔡京斜眼望着梁师成,心中暗暗骂道:“这厮脑袋被驴踢了,自己的屁股都没有擦干净,就反过来咬人一口,不咬到一嘴屎才怪。这下可好了,刚刚雨过天晴,现在又淫雨霏霏!”
同时暗生提防:“这厮翻脸比翻书还快,全然不顾其中规则,看来得防着点。他是内侍,又是皇帝的禁脔,以后他随便在陛下跟前煽煽风,火不就烧到我家了吗?”
自此,朝中权贵各怀鬼胎,纷纷网络自己亲信,看似一体,魂已俱散。
蔡京、梁师成、高俅、童贯有些焦急,虽说现在都受宠,但伴君如伴虎,皇帝一时的喜怒,沉浮就在一瞬间。
如今捅下漏子,百官弹劾,言官挑刺,就连皇帝也得忍让三分,何况他们。
悔只悔当初私心太重,压住监军王公公身死的消息不报,压住呼延灼的军功不报,就是怕呼延灼居功至伟,成为第二个狄青,让武将的风头盖过文臣。等他凯旋班师,再拿出监军王公公身死之事大做文章,弹劾呼延灼督军不利,至少可以让他的功劳大打折扣。然后在剿匪成功后的一片歌舞升平中抢夺好处,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把自己都陷了进去。
蔡京毕竟老奸巨猾,翻云覆雨等闲间,不然他怎么能在相位上坐上十几载。而且他还留有后手,他的长子蔡攸就是他放在徽宗眼前甜点,如今经常陪着徽宗微服私访,受宠程度已高过内臣。
因为蔡攸不需要通报就可直接见到皇帝,并且对蔡攸的要求,徽宗都是言听计从。于是今夜蔡攸急匆匆潜入皇宫,兴冲冲回到家中,蔡京隐瞒不报的军国大事在他和徽宗的谈笑间全部灰飞烟灭。读书楼
于是第二天的朝议有些变味,徽宗先是把蔡京和梁师成的过错指出,斥责几句后话锋突转,说二人也是为国家的大计着想,情有可原,以后不得再犯。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本来百官做好弹劾四人的准备,谁知在徽宗一番轻描淡写的责骂中变得无足轻重。言官们都不能当场推翻皇帝的决定吧!那无疑是找死!
剩下的就是童贯和高俅了,童贯在此次剿匪中没有多大关系,他派去的王禀被俘的事情已经处理完,都不能翻旧账找抽吧!
所以他们把目光都聚焦到高俅身上,人是他推荐的,他又是禁军太尉,他不担责任谁担?于是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他。
高俅在众多机关枪扫射下,已由先前的严词辩解变成如今的无力争论了。因为几个人同时义正言辞的弹劾他,论点鲜明,论据充分,论证头头是道,已毋庸置疑。高俅已无法也不能插言,他回头看看平时的党友,好歹出班给他说几句好话。
却见蔡京闭目养神,梁师成侧目发呆,童贯仰天凝视,其余的不是低头不语就是加入弹劾的行列。
娘的!不是都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么?
平日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你们的丑恶嘴脸!树还没有倒,猢狲就尽散,河都没有过就拆桥,还拿石头砸老子,等老子缓过气来,弄不死你们,老子就不姓高!
不管怎么样都得有替罪羊,在一片口诛笔伐中,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太尉高俅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徽宗大笔一挥,太尉高俅昏招迭出,有误社稷,现免去太尉一职,贬去熙州随刘仲武戍守边关。禁军太尉暂由太尉宿远景兼任,即刻交接,即日启程。
一棒子把高俅打到边关,京城人们闻言,敲锣打鼓鸣炮不断。但叫花子也有三个穷朋友,高俅还有救命稻草,在萧让的指引下高衙内也学着蔡攸的方式悄悄进了皇宫。
过了几日,东京欢呼的人们还没有从大快人心的喜悦中走出来,皇帝就下旨,原太尉高俅身体有恙,不能远行,先滞留在家养病,带痊愈后再启程。
一余月后,徽宗再下旨,太尉宿远景对军中之事懵憧,如此下去必然使禁军颓废,天军无战力,天朝失威严。现免去其禁军太尉一职,仍担任原职。
高俅洞悉禁军,再接任禁军太尉,将功赎罪,以观后效,如若再犯,二罪归一,定罚不饶。
于是经过一个多月的波折,高俅如愿以偿的再次坐上禁军太尉的位子,但他在徽宗心中的地位却大不如以前。
至此,徽宗自导自演的泡沫剧也画上了句号,孰不知句号并不一定表示结束,也可以表示开始。
徽宗在不断的导演这种泡沫剧的同时,大宋的江山社稷都笼罩在一片美丽的肥皂泡中,开始摇摇欲坠,等有一天泡沫破灭,他就有尝不完的苦果。
这一天似乎很遥远,似乎就在眼前,模糊却可以清晰的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