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妙凌抬着头看着端贵妃,这端贵妃不愧是在宫廷内浸淫多年的老人,能跟瑞贵妃分庭抗礼这么多年,虽然说不上赢,但也没有输。
端贵妃这个女子,她还是了解几分的。
出身平常,虽然是官女子选秀入宫,但母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可以说她在宫内是孤军奋战。
但这么多年过去,皇帝对她一直是荣宠不衰,今天看来,
曲妙凌都也理解几分。
其一,这个端贵妃会说话:懂得看眼色,皇帝的一个抬眼垂眸,她都能看清皇帝的心思,这样一朵解语花,皇帝又如何能不爱呢?
其二,这个端贵妃身份干净,虽然身处宫内,但却跟结党营私扯不上,再加上她没有母家,皇帝就算过分宠爱也对自己不会产生任何威胁,她跟瑞贵妃不一样,瑞贵妃如果不是仗着显赫的家世,可能也不会这么受宠。
在这个时候,端贵妃在曲妙凌心里的危险等级又往上提了好几个层次,至少比瑞贵妃要高。
司徒高忍经过刚才的惊心动魄,在这场宴会上老实了许多,一直到结束他都没有再出去。
而在曲妙凌坐下之后,司徒高忍的目光就不停的往他身上扫,就跟刀子似的,好像要剜掉她身上的肉,又好像是网钩,要把曲妙凌钩住,让她陷在网里,挣脱不得。
这刺目的目光曲妙凌自然察觉到了。
当然,司徒怀决也看见了。
刚才他匆忙赶回来,将脸上的黑布巾塞到下属的手上,他匆匆坐回自己的位置,在司徒怀慵问他去哪儿了的时候,他只是淡淡的回答说自己去方便了。
没过多久那三个人就一前一后的进来,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司徒怀决看得心里一惊。
他忍不住替曲妙凌提心吊胆,在这件事完美解决皇上也没有追究之后,他大大的喘了口气,心里松快了不少。
可是转念他就觉得自己今日是给曲妙凌惹了大麻烦,她要不是为了帮自己,今日也不会这么难堪,更不会被皇帝明里暗里的斥责,也就不会被司徒高忍像盯敌人似的盯着。
司徒高忍狼一样的目光就宛如一根根削尖了针头的刺,戳进司徒怀决的心坎里。
小插曲过去,宴会上又恢复一片和乐。
舞女们的表演非常吸人眼球,好多大臣都看得目不转睛,甚至顾不上自家夫人的白眼。
就在武德侯看的笑眯眯的嘴角都险些流下口水的时候,皇帝突然说道:“武德侯,今日你叔父不远万里回来,你可要让她跟你一起回府团聚?”
曲从直一直在边关镇守,已经好多年没有归家,细细说起来,也有十几年了。
“回禀圣上,微臣未归家已有十四年。”
曲从直这时候站起来,冲着皇上拱手尊敬道。
皇帝听罢,朗声大笑,就连皇后娘娘也跟着温婉的笑了笑,却笑不露齿,足以彰显后宫之主的身份贵重。
“陛下,许大人十几年没有归家,倒是您这个做皇上的不是了。”皇后娘娘带着调侃的语气道。
今日是家宴,若是太过拘谨,怕是皇上也会不高兴,于是皇后娘娘罕见的跟皇帝开了一次玩笑。
皇帝听罢,脸上的笑容加大,好像从心里就往外散发着一种高兴的意味。
“曲爱卿,那朕就特许你回家省亲,过完这个除夕再回到边关。”
“臣领旨谢恩。”
曲从直赶紧跪下。
武德侯见状也赶紧跟着跪下,这可是皇上的恩典,这下子他想跟叔父商量些什么事,都不用藏着掖着,可以摆到明面上来,量谁都不敢指摘什么。
正想着武德侯隐晦的看了文丞相一眼,对方垂着头,手上举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武德侯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他跟叔父对视,二人都笑了。
这场宴会,可以说最大的赢家就是武德侯府,而司徒高忍全程跟个鹌鹑似的,屁话不敢放。
至于老雍王的瞪视,他更是全当没看见,老老实实的窝在位置上,只顾着喝酒。
原本还没有醉,可是到了最后,宴会结束的时候,司徒高忍醉醺醺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竟然是被府内的下人抬着回府的。
老雍王见了,露出了家门不幸的表情,可现在府内能撑得起偌大家业的也就只有这个不肖子孙了。
老雍王拍着大腿,坐着马车回府的时候,他捂着胸口,显然是被气的发疯,若是他的长子没死,哪里还会有司徒高忍什么事儿!
