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利共生,我们常常就是这样看待传粉者和花之间的关系的。
飞舞的雪花,凛冽的寒风,火车轰隆隆的驶往齐齐哈尔。望着眼前素裹的银装,不禁陶醉其中。但那时,我仍未知道将要发生在这辆列车上的凄美的杀人事件。
民国二十四年十一月三日,天津开往齐齐哈尔列车。
东北的寒冷着实是我所始料未及的。窗外纷飞乱舞的雪花乍看纯净无暇,却在其骨子里显露出一股袭面而来的狠劲。我想,这与天津的雪是大大不同的。
尽管车厢里来回走动的绅士们很多,但之于我却是不大想多动弹的。您可要知道,此时此刻我是甚感寒冷的。
不过说那些是绅士,实际上也是不大准确的。他们充其量也就是披着精致外衣的普通人罢。我两年前刚从法国回来,显然,看惯了法兰西的绅士们,再回过头瞧瞧我的这些同胞们中的绅士,还是有些奇怪的。
党中央派给我的随从赵大虎,说实话是一个朴实的农民的孩子。他很年轻(说是年轻,其实我也才二十三而已),才二十出点头,不过我是不怎么喜欢他的,因为我始终觉得他是党中央出于不信任我这个资产阶级国家留学归来的“洋同志”,所派给我身边的用来监视我的人。是以当他为我端上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时,我用近乎对待陌生人般的冷漠口吻回答道:“我不喝。我要睡了,你不要来打扰我。”实际上,不光是出于这个原因,眼下我是确确实实有些倦了,而只要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还待在我身旁一刻,他便会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又是问我法兰西的风景,又是什么资本主义到底啥样的,搞的我厌烦的真的想踹他一脚!
赵大虎见我不再搭理他,便失落的离了去,临走前还顺带摸了我放置桌上的一支香烟!罢了,睡觉要紧,便暂且饶了他吧。觉前瞧了瞧表,是下午1:30分。
火车的噪声和颠簸的旅途似乎成了我现在最大的敌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二者是迄今为止我所遇到过的最为棘手的敌人。你根本看不见也摸不着它们,但你却无时无刻不饱受它们的摧残,这将直接导致我的这顿午觉睡的是并不怎么舒服的。
约莫到了三、四点吧,赵大虎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时我还并不怎么清楚,这将是我与这位小随从的最后的见面。我瞧见他慌慌张张的,正要起身询问,这时后面却冲出一赤面大汉。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啪!”的一下便上前抱住了赵大虎,嘴里还骂咧着:“瓜娃子,龟儿子杀了人还想跑哦?老子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便不敢再唤程大义喽!”
骂咧后,只见他轻轻松松的便将赵大虎提了起来,尽管他们的体形极其的相似。然后待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时候便起身欲走。我见状况不太对,便一把拽住了那自称程大义的赤面大汉的胳膊。没想到他只胳膊一甩便挣脱了我,呵!好大的力气!
俗话说的好,君子动口不动手,于是我赶忙大声说道:“这位先生,您这是······”(我发誓那是我平生说话声音最大的一次,真是有辱我的绅士形象!)
