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贞迟疑着问道:“你夫君是何人?这两天你就这么盯着我,话都没说过几句,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叫什么!”
女子哑然失笑,这两天一直都是糜贞没给她好脸『色』看,话也是糜贞不愿与她说,现在想起来了根本就是在倒打一扒……哦对,那年头还没有猪八戒的故事。
女子又品了一口茶,文文静静的自我介绍道:“妾身黄月英,荆襄黄石公之女。妾之夫君复姓诸葛,名亮,表字孔明,道号卧龙先生的便是他。”
糜贞呀然间指着黄月英道:“你就是人们传说的那个丑『妇』黄月英?”
糜贞愕然了许久,有些难以致信的问道:“你……漂漂亮亮的一个大美人,好好的为什么要在人前扮出一副有些令人作哎的丑态?”
有人说美丽是女人的第二生命,甚至有很多女人会把自己的美丽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糜贞也同样不例外。特别是糜贞跟随了张仁那么久,早就懂得了如何去享受生命,平时也很会打扮自己,因此她对黄月英这种几近于自毁容易的作法感到匪夷所思。
黄月英淡淡一笑,问道:“糜夫人觉得妾身姿容如何?”
此刻糜贞虽然着恼怒刘备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借用”了她船队的事,很想打人骂人出出闷气,但生气归生气,礼数是不能失的,谁让自己的大哥是刘备手下的官呢?再说对着黄月英这样一位柔和且充满知『性』美的女『性』,糜贞的大小姐脾气也真发不起来。稍稍迟疑了一下糜贞便回应道:“容姿瑞丽,仪态大方。虽不敢说你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却也绝对是一方秀『色』。卧龙先生还真是有福啊,能娶到黄夫人这样的女子为妻。”
黄月英依旧柔柔一笑,又浅浅的品了一口茶,将一块茶点纳入口中咽下后才缓缓道:“一介女流,得蒙上天眷顾,生出一副美丽的容貌本是幸事。只是糜夫人你知不知道,自古红颜多薄命,而美中极致者又往往会成为人们口中的红颜祸水。我们女子的际遇如何,往往并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糜贞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黄月英接着道:“我年幼之时,曾亲眼看到过荆襄的官家豪族去乡间抢掠女子,但凡是稍有几分姿容的女子都会被他们强抢而去。纵然是稍有些家势的小族,只要族中有姿『色』出众些的女子被他们相中,一样可以用明礼下聘的方法纳为妻妾。是问那些地方小族,又哪里敢去得罪官家豪族?聘礼一至哪怕再不愿意,也要把族中的女子送将出去,为的也只是族人的生活平安,至于这女子嫁出去的生活如何他们又哪里理会得了?我到是听说好一些的还能混个三餐不饱,差一些的……早就丢了『性』命,也根本没有人会去理会她们的生计如何。
”
糜贞已然明白不少:“所以……你就故意在人前显『露』丑态,为的是不引人注意?”
黄月英微微点头:“是啊。家父黄承彦是沔南名士,却只是以才而闻名,本身并无甚家势。可是偏偏像家父这样颇有微名的人往往是十分引人注目的,家中有些什么人也总是会让人们津津乐道,若是我不加掩饰,只怕早就引来了不必要的麻烦。为了家人,也为了我自己,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其实我也是女人,又哪里会不爱美了?”
