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明军张士平、焦三两人驻扎在柒於关,平素只管操练新兵,甚至连武关以南的阳城驿都还没有拿下。
这武关以南,又是被称为“以二当百”的绝险之地。
有了这些客观因素,清军自然就麻痹大意了。
再则,郭小四的外表——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了啊!
郭小四也不怯场,当真靠着墙根,将烧饼挑子放在了那里,然后撸了撸裤腿蹲了下来。
有清兵哈哈大笑起来:“哥几个,你看这小子蹲下去后,连挑子高都没有了!”
“哈哈哈哈!”
一众人大笑起来。
郭小四陪着笑,心里却在怒骂:让你们现在笑,等会你们就笑不出来了!
他的挑子里,放的是最后一批火枪。
团正他们已经带兵潜伏到了两边的山上,就等他将物资送到,在城内制造混乱,然后乘机发起攻击了。
……
把总收完了最后一辆马车的入城税,走过来踢了踢烧饼挑子:“我说,你小子一天天的烧饼卖的挺快啊!”
郭小四眼睛一闪,强压着心头的担忧,脸上却是堆满了笑容。
他站了起来,比划一下自己的身高:“军爷说的是,您看看我这身材,挑着挑子自然是好卖货物啊!”
“谁让金瓶梅卖的那么好呢!”
“大家都看一个稀奇么!”郭小四自己拿自己打趣道。
见到郭小四揶揄自己的身高,众人止不住的大笑。
把总乐不可支:“你说你小子要是真娶了一个潘金莲,那是不是给人家口的时候,就不用跪着,就能够得到了!”
“啊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起来。
总爷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他们转头看看郭小四,直到了把总胸口的头顶,更加乐不可支。
“我给你妹口的时候,还要跳起来顶一下呢!”郭小四在心底怒骂一声,脸上却恰到好处的布满了红晕。
“军爷你就别揶揄我了,我哪里知道那个味道哟!”
见到郭小四回的有趣,众人更是乐不可支。
把总笑嘻嘻的道:“你小子想知道啊,你今儿回城了,只管去找了一只河蚌,捂在被窝里放几天,等到有味道以后,舔一下不就知道给女人口是什么味道了!”
郭小四见到把总一直在货郎挑子边转悠,他想离开又不敢。
一旦被清军看出他的急切,那可就全完了。
听到把总的话语,他装着满是求知欲的样子,一副猴急的模样道:
“真的军爷?您没骗俺?”
“骗你作甚?”把总满眼的戏谑,却是一本正经道:“那味道就和我说给你的差不多!”
“啊,那俺回去试试!”
郭小四一把抓起挑担,放在肩膀上,迈步就走。
“等等!”
把总却是在后面喊了起来。
郭小四浑身一楞,心中已经大急。
莫不是自己暴露了?
郭小四左右打量一眼:
跑不掉!
他看着城门洞两边的清军绿营,知道自己想要强闯城门,简直难如登天!
而城内,依靠着路边民房的墙角,两三个正坐在柴火上,一副樵夫打扮的男子,伸手摸住了屁股下的木柴,脊背也弓了起来。
郭小四冲着他们微微摇头,然后缓缓扭过头去:“军爷,还有什么吩咐?”
那把总伸手从怀里摸出两枚铜板:
“这半个月以来,哥几个吃了你很多烧饼。”
把总不由分说,将两枚铜板塞在郭小四手里。
“爷知道这两枚钱甚至连面粉都不够,但是,我们也是穷哈哈,又酷爱赌钱,哥几个都是穷鬼,这是刚才爷多要的税钱,算是让你少赔一点。”
郭小四浑身一震:
果然,陛下说的不错啊!
纵然无恶不作的清军,也是有好人的。
罢了,看在这两枚铜板的份上,若是你们不死,哥就出面保下了你们!
“军爷言重了,我这等残疾人,能得诸位大哥不蔑视我,就已经很是知足了。”
郭小四认真的点头,算是承下了把总的情:“还不知道军爷如何称呼呢?”
“军中都叫我罗三刀,下次唤我三哥就成!”
罗把总笑了起来。
这孩子身残志坚,倒是颇得他看重。
他笑闹归笑闹,每一个不自暴自弃者,都值得尊敬。
“罗三哥,好,小弟记下了!”
郭小四拱拱手,然后挑着担子离去。
罗把总笑了一声,扭头对着自己的十来个手下道:“他娘的,老子竟然动了恻隐之心,我罗三刀竟然动了恻隐之心,艹他娘的!”
罗把总感慨一句,周围的兵丁们却是恭维起来:“那是,咱们三哥谁不知道啊,那是义薄云天的关云长啊!”