这时,那程大义终于回过头来,我原以为他会再有些礼貌一点,没想到他只是白了我一眼便又转身离去了。说真的,那一刻我是着实被那眼神吓着了,那是一种死亡的眼睛,或者更确切的说那是只有抱着必死之心的人才能放射出的恐怖的眼神。
不过我倒也不急于追上去,本身对赵大虎便是没有什么好感的,而且列车还处在行驶的过程中,任他们二人去哪儿,最终我也是可以将他们找到的,所以并不急于这一时。不过方才那程大义好像说了“杀人”什么的,因此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才是。
程大义的举动在列车上引起了一阵骚动。其所到之处是一定会撞倒些东西,这其中也有价值不菲的珠宝钻石,毕竟这是一等舱嘛,有钱人还是不那么稀缺的。不过您也别指望那个程大义真有这么笨,撞倒这些珍宝的自然是一路被他拖拽的赵大虎。后来听那些乘客们说,赵大虎一路上都在喊:“我是冤枉的!我是无辜的!”当然,这些话我也是可以隐约听见的。就在这时,列车的大喇叭喊了起来:“各位乘客,您们好。由于某位乘客······”
听了大半天才明白了在这辆列车上,对,就是刚才我熟睡(好吧,其实睡的并不熟。)的时候,一名叫藤野鬼夫的日本乘客被杀害在4号车厢内的厕所里。据另一位赤脸高大的乘客反映,他个人目击到是赵大虎,也就是我的小随从亲手杀死了这名叫藤野鬼夫的日本人。
对于这件事我略感震惊,但却不禁在心底里嘀咕:“赵大虎确实是有杀一个日本人的理由,毕竟这几年来日本人在我中华大地横行霸道、欺人太甚,任哪个有血性的中国人都不会给日本人好脸色看的。况且赵大虎的双亲在九一八的时候死于日本人的轰炸,他是完全有理由袭击一名日本人的。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先不论他是怎么知晓那个藤野鬼夫是日本人的,就凭他的胆识,怎么着也不像是能立马杀掉一个刚见面不久还完全不认识的人吧。额,这里请允许我更正一下我方才的话,不是胆识,而是说心地。赵大虎该是下不去手杀害一个大活人的。算了,我在这儿胡乱的猜测倒不如先找到赵大虎和程大义,然后当面问个清楚,那才是上上之策。
通过方才的广播,不难推测出那个被提到的指控赵大虎的赤面高个便是程大义。而广播还说了,现如今已将程大义和赵大虎找到,并且他二人都被关在列车的最后一节车厢,由列车上的警卫人员严加看守。
虽然我很高兴因此能得到赵大虎所处的位置,但是很遗憾,这个消息恐怕只是列车工作人员为了稳定民心所放出的假消息。从程大义将赵大虎拽走后到广播响起,只有不到三分钟。更何况我是处在8号车厢的位置,而警卫人员是分布在1、2号车厢内。车厢内又是单向的走道,按照常理,当时程大义他们是往后面的车厢走过去的,如果说有警卫人员去抓捕他二人的话,那必定会从我面前经过从而去向9号车厢。可是何以直到现在我连半个警卫员的身影都没有看到?莫不是咱们车的警卫人员个个都可以瞬间移动到后面的车厢里?那显然是不现实也是绝无可能的。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列车的工作人员为了避免继续引起骚动,只得出此下策。不过呢,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做法。但是不知他们有没有想过,若赵大虎真是那个杀害藤野鬼夫的凶手,他们等于让一个杀人犯在列车上随意走动,这是拿乘客们的生命开玩笑啊。他们,以及我的生命安全都将受到不同程度的威胁!
不过仔细想一下,既然那程大义和赵大虎果真没有被捉住,那为什么自从广播播出后车上便一片寂静,像什么都未发生似的,这是为什么呢?
能解释这个疑点的只有两个原因。其一是程大义、赵大虎二人不再像之前那样的激烈争斗了,而只是如同寻常乘客一般并排走在一起,这样乘客们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了。但这又是怎么可能呢?赵大虎会乖乖束手就擒?还是他认罪了,而万念俱灰放弃抵抗?诶,还是再来看看另外一个想法吧。
又或许他们现在是停止在了某处,当然喽,也有可能是在一个没有乘客能看见的地方继续之前的争斗厮打。这些都是有可能的额,但最令我感觉可疑的便是程大义为何对赵大虎揪着不放?正常人若目击到照度互杀人,第一反应自然是自己先逃跑保住命。若说是因为程大义的正直,见义勇为,那也说不通他为什么刚才要拽着赵大虎往后面的车厢走。他应该将赵大虎带到前面车厢的警卫室呀。奇怪奇怪,着实奇怪。不过目前为止还是先找到他二人再说罢,事不宜迟,我艰难的从被窝里爬出来,准备去寻找程大义和赵大虎的下落。
透过窗外您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暴雪又是更加猛烈了,而就在我痴迷的望着窗外的暴雪风景时,一个人影(不,准确的说是一个人形的东西)在窗外从我眼前“嗖!”的一下飞了过去,那是往列车前进的方向的!我瞪大了双眼,直直将脸贴在了窗户上往方才人形物体飞过去的方向观察着,希望能再睹那物体的风采。有什么东西居然能赶上列车的速度从而顺着列车行驶的方向而运动?就我所了解到的,目前仍然是还没有出现的。说真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这时,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叫划破了长空,我在还未从方才奇景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的情况下,便急忙循着惊叫声跑去,那是所在的前方的车厢。
待我急忙赶至现场时,才发现那儿早已堆满了围观的乘客。尽管他们一个个踮着脚尖,但却并不能瞧见到一丝有关引起方才尖叫原因的场景。因为那惨不忍睹以及最大限度考量人性的凄惨场面早已被工作人员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所遮挡住。他们也在承受着人类所能容忍并且良心所能极致展现的痛苦与恶心——一具睡美人般将自己头颅抱住放在胸前安详平躺的尸体。
在我艰难的从人群中挤到现场跟前的那一刻,便立马被一位警卫推回了人群。只听他义正言辞的说道:“这位先生,无关人员请退开!”
