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内,彭始桐听着外面老仆的哭喊声已经消了,他吐出嘴里的血水,纵然口腔火辣辣的疼,却不由冷笑连连:
“诸位老爷难道就不怕我大清杀回来吗?到那时你等的下场必然不会太好!”
“我劝诸位还是迷途知返的好,若不然,我大清天兵一至,定叫尔等化作齑粉!”
“哼嘿!”王昌兴从鼻息里喷出一声冷笑:
“你我算起来也会老邻居了,你可觉得我王家是贪生怕死的人吗?”
“我为华夏,纵死留存在全体国人的心中,尔等助纣为虐,纵然一时存活,也只会遭了亿万华夏子民唾弃!”
“尔等便是活着,也只是被戳了脊梁骨耳!”
彭始桐冷哼一声,紧闭双唇,不再言语。
王昌兴站了起来,缓缓走向了彭始桐,待到他身边时,低声道:“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你那几位兄弟,是皇爷特意放走的!”
“你说什么?”彭始桐脸色大变。
他父亲彭而述当年跟随军伍,在西南效力,先后历时十数年的时间,这才铲平了南明朝廷。
彭始桐虽然还没有考中秀才,但是在自家父亲的熏陶下,倒也是一个知兵的。
听闻王昌兴的话语,彭始桐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从彭桥去襄阳,最近的道路唯有一条官道,恰好又经过张氏的一个庄子,名唤张岗。
他就说为何张氏投靠朱慈炯,自家兄弟去襄阳的时候,那紧邻官道的张岗张家众人,却没有阻拦……
此时听闻王昌意这么说,彭始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脑门袭来,只让他生生打了几个冷战……
王昌兴呵呵一笑,满脸都是戏谑:“你可知道你作为叛国罪,又是被军中直接抓获,本该直接砍杀便是,为何皇爷却要将你交给地方官府来审判吗?”
……
宋朝时,包拯将府衙审案,从主审官不见罪犯由官吏转述制度,改为了当庭审问制度后,华夏的法律制度,就已经健全了,甚至审核标准要比后世都高了不少。
在宋朝,银幕上那样的审案,被称为‘推勘’,其后必须经过‘录问’、‘检法’等三审制度,才能最终定案,甚至更是出现了五审制。
其间每一次疑犯喊冤,案件就要有新法官接手重审。
而且犯人也不需要下跪!
而到了明朝,为了防止受害人、受冤人“控告无门”,更是允许多头控告、越级申诉,也允许多头受理。
案件受理之后,按律责成案发地之县政府负责初检、上报。
若是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小案,则有乡老负责调解,一般案件有县官审核后给予执行。
凡是大型案件、人命案件,必然地方官初审,然后呈递上一层官府审核,州府觉得有疑问,就会下发到邻县再审,邻县将审核结果再次呈递州府,州府若是觉得还有不清楚的,就再发另外一个邻县审核。
直到案情准确无误之后,才会呈报中枢裁定。
如此,每办理一个大案、命案、要案,需经过“初?复?检?详?拟”的四县一府一中央共审的复杂过程。
等到鞑子入关,才将嫌犯受审下跪,定位官方标准流程。
至此,才出现电视上那种跪着审案的奇葩!
甚至,若是女子作为原告,更是要滚了一块钉子板,能够活下去才准上告——若是死了,那便是羞愧自尽……
至此,才出现了葫芦僧审葫芦案的奇葩……
……
清初,“包拯”、“海瑞”还不是后世的那个人人熟悉的大青天形象。
黑暗统治久了之后,百姓渴盼能够有一个讲理的地方,于是“包拯”、“海瑞”这样的清官形象,就经由戏文给发扬光大了……
正是因为太过黑暗,于是老百姓们需要一个能够公正执法的法官,于是这类戏文就贴合老百姓的需求而出现了。
有需求才有市场……
此正是——越讲法制,越不需要包公——越缺法制,越需要包公!
……
彭始桐脸色大变,他一直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下意识的就认为这是南阳新明初创,官吏不足的原因呢!
他浑然忘记了,在大明,像他这样的案子,是需要经过三法会审(三司会审)的呢!
彭始桐瑟瑟发抖,脸色苍白若纸!
王昌兴冷笑:“陛下有令,这个案子先拖一拖,让你活着,如此也好让你们兄弟团聚呢!”
“毕竟,像你们这样叛国忘祖的败类,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的在一起,若不然,黄泉路上岂不是少了个伴!”
彭始桐当即被吓得委顿在地,屎尿横流……
王昌兴一挥手,轻喝道:“将犯人给我押进死牢,等待审核批复!”
衙役上前,押着彭始桐就要离开,这个刚才还在怒指“叛徒”的家伙,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
看着此人被拖走的背影,王昌兴轻声道:“陛下说了,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你等懂的进退。奈何——你彭氏心太狠,若是早日上缴家产,向云南冤死的百姓请罪,陛下还可以饶了你们一命……”
衙役押着彭始桐远去,只听得彭始桐嗓子里仿佛堵满了浓痰一般,咯咯有声,却就是瘫成了一滩烂泥,再也喊不出了一个字。
有些人得志时,日天日地日空气,仿佛四大坚也没有他硬,等到事后,却是软的像条虫了……
看着再也不复刚才直面判决时精气神的彭始桐,王昌兴冷笑一声——你父亲助纣为虐,牀害西南数百万民众。
虽然他不是拿刀的,却是递刀子的!
你父亲为了帮着鞑子催缴粮饷,炮烙百姓,大拷百姓,甚至牵牛卖女者比比皆是,这却是与鞑子一样可恨!
陛下念及此事与你等无关,只要交出了彭而述在西南抢夺的民脂民膏,陛下便可饶恕了你们。
谁曾想你等竟然执迷不悟,那便全都去死好了!
……
这边将彭始桐押去死牢,那边衙役已经打下了最后一棍。
包着铁皮的风火棍,斜斜里用一棒尖,恶狠狠的锤在彭迪身上,只将垂死的彭迪打得浑身一震,腰窝都塌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