宴会结束之时,司徒怀决脸上愧疚的表情依旧存在,今天他给曲妙凌惹了大麻烦,他现在悔恨不已,有心想挽回,可到底是晚了。
可是他依旧不后悔救了文清若,因为他知道,曲妙凌跟自己是一条心的。
在众位女眷转身离开宴席的时候,他不由得抬头,看着曲妙凌,二人的目光只对上片刻,可司徒怀决却从对方的眼神当中看到了安抚之意。
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怨恨自己。
司徒怀决高兴极了,而同一时间,他心里又觉得,自己跟对方还真是天生一对,互相包容。
这样好的妻子,他若是没有抓在手心,牢牢的握住,那他不就成大傻子了。
看着曲妙凌离去的背影,司徒怀决的表情逐渐严肃,这个正妻他要定了。
坐上马车,文氏立马变得安静起来,刚才她跟文清浅不欢而散,她也得知文清浅来找自己其实是有目的的,她想让自己帮忙跟她和怀王保媒拉线儿。
她现在在府内跟个透明人似的,哪里还有能力帮她呢,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于是文氏最后还是拒绝了。
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吗?当然不是。
可皇后是她最后的底牌,她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这一晚曲从直并没有直接跟着他们回府,作为朝廷重臣,曲从直也还是颇受皇帝器重的,他在京城也有自己的府邸,只是已经分了家,他们不能再频繁进出侯府,万一给皇上留下了结党营私的印象,对谁都不好。
而文清若这边,文丞相特意放弃骑马,转而跟女儿坐在同一辆马车内,刚才在宴会上他不便多问,现在腾出时间了一定要问个清楚。
“女儿,刚才在宫内可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清若看了文清浅一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父亲,什么事都没发生。”
文清若始终牢记母亲王氏的教诲。
“清若,你要记住,娘在这相府里举步维艰,你爹他对文清浅视如珍宝,可是对你跟为娘都平平淡淡,想必你也看得清楚,但你必须要牢记,在他的面前说话定要留三分,切记,切记。”
文清若表情真挚,看不出来撒谎。
文丞相的心思在心里翻了个个儿,他打量的目光落在这个二女儿身上,却始终没有看出破绽,最后她只能微笑道:“没事便好,父亲也是怕那司徒高忍对你坐下难堪之事,到时父亲要为你讨个公道,没事便是最好了。”
可这话听在文清若耳中,她却总察觉出一些遗憾的味道。
难道父亲真的有意把自己许配给司徒高忍?那个混蛋?
文清若面皮紧绷,娇俏的鼻子动了动。
她垂着眸,并不看坐在自己对面的那父女二人,心里百转千回,一颗心凉透了。
第二日就是大年,曲从直一大早就回来了,作为跟老夫人平辈的长辈,从四面八方赶回来的曲家子孙是要给老太太跟曲从直拜年的。
而现在身为一家之主,曲复带着妻儿给坐在上面的两位长辈拜年,他们纷纷跪在蒲团上两手恭敬的置于前胸,脖颈放松,头颅下垂,嘴上还说着吉祥话。
“恭祝叔父官运亨通身体健康,恭祝老太太祥瑞得宜福寿安康。”
众人齐齐磕头,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同时一个大男人面上也忍不住带上笑容。
“起来吧,起来吧。”二人开始发红包。
曲复文氏跟几个姨太太是没有红包的,曲妙凌跟曲辰巳却收到了来自长辈们的非常丰厚的红包。
在这件事上,老夫人并没有偏袒谁,她给孙女和孙子都是一样的。
拜完年,众人都坐下,待会儿就会有离府的曲家人来拜年。
在武德侯这一辈儿除了他跟曲庭,还有许多庶妹庶弟,今日他们都要回来。
在这等人的空档里,因为曲妙凌和曲辰巳是面对而坐的,二人辈分都最小,长辈们在说话他们插不进去嘴。
“辰巳,近日在学堂如何?”老太太忽然慈祥的问道。
这曲辰巳跟她虽然不亲近,可到底是侯府唯一的独她如何能不疼爱。
“回禀祖母,陈辰巳在书院一向都好,夫子也很照顾辰巳。”
曲辰巳回答的非常简洁,他略微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曲妙凌看着,却觉着曲辰巳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方向来是张扬的,可是今天他却像变了一个人,收敛的不像他。
可看着曲辰巳对祖母却是恭敬了不少,以往他给祖母行礼的时候,总是动作不规范,要不然就提前起来,显得鹤立鸡群,可是今日却不一样了,他磕头的时候发出“砰”的一声响她都听见了。
缓缓的,曲妙凌的唇角勾起笑容,欣慰极了。
曲妙凌欣慰的目光一直持续到那些庶妹庶子到来。
曲家的人口称不上旺盛,但凌凌散散的也有四五个人轮番来拜见。
送上礼物,他们便在老夫人的安排下做下。
今天来的,分别是三老爷四老爷还有五小姐。
他们各自都成了家,也都有了子女。
这偌大的侯府,总算才显得喜庆了一些。
给老夫人跟曲从直行完礼,众人纷纷坐下三老爷跟四老爷对视一眼,便道:“老夫人,妙凌回府也许久了,怎么我刚才看着对嫂嫂好像并不恭敬。”
挑刺儿似的,这人看了眼曲妙凌,又看了眼文氏。
“三弟这是说的什么话,妙凌可是我的宝贝女儿,哪能对我不恭敬呢?不过是今日初次见你们,不习惯罢了,你们以后可要多多与我们来往啊。”文氏说话滴水不漏。
她也知道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要是被三老爷跟四老爷得逞了,她的脸面也没地儿放,更别提侯府的脸面了。
三老爷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嫂子,我可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想必四弟刚才也看见了,嫂子跟妙凌可没有任何交流,你们二人相处也有大半年了,怎么还能如此呢?要是传到外面,还不要说我们侯府家庭不和,搞内部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