彼时我的内心是极其复杂的。一方面组织上安排我并且给了我一个齐齐哈尔警察局副局长的假身份。并且凭借这个身份我可以轻而易举的进入现场,而能证明我身份的委任书此时正真真正正安然的躺在我的怀中。可是说实话,我并不想暴露我的身份,尤其不想在一个美丽中国姑娘的面前暴露我这名日本人走狗的假身份!这是什么样的一种奇妙感觉呢?我无法准确的用文字表达出来。但最终,兴许是我天生对此类事件的敏感?还是凭借着仅存的一丝良心想要亲自为死者昭雪?又或者完全出于炫耀威严与身份地位的虚荣心?不论是哪样,我俱是不甚了解的。我惟有做的只是从怀中掏出那张为我所不耻的委任状,以此来达到我与里面死者见面的愿望。且不谈这愿望是出于何种目的所产生的,但我确实是这样做了出来。至于方才哪位美丽的姑娘,我想说的是活人的议论看法始终是比不上含冤死者在天堂对我最诚挚也是最无助的召唤吧。
晚8:20,一辆列车,两具尸体。生命的出现的确是一件极难遇到的事件,可是我们的周围却到处充斥着生命,为什么如此难遇的东西却这么普遍地存在呢?而现如今他们却又为何如此简单的消逝呢?
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调查,毫不夸张的坦诚说,我是一头雾水。首先死者正是下午拽走赵大虎的程大义,这一点可以明显从尸体所抱头颅以及尸体的体形观察出。明确了这一点后,我们便开始怀疑杀害程大义的便是之前所有人都看到的一直和程大义待在一起的我的随从——赵大虎。
基于这个假设,列车长便将列车上所有的人都集中到第一、二车厢。然后派出了五名值班警卫换个车厢一间一间房的搜查,妄图找到赵大虎的踪迹。可是结果却令我们百思不得其解,赵大虎居然在这辆疾速前行的列车上凭空消失了!当然喽,也有人猜测赵大虎是不是逃到了车厢外,不过这个假设也很快被否定了。整列火车只有列车长一人拥有各车厢门的钥匙,而在大家仔细检查过后发现,所有的车厢们都是被好好的上锁过的,完全没有撬动或松动的痕迹。这也就是说,赵大虎幻化做了空气,在这辆疾驰的“密室”中飘散的无影无踪。
无奈之下,我决定还是从乘客们入手。对车上的三百多名乘客于警卫室一一询问,也许杀害了程大义和藤野鬼夫的真正凶手就隐藏在这批看似毫无关联的乘客当中。甚至以及消失的无影无踪的赵大虎也早已被杀害,而凶手又用了某种特殊的方法让赵大虎人间蒸发掉。
对于这些问话的内容,我是详细记录在了一个小册子上。并且,在三百多名乘客中,我发现了那特别存在的四人。
审问地点被安排在了餐车,那幽暗的房间似乎预示着这起案件所带给我们的最坏最恐怖的体验,而这一切又将在这房间内得到最为淋漓尽致的展现。
何雯君,女,学生,18岁。
“何小姐,您好。”
“······”她端坐于那,宛如纯洁的圣女一般,她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我。
眼前的这名叫何雯君的姑娘便是方才在人群中令我陶醉的人。额,好吧,我承认,只是因为她很漂亮我才注意到了她。不过这也就够了,一名能让人在人群中一眼注意到的女性该是有多么的美丽,多么的靓人。
“咳!咳!”想到之前的情形,我顿时语塞了。只因我实在不愿意能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所以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了。由此,似乎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在前面的乘客的供词中曾提到过这位何雯君小姐曾经两次出现在程大义的死亡地点附近,那是第三车厢。而同一时间内,又有其他乘客反映在第十车厢看到过她的身影,对于这两个明显的对冲点,我一定要搞清楚。但是眼下我却因为她的美貌而不知所措,这该是上帝所安排好的吧?尽管我并不信奉任何教派,但此时此刻我还是愿意相信我的猜测,这一定是上天安排好的。