糜贞支起头皱起双眉道:“听起来真的很有道理,只是你这么多年肯定没少受旁人的冷眼,你居然能忍受得下来,换我我是受不了。”
黄月英笑道:“哪里,心境放开一些就行了。而且扮得丑一些也有好处,我可以大模大样的四处游玩,不用担心有人会对我心怀不轨。比起一般的闺阁女子,我真是要自由得多了。我甚至还跑去家父好友水镜先生那里求过学,不过是站在窗外偷听的那种。”
糜贞哂笑道:“这样也行啊?我听说过,水镜先生门下高徒才俊极多,而且择偶大多都眼光极高,你去那里的话冷眼肯定少不了,苦你肯定没少吃。”
说着糜贞又拿起了一块米糕想纳入口中,黄月英却伸手拦了下来。糜贞很是不解,黄月英微笑着道:“糜夫人,其实人生就有这桌上的茶与糕点,茶苦糕甜。若是你先吃甜点后喝苦茶,入口的茶哪怕再好,也会苦入心腹,而茶中香气也会因此而大打折扣;但若是先茶后点,苦茶有味且香泌心肺,再品甜点亦会格外香甜。”
糜贞翻了个白眼:“说得那么深懊,听不懂!”
黄月英笑了笑,端起糜贞的茶杯奉到糜贞的面前道:“糜夫人,请先品茶吧。妾身亦借此代夫君向你赔个不是了。”
糜贞看看笑容可掬的黄月英,原本胸中的怒气不知为何消减不少,想发的脾气再也发作不起来。犹豫了一下接过茶杯喝上一口,缓缓的放回桌上。想了想糜贞忽然道:“黄夫人你很厉害,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我竟然不知不觉的被你说服了……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你们两个都一样的嘴巴相当厉害,而且也一样的漂亮,气质都很相近。只不过似乎她的胆子要比你大得多,这或许是与她的武艺不错有关吧。
哦对,她是自己给自己挑的夫婿,就不知你与卧龙先生是怎么回事了。”
黄月英大感惊呀:“是吗?若如糜夫人所言,那她真的就与我太相像了!其实我那夫君还真就是我在水镜先生那里偷师学艺时自己相中的,后来又暗中考察了他许有一年多,觉得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才请家父去说的媒,我还特意让家父先向他隐瞒我的真实样貌,只说是才堪相配,真没想到他会爽快的答应……我已经嫁于他快三年,却到现在都还记得成亲洞房时,他见到我真正容貌时那惊愕不已的神情。”说着黄月英以袖掩口,吃吃的偷笑了一阵,连带着糜贞也莫名其妙的跟着笑了起来。笑过之后黄月英问道:“却不知糜夫人口中那个与我很相像的女子是谁?”
糜贞道:“她啊,姓赵名雨,和我一样是夷州别驾,也是世清的首徒。别看她小我几岁,还是个未出阁的小丫头,可着实厉害得要命。哦对!她就是赵子龙赵将军的三妹,数年前世清还在荆襄避祸隐居时收下的徒弟。”
“赵雨……”
黄月英默念了几遍之后沉『吟』道:“若是日后有机会,我到真想和她见上一面,说不定会和她成为知交的。”
糜贞伸了个庸懒的懒腰道:“黄夫人,和你倾谈一番我到也怒气消去不少。这两天因为一直生闷气,我觉都没好好睡过一下,现在可否让我一个人好好的睡上一觉?待我一觉醒来,就请卧龙先生来与我一见,我想知道刘皇叔这样不明不白的‘借用’我的船队到底所为何事。如果我能帮得上忙,我也会尽力而为,必竟我大哥糜竺也是刘皇叔帐下之臣,我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黄月英微笑道:“正该如此!其实此番借用糜夫人的船队,计中关键之处正是要请糜夫人出面方可。”
糜贞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难怪要让你来劝说于我了,闹了半天不但要借用我的船,还要借用我这个人是吧?”说着糜贞向黄月英一竖手指道:“行,成交!不过丑话我可说在前头,不论计成与否,一定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还有我这船队的安全。最后嘛……回头让卧龙先生去对刘皇叔说一声,该收的钱我一个钱都不会少收!”
