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轩拜辞几位看门壮汉,跟着秦明进入了宅院。
这宅院入门便是一座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甬路两旁山石点缀,奇草仙藤穿石绕檐,院中芙蓉花争相绽放,异香扑鼻。左轩跟着秦明在游廊走着,仿若有一种走不到尽头的感觉,穿越游廊,但见正面坐落着几间轩昂壮丽的大正房,两边厢房则是顶耳钻山,小巧别致。
在一座门廊前,秦明停下了脚步,那儿伫立着一位身着青衣,面容姣好,举止得体的女婢,秦明朝左轩抱拳道:“左先生,穿过这门廊便是后院了,咱家公子与木家主人已经恭候多时,在下不便跟随,便由这位青衣姑娘引你前去赴宴吧。”
左轩朝秦明欠了欠身:“辛苦秦大哥了。”转而将带来的礼品交与女婢,说道:“有劳青衣姐姐了。”
那婢子见左轩彬彬有礼,又亲切地称自己为姐姐,对左轩的好感油然而生。
其实左轩习惯与称呼别人姐姐大哥的,但不是要恭维人,而是因为他是以神童的身份读的大学,周围人都比他大一圈,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令左轩意外的是,这女婢并不像电视剧中的那样卑躬,而是洒脱自然地朝左轩回礼道:“左先生客气了。”就这么简单几个字,从容轻缓,不像女婢,反倒像个大家闺秀。
这木府的女婢个个都那么有特色,木庄主估计是个资深猎头,招人很有一套嘛,左轩心里想着。
左轩跟着青衣女婢来到后院,见这儿主体是一座宽阔的荷塘,一条蜿蜒的曲径穿越荷塘中的座座假山,那些假山沐浴着玫瑰色的霞光,仿佛一只只鲜嫩的春笋,秋风掠过荷塘,泛起的水波不时拍打着假山,发出“丁冬,丁冬”的响声。
亭台楼阁,假山假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景色一片接一片,看得左轩目不暇接。这木庄主果然是性情中人,左轩心中对那创立林秀山庄的老木庄主更是感兴趣了。
“青衣姐姐应该姓木吧,不知芳名如何称呼啊?”路上,左轩和那领路女婢搭起了讪。
“婢女寒烟,左先生有礼了。”那寒烟大大方方地答道。
“寒烟姐姐,可否认得贵府上一位叫依云的妹妹?她是我的好朋友呢。”左轩赶紧向这看上去是位资深女婢的木寒烟介绍木依云。他怜惜木依云,想着经这木寒烟的口,让府中的下人得知木依云是少庄主贵客卧龙先生的朋友,定就不会欺负她了。
“哦?左先生竟然识得依云妹妹。想来依云妹妹为老夫人贴身丫鬟,在林秀山庄也有点地位,不曾想还是鼎鼎大名的卧龙先生的朋友。”
“寒烟姐姐也知道在下的小小名号?”
“卧龙先生云游临湘,恩赐圣药,拯救了临湘千万百姓,临湘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连我林秀山庄处地偏远,府中丫鬟小厮也无不想着要一睹先生尊容呢。”
“过奖啦!过奖啦!”左轩装作谦虚道。心中却是大喜,这国相兄看来没少为我做宣传啊,改天碰到他,得请他去逛逛窑子才行。
“只是依寒烟看来,世人因一事之得失而去评定一人,未免以偏概全。因一时之功勋而趋之若鹜,未免小题大做,过于浮夸。”左轩正得意时,冷不防这木寒烟含沙射影的泼来一盆冷水。
这小妮子倒是有我大湖南辣妹子的味道,左轩心道。转而又装作赞同的样子说道:“寒烟姐姐说得句句在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坐井观天,鼠目寸光,一叶障目,让寒烟姐姐取笑了。”
“你这人说话愣地虚无缥缈,莫非也是那赵括之徒?”木寒烟嘴上刁钻,不依不饶。
面对木寒烟的刁难,左轩没有半点的生气,反倒很是赞同她的观点,轻虚论,重实干。
不知不觉中,二人已经过了荷塘,来到一片枫树林,现今正是秋季,那枫叶火红火红,在秋风吹拂下像一只只红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尽情展示自己柔美的身姿。
一座风姿绰约的亭子就翌立在这枫树林中,亭形为重檐八柱,琉璃碧瓦,亭角飞翘,自远处眺望像是凌空欲飞的样子。外檐四石柱为花岗岩,亭棂悬挂这红底鎏金隶书三个字“爱晚亭”,正面柱子上则悬有一副对联:“山径晚红舒,五百夭桃新种得;峡云深翠滴,一双驯鹤待笼来。”
“爱晚亭?爱晚亭不是在岳麓山吗,神马情况。”左轩心中一阵惊诧,恍若隔世。