沉默,陷入了沉默。一方面是我自己的原因,另一方面我承认我所中意的这名女性确实是位令人难以接近的人,或许她是凭借自己的冷漠来保护自己吧。但是我还是之前的话,活人的评价始终是难以阻挡我为死去冤者昭雪的决心的。不论怎么讲,这是我的义务,也是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的使命与操守。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我将不会再在她面前装成一名绅士了,尽管我一直以一名纯种的法兰西绅士自居。我下定决心了,是时候该铁面无私了。
“咳!咳!何雯君小姐,重新自我介绍一下,鄙人豫明良,齐齐哈尔警察局副局长······”说到这里,何雯君瞪了我一眼,那眼神是极其的冷漠的,致使我差点儿又没有勇气继续询问下去了。看来我是真的遭到她的讨厌了,那样也罢,这样正好,那便没有什么可以再次顾虑了。
“接下来我所问的希望您能如实回答。”
“······”
“那么请问晚上7:00左右的时候您在哪里?”
“不知道。”她终于还是开口了,但却是这句话。这是最令我所无奈的,该如何撬动眼前这名倔强的女子呢?
“何雯君小姐,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请您配合我的工作。”
“配合一个日本走狗的工作?就凭你,你能查出些什么?”
“随您如何说,但是您对我个人的看法并不能作为您不回答问题的理由。”
“我知道你们想要问什么。”这句话犹使我感觉很诧异。是的,从刚才开始,她一直语出惊人。
“哦,那请您说说看?”
“哼,晚7:00的时候我是在第三车厢洗手间的附近。并且7:01的时候我在第十车厢吃晚餐。”
果真是与乘客们所反映的一致。不过她是如何办到的呢?先不论她是如何在一分钟之内从第三车厢赶到第十车厢的,光是所处第八车厢的我便不能为她作证。按道理她应该会从我面前经过,可是为何我会没有见过她呢?这与推翻列车广播的谎言所相似,并且这起事件还有一个地方与这有着相似的不协调感。我方才提到过了,程大义的尸体是在第三车厢被发现的,但是我最后见到他的时候,他确实是拽着赵大虎往后车厢去的,这又是什么原因呢?我并没有见到他往前面的车厢去,何以尸体会被发现在第三车厢?综上所述,如果能够突破这个迷点的话,兴许这个案件就有了眉目。
何雯君见我许久没有说话,便率先开了口。“怎么,你很惊讶吗?孤陋寡闻。”虽然我很高兴她是先开了口,但是如此听来倒像是无尽的嘲笑。
“孤陋寡闻,为何这么说?”
“你没有见过姊妹吗?”
······好吧,我本来还以为这名美丽的姑娘会再次语出惊人,没想到却是这般的平常。当然,这单是对她的说话语气的评判,因为这句话本身还是给了我不小的震惊。
“姊妹?”
“对。我不是何雯君!我是她妹妹!”
“何雯君的妹妹?”
“是的,何雯筱。”
倘若她说的是真的,那么方才提出的几个疑点便解决了一项,也就是说我们所主观认为的何雯君其实是两个人,这样一来的话要做到近乎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便是非常的容易了。想到这里,我们不免也会怀疑,是否有关程大义的尸体移动之迷也拥有着类似的非常简单但却不为人所知的事实呢?这些都是完全有可能的。不过现在还是需要再三确认一下眼前的何雯筱所说的话是否属实。
“那好,何雯筱小姐,按照您方才的说法,您是有着一名和您非常相像的姐姐吧?”
“你耳朵有问题吗?”
“我的耳朵一直很好。”
“那你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何以见得?”
“既然你的脑袋没有问题,那我为什么要重复一遍我有姐姐的事实?”