“……”
糜贞要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补睡美容觉,黄月英也就退出了房来。门前留了黄月英的两个贴身丫环守候,黄月英向船工问清诸葛亮人在哪里后便举足去找。
明轮的动力驱动房中,诸葛亮正盯着明轮的齿轮结构发呆。
或许是绞盘转动的声音比较吵,亦或许是诸葛亮看得入神,以至于黄月英在他身后站了许久都没有查觉。
黄月英没有出声去吵诸葛亮,自己也去细细观察明轮的驱动结构。看了许久黄月英轻声道:“这明轮的机关看似简单,其实当中大有玄机。绞盘以牛只带动,牛只力乏时只需换上旁边栏中的牛只便可。若是船欲疾行,还可以加长盘杆,集数人之力奔跑推动。最妙的却还是代桨大轮中的轴件,当中必有大珠,且灌以鱼油润滑,能省去不少磨损之耗,似乎还能省下不少气力。”
诸葛亮回过神来,向黄月英歉然一笑道:“是啊,这些看似简单的东西,实际上要涉及到的各种事情极多,单单这轮盘上关键之处所用的钢铁铸件就非同小可。全天下可能除了张仁的夷州,再无他人拿得出这般手笔。有时我都在想,若不是我已经出仕于主公,我肯定会去夷州游历一番。”
黄月英脸上依旧是那让人看着无比舒服的微笑:“日后说不定会有机会的。”
诸葛亮点点头道:“我还曾听大公子刘琦提起过张仁所制的机关排弩,机关一发箭如雨下,且力道之猛令人惊怖。三将军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你我都知道,而能把三将军吓住的东西威力可见不俗。相比之下,我那连弩似乎就有些不够看了。”
黄月英道:“我看也不尽然。张仁那排弩如何我不知道,不过从大公子口中形容的箭支数量上来看,此排弩必然身驱庞大不便行动,只适合城防守卫之用,临兵对阵却不见得有多大的用武之地。”
诸葛亮笑道:“我那个也小不到哪里去啊。”
黄月英亦笑道:“如果你肯放弃当中的一些地方,比如十矢改为五矢,两百步改为一百五十步,说不定能缩小许多的弓弩身躯,那样就方便行军携带了。”
诸葛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明白过来,尴尬的笑道:“一时看得入神,只顾着与你谈及机关趣事,正事到给忘了。糜夫人她现在如何?”
黄月英道:“好不容易给我抓到机会劝慰了她一番,现在她怒气已消去不少,正在舱中安睡。这两天她确实被气得够呛,人怎么会不累?就让她好好的睡上一觉,等她醒来之后你再去向她赔个罪,再好好的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借用她的船队。糜夫人虽是豪商,但也是『性』情中人,依我看只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定然会相助的……只是她甩下了一句,该收的船资她一个钱都不会少收。”
“彼本商家,又因我这计策而被迫行事,胸中有些怒气在所难免,多给她些补偿乃是情理中事,主公一向慷慨大方,不会去在意这些钱帛。最重要的是主公本来就与张仁关系不错,而为这些小事与张仁闹出矛盾乃是不智之举。我这计策若成,主公便可入主荆襄是不假,但荆襄民心并不是能在短时间内尽皆收服的,需要一段时间去治理教化方可。而在这段时间里,从夷州购来大量的军需之物能够省去许多事。需知曹『操』在北,随时可能会出宛城南下荆襄,主公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治理民政,军需之物的补充又颇费时日,主公需要夷州张仁的互市之助。相比之下,现在多花些钱帛去安抚糜夫人之心又能算得了什么?”
黄月英道:“这些大事我帮不了你什么,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过一会儿糜夫人醒来,你好好的整整仪容去与她面谈,休误大事。”
午觉后糜贞醒来,懒腰之后习惯『性』的随意梳洗了一下。舱门前的丫环早有一人赶去报知诸葛夫『妇』,不多时这对公婆双双来到糜贞的舱前,黄月英先开口唤门道:“糜夫人是否睡来?可否与我夫『妇』相见面谈?”
糜贞整好衣服,披散的长发也扎了个马尾巴。对着镜子照照无误后这才开门把诸葛夫『妇』引入舱中先行一礼道:“妾身糜氏,见过卧龙先生,请上座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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