这时隐隐约约听到了亭中传来阵阵嬉笑声。但见亭中石桌上坐着四人,旁边伺立着四名婢女。
桌上为首一人为一白发老妪,慈眉善目,尽显富态。这老妪估计已年逾七旬,头发梳得十分认真,一根根银丝没有丝毫凌乱,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黑色的眼眸,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老妪左手边坐着的翩翩少年正是霍旦。右手边则是坐着一位风姿英发,谈吐文雅的少年男子。这少年男子看上去和霍旦一般年纪,白衣黑发,风度翩翩。
紧挨着少年坐着的是一位天真烂漫,亭亭玉立的少女。这少女乌发间斜插一支芙蓉珠钗,两弯眉如新月,笑意盈盈的大眼如黑曜石般光华流转,瞥一眼便流露三分娇俏,七分可爱。说话间,露出两颗小虎牙,衬得人是越发可爱。她瞳仁灵动,扫视着在坐的每一个人,不时说说笑话,做做奇怪的表情,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听上去,这四人正在对对子。只见老妪右手边的少年男子站立起来,沉思良久说出一句上联:“嫩寒锁梦因秋冷。”此联一出,在坐几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下联。
“芳气笼人是酒香!”
众人正思索间,忽然听到空中飘来高亢的几个字。
“妙对!妙对!”霍旦一边用折扇拍打着手掌,一边赞道。
众人循声望去,见左轩已经随着木寒烟来到了亭前。
“我当谁对出了此对,原来是卧龙先生,佩服佩服。”霍旦站起身,朝左轩行礼道。
“不才木臣,见过卧龙先生。先生造访鄙庄,在下有失远迎,适才在下又班门弄斧,得罪先生,还望见谅。”
“小女子木灵竹见过卧龙先生。”
众人都起身和左轩打招呼,只有那陶老夫人呆坐在那儿,眼睛噙着泪花,紧紧盯着正面的左轩。许久,沉重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颤抖地说道:“萧羽,你回来啦,你弟弟呢?儿啊!娘日日盼你们兄弟两,盼得心都快碎了。”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惊诧,继而开始同情这位念过七旬,日夜思念两个儿子以至于精神失常的可怜母亲来。尤其是左轩,刚刚失去母亲,此情此景,如何不让他触动。他一时陷入思绪,双目深情地望着这位慈祥的老人,竟然忘记了和众人回礼。
“卧龙先生,重慈疾病缠身,精神错乱,多有得罪,还望海涵。”木臣赶紧向左轩赔礼道。
不曾想左轩径直跑过去,拉着陶老夫人的手,轻声说道:“娘,我是萧羽,我回来探望您啦,弟弟在外有事,过几天就回。孩儿们不孝,让您受苦了。”他说完,“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众人见此情景,甚为感动,同时暗暗钦佩这卧龙先生的人品。就连刚刚一直在奚落左轩的木寒烟,也被感动的一塌糊涂,哭得稀里哗啦。
木臣恐奶奶过于伤感,让病情加重,于是吩咐两个贴身女婢,将陶老夫人支开去休憩了。待到陶老夫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左轩才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这才想起周围还有那么多吃瓜群众,故而拱手道:“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
然而,木臣却携着木灵竹在左轩面前跪了下来,其他女婢见状也跟着下跪。只见木臣朝左轩深深鞠一躬谢道:“先生怜惜重慈,屈大丈夫之膝,行此大礼,木臣甚为惭愧,惟有携林秀山庄拜谢。”
“木庄主,二小姐,这真是折煞我了,快快起来。”左轩赶紧扶起二人。
“左先生不拘一格,行事随性,却有悲天悯人之胸怀,霍旦拜服!”此时霍旦也朝左轩拱手鞠了一躬。
“霍公子有礼了,在下一时唐突,忘了与诸位行礼,还请见谅。”
“哎呀,你们都不要相互恭维啦,赶紧上菜吧,灵竹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哩。”木灵竹此言一出,瞬间打破刚刚感伤的气氛,逗得在场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