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良走了,去了侯官。”曹纂坐在酒楼上,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道。
说是宴请司马师和夏侯徽,但是他吃得最欢,司马师和夏侯徽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司马师眉心微蹙,脸色狐疑,却不说话。夏侯徽说道:“他去侯官干什么?窃取造船的技术吗?”
曹纂说道:“不知道。他寄人篱下,身不由己,未必是他自己的主意吧。吴人让他去,他还能不去?”
夏侯徽瞅了曹纂一眼。“你是为他打抱不平么?”
曹纂翻了个白眼,端起盆子,将剩余的半碗肉汤倒进嘴里,同时挡住夏侯徽要杀人的目光。
夏侯徽还想说些什么,司马师抬起手,轻轻往下一按。“海思,你有空陪我们走一趟吗?”
曹纂摇摇头。“我收到的命令里,只负责你到建业的安全。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护送你。如果你想继续东行,恕我不能奉陪。”他咧嘴笑了笑,看起来却有些狰狞。“除非我接到新的命令。”
“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强了。”司马师说道:“我们自己去。”
曹纂愣了一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不管你哪走哪条路,都很危险。”
“诏书在身,不敢有违。”司马师看了一眼夏侯徽,露出一丝浅笑。“有媛容相伴,生死不离,我没什么好怕的。”
曹纂咧了咧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涌到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夏侯徽脸上那么浓的妆,分明是为了掩饰脸色不佳,亏得司马师还有脸说得这么矫情。
伪君子,让他死在吴国吧。
宴会结束,司马师托言疲乏,到一旁室中小憩,留下夏侯徽与曹纂一起喝茶。
虽说是清茶,曹纂依然像饮牛一般,一口一杯,忙个不停,仿佛下一刻就会赶赴沙场。
夏侯徽直皱眉。她端着茶杯,浅浅的呷了一口茶,眉头皱得更紧。
这些茶远不及曹苗送给德阳公主和夏侯琰的茶,味涩而苦,也没有茶香。
“德思,你跟我说实话,允良是不是知道我要来,所以先跑了。”
“他为什么要跑?”曹纂撇撇嘴。“避着你吗?”
“离开建业,方便下手,免得你为难。”
曹纂目光一闪,一抹浅笑在嘴角一闪而过。“你想多了。”
“但愿如此吧。”夏侯徽轻轻放下茶杯,沉默片刻,突然说道:“如果允良不想回去,你怎么办?”不等曹纂回答,她又说道:“我是说,若是将来有一天,你们可能刀兵相见,你怎么办?”
曹纂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暂时不考虑。现在被夏侯徽一语揭破,让他很窘迫,无言以对。
夏侯徽轻声说道:“所谓乱世、升平、太平,轮转有时。从初平元年董卓乱政开始算,于今正好三十年。如今三国鼎立,却只是暂时的,一统是势之必然,接下来三十年必然是征伐不断。你希望是魏灭吴蜀,还是吴国一统天下?大司马坐镇东南,如果允良滞留江东不归,将来你们父子必然要面对他。”
夏侯徽放慢了速度,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有把握战胜他吗?”
曹纂的嘴角抽了抽,脸色有点难看。
夏侯徽浅笑道:“所以你看,劝允良回去才是正途,对不对?”
曹纂转转眼珠,神色恢复了松弛。“我口才不好,劝不了。要劝你去劝。”
“没要你劝,只是要你随行保护我们。你口才不怎么样,可是武艺一流啊。”夏侯徽抿嘴一笑。“谁不知道如今大魏有两个年轻高手,一个是徒手无敌的允良,一个是阵战无敌的你。”
“当真?”曹纂兴奋起来。
“我骗过你吗?”
曹纂晃着大脑袋,嘿嘿笑了两声。他最近一直在江东,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洛阳这么有名。
“其实允良不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曹纂一愣,连忙问道:“什么意思?”
夏侯徽却不说话,端起茶杯,转头四顾。曹纂心领神会,立刻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然后趴在案上,尽可能的离夏侯徽近一些,压低了声音。
“媛容,你仔细说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允良不肯回去,是不是担心陛下的血脉,怕陛下杀人灭口?”
曹纂眨着眼睛,不敢轻易接话。即使是他,也知道这些话不能随便说。
“我们也怕。”夏侯徽说道:“不过怕解决不了问题。我这次来,就是想借机劝说允良去辽东,断了这个可能。不管陛下姓曹还是姓袁,他的嗣君必须姓曹。只有如此,大魏的江山才能永固,你们曹氏,我们夏侯氏,才能富贵长久。”
曹纂如梦初醒,盯着夏侯徽看了又看,挑起大拇指。“媛容,还是你聪明,怨不得允良提起你时,总是有点怕怕的。”
“他怕我?”夏侯徽愣了一下,很意外。在她印象中,曹苗才是那个玩弄人心的恶魔,她被他害得太惨了。万万没想到,曹苗居然会怕她,而且在曹纂面前流露出来。
他不会是故意的吧?曹纂这夯货有勇无谋,曹苗想骗他在容易了。
“当然,他还说,可惜你是个女子,要是个男子,不亚于蜀汉丞相诸葛亮,所以他常称为你女诸葛。”
“胡扯!”夏侯徽忍不住啐了一口,脸色却有些泛红。她岂能和诸葛亮相提并论,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虽是敌方,依然让魏国君臣景仰。
“真的,骗你是小狗。”曹纂拍着胸脯说道,很认真。
“别说那些没用的。”夏侯徽抬手打断了曹纂。“我需要你的保护,你答不答应?”
曹纂神情犹豫,夏侯徽又加了一句。“我死不足惜。将来你和允良对阵时,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曹纂咬咬牙。“好吧,我送你。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头,我只负责你的安全。”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夏侯徽满意地点点头。“你准备一下,越快越好。”
曹纂无奈的点点头。他忽然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就不该和夏侯徽私聊。连曹苗都怕的人,他能是对手么,还不是被她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