“就是,就是,关二爷才一个二呢,咱们罗三哥,那可是三啊!”
明朝时候,关二爷的地位还没有达到绝顶的程度,明人更推崇岳武穆,清朝不遗余力的推行,才使得关二爷成为了第一神。
“滚!”
罗三刀一脚将开口的兵丁,踹出了三步远:“老子可不敢自比关二爷,你们知道老子的三刀是怎么来的吗?”
兵卒们哪里知道!
他们只知道这罗把总,从军的时间很长,甚至听说还去过云南呢!
罗三刀呵呵一笑:“不是老子吹,老子当年可是跟过马鹞子的人!”
“总爷说的可是平凉提督王大人?”
“平凉提督?”罗三刀嘲讽的看着众人:“你们都道这陕甘总督是白如梅,怕是还不知道唯有马鹞子才能服众吧!”
众人哪里知道上层的事情啊!
他们只是听说这白如梅乃是旗人贵族,是这陕甘的总督。
“老子告诉你们,老子当年跟着马爷横闯天下,若不是爱喝酒赌钱,耽误了大事,早就飞黄腾达了!”
一说起这个,罗三刀仿佛打开了话匣子:
“知道老子为啥当兵二十年,却还好好的活着不?”
众人纷纷摇头。
他们都是余丁选上来的绿营,战场都没几人上过,哪里知道那些保命的手段呢!
“莫不是总爷你没有三合之敌?”
有人瞪大了眼睛。
“狗屎!”
罗三刀大笑:“不是老子跟你们吹,我给你们说啊,这上了战场,老子只砍三刀,然后就赶紧躲起来,这样军功也有了,还不会引起了敌军的注意……”
“你们这群新兵蛋子,球毛都不懂!这上了战场啊,可不要想着立功出头,出沿的椽子先烂的道理,你们应该也都懂!”
“上阵杀敌,你要是表现的厉害了,就会被敌人围殴的!”
罗三刀摇摇头,当年那么多打遍全军无敌手的猛人,可就杀出来了马鹞子一个!
他颇是感慨,仿佛又想起了什么……
“再说了,杀敌多有什么用呢?便像是马爷,那么大的功勋,落到了什么?”
平凉提督……
我呸!
不是马爷在这里坐镇,那白如梅——一个满庭勋贵罢了,这军中谁服他?
整个陕甘,谁不听马爷的话?
……
郭小四并没有听到身后罗把总的话语,他走进了城,对卖柴火的樵夫使了个眼色,嘴里却是询问道:
“你们这干柴怎么卖?”
买柴之人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三十枚铜板?不成,不成,太贵了,十三枚大钱,新出的平钱!”
郭小四笑呵呵的还价。
“罢了,山不转水转,既然小哥开了价,那便卖给你了,俺们家在南边,小哥得闲了,可要去转转!”
樵夫仿佛无意识一般,随手打了几个手势,周边的货郎、脚夫之流缓缓起身,各自退去。
……
宛若正常的讨价还价一般,郭小四几人已经完成了情报交流。
“还要劳烦诸位一趟,将柴火帮我送到家。”郭小四说了一句,然后走在前面。
几个樵夫跟着郭小四一起,将柴火挑到他租住的破院子里。
一人爬上围墙望风,郭小四却是打开烧饼箱,露出了里面的两捆长枪。
“这些火枪,都是军械作坊特意改装的,锯短了木柄,这里面装着的是散弹。”
郭小四抓起一颗子弹,没几下就扭开弹头,只见里面灌满了绿豆一样大的小钢珠。
“记住了,没有红漆的是正常弹头,一百五十丈之内,破甲没有问题,这些刷成红色的弹头,全部都是散弹。”
郭小四交代道:“这种弹头,作坊那边也正只是刚刚开始试验,还是焦旅正特意给咱们审批的。”
“时间定在今晚寅时三刻,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四五个时辰用来准备!”郭小四眼睛眯起:
“都听明白了吗?”
“排正放心,我们早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总攻的命令了!”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发茬的男子开口道。
有人笑着挠了挠头上粘起来的假发:“排正,带着这么一个狗尾巴,俺早就憋屈的不能行了!”
郭小四握着拳头,挨排挨的与众人对锤了一把:“你们都是旅正、团正从数万郧阳难民中挑选出来的,皇帝陛下对大家怎么样,你们都是知道的!”
一个脸上三颗瘊子的汉子笑了起来:“排正,你不用说,咱们哥几个都知道怎么做,若是被清狗抓住了,横竖都是死,咱会先咬掉了舌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