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烟明白,自己这一生走到了尽头。
她之所以毒杀公叔翎后还能活着,是因为他没到非杀她不可的时候,他本可以折磨她,享用她,直到她崩溃。
可是现在她对紫苏下手了,他要给紫苏和紫苏的哥哥交代,就必须奉上她姬飞烟项上人头。
浑身发冷,她颓然坐在黑暗里,头也抵在了膝上。
对付公叔翎这件事,她又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半晌,面前传来公叔翎的声音。
“公主好狠的心肠呐……”他顿了顿,温和地居高临下道:“可惜还不够狠,否则现在坐在这儿发愁该是本王了。”
她苦笑道:“是,我还不够狠。”话锋一转,抬头对上他的眼,“可王爷够狠!”
她站起来的太猛,因为坐在地上太久,脚一麻就是一个踉跄,很是狼狈。
“王爷可否给飞烟一个痛快?”她咬牙问出来。
公叔翎轻笑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我怎么舍得?”
她一时失神,以往,他也是用这样宠溺的语气回应着她的虚情假意。
他信步往外走着,丝毫不在意她在怀中疑惑的目光。
她只听到,那温和的声音继续说:“公主犯错,只是因为不够了解民间的险恶疾苦,本王会让公主好好领会……”
“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她心头升起不安。
飞烟被他扔进了外头的马车里。
他立在车外看着她,夜色侵染了他的衣衫,深沉如墨,整个人精致如玉石雕像,却散发着寒意。
“喂!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带我去……唔!”
车上的侍从用破布堵住她的嘴,拿麻绳将她捆了个死紧。
一声鞭响,车轮飞转起来,王府在如血的夕阳里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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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了喧闹处。
这是个在中原境内,乃至历史上都极为不得了的发明。
在这里,人用银两解决谷欠望,尽情侮辱践踏他人,被世间法则保护。
在这里,一到夜晚灯火辉煌,门庭若市,男男女女在红绸紫纱间笑骂撕扯……而后无数个房间在放纵和沉沦里黑暗下去,又在黑暗中躁动起来。
一双灰眸,是对人间失望透了顶的颜色。
姬飞烟冷眼扫过这一切,心头仿佛在沥血……
公叔翎把她卖了。
为了给紫夫人解气,他把她卖到了女闾。
“呦,姑娘赶紧梳洗打扮着吧!若是误了赏花时辰王爷可是要降罪的!”胖老鸨拉扯着飞烟往楼上走,不容她滞留。
赏花时辰,指的便是每天夜里拉上台拍卖花魁的时间。
比起亲手杀了她,眼下才是真正富有想象力的惩罚吧?
飞烟作为新花魁,像即将端上餐桌的食材般,任人洗净,装饰,不声不响,不做挣扎,像失了心智一般。
姬飞烟!你会后悔的!
紫苏的声音仿佛回荡在耳畔,她慢慢环顾四周,房中到处悬着大幅大幅艳丽暴露的图画,再看向镜中的自己……
身上这件红衣,似乎是出于恶意,剪裁的格外轻挑。领口从肩头才开始,而分叉一路开到大腿。
她不由苦笑出声,这样的她,与周遭一切是何等般配啊?
一国公主给他公叔翎一个人做女支女有什么稀罕,做整个齐国的女支女那才叫稀罕。
只是往日那些半真半假甜言蜜语说惯了口,若见她人尽可夫模样,他可会有那么一点心软?
她费了好大力气把眼泪憋回去,仍然感觉到自己呼吸里都带着灼烧感。
此时此刻的姬飞烟不得不承认,在心狠手辣这方面,她实在远不如公叔翎。
胖老鸨往门口一靠,尖着嗓子嚎:“时辰到了,姑娘可快请吧?别叫外头的公子哥们等啊。”
说的是,别叫他们等了。
飞烟拔下头上的发簪猛得向自己的脖子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