“不是,我只是想见见你的姐姐,以此来证明你的话是没有虚假的。”
“无聊。”
“才不无聊呢,妹妹。豫明良先生是为办案子的,于情于理你都不可任性,该当尽力协助才是。”正在我和何雯筱斗嘴(说是斗嘴其实更像是双方逞口舌之快。)之时,房门被缓缓推开,一名酷似,或者说根本一样(当然,这些仅仅是从长相上来判断的,不久之后我才明白她们二人本质上的区别。但至少从刚才的话便可以看出,这名真正的何雯君小姐可比她的妹妹要有礼貌的多的多。)的姑娘踱步而进。她与何雯筱一样,都穿着朴素的学生装,乍看之下确实是一模一样。这便该是真正的何雯君了,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见琵琶半遮面。
只见何雯君面带微笑,来到何雯筱身旁,柔声说道:“妹妹,豫明良先生想要找的是徘徊在三车厢的何雯君,那便不关你什么事了,你自顾自的离了去吧。”紧接着她又转向我抱以歉意的一笑,那是非常迷人的一笑,天下的男人若是见到了这一笑该是俱被迷的神魂颠倒了,我是男人,自然也是并不例外的。
何雯筱嘟囔了小嘴,朝何雯君抱怨道:“姐姐,这个家伙是日本人的走狗,你可要小心点儿!”“哎呀,姐姐知道啦。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你快走吧。”一边说着,何雯君一边将不情愿的何雯筱推到了门外,然后轻轻关上门,回到了被审者的座位上。
表面上不说,但我的心里是非常明白的,何雯君此举全是为了保护妹妹。是啊,十车厢的人是与这起案子毫无关联的,而我们召集何雯君谈话的其中一个疑点——二人同时出现的这一项已然解决,剩下的就只有她为什么会在案发前于案发现场附近徘徊,这是最致命的一点。我不晓得待在三车厢徘徊的究竟是何雯君还是何雯筱,但是眼下是何雯君所展现出的对妹妹的爱护着实打动了我。那么我该是落这对美丽的姊妹一个人情了,当然,这也与她们不食人间烟火的美貌有关。
“您好,何雯君小姐,再次自我介绍一下,鄙人豫明良,齐齐哈尔警察局副局长······”就在我正进行着自我介绍时,何雯君却俏皮的向我眨了眨眼睛,然后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我住嘴。
我果真住了嘴!是被她所迷住了吗?哦,好吧,她是比何雯筱更加的迷人,如果说何雯筱是一个叛逆顽皮的小天使的话,那么何雯君便是一名真正圣洁而又不可高攀的天使。
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何雯君的一席话打断了我的幻想:“豫明良,代号黄河。隶属于天津地下党,于民国二十四年十月一日被委派至齐齐哈尔,组织齐齐哈尔的地下党工作。”
天呐,她竟然知道我的一切底细!她究竟是谁?我越来越搞不懂了,这该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何雯君见我一脸惊诧,不禁噗哧笑了出来:“哈哈,首长说的果然没错,你这个人真有趣。你看你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说实话,她笑起来更加的美丽,不似方才温柔端庄的不食人间烟火,此时此刻她倒多了几分俏皮与可爱。
不过她说的没错,我真是跟见了鬼似的,干我们这行,如果被别人(这个别人当然不包括自己同志)知道自己的底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当然跟见了鬼似的!是见到了来索命的黑白无常鬼!
何雯君笑够了后才又恢复了原来的镇静模样:“额,不好意思,豫明良同志,吓着你了。请让雯君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何雯君,代号127,是****中央委派下来协助你工作的。囔,这是上峰托我交给你的信。”她一边说着一边努着嘴,然后将信递到我的手中。我半信半疑的接过信件,打开仔细阅读了一番:“······将何雯君同志代号127调往······”
还真是的!那这么说来,眼前的这名美丽的姑娘便是我的助手了,对于中央的这次安排我还是感到非常满意的。而这也洗脱了她的罪名,无论她在案发现场逗留是做些什么的,于我来讲,是万万不相信她会杀人的。
“怎么样,豫明良先生,可以允许我坐在您旁边一起参加审讯吗?您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在南开学心理学的呢!”
对于这样一位美丽动人的女士的要求我怎么可能拒绝呢?况且她还是我的同志,这使我有了一丝的安全感,至少我不再是孤军奋斗了。
江伟,男,皮衣商人,43岁。
“江先生,您好。我是齐齐哈尔警察局副局长豫明良。”
“您好,豫局长。”
“江先生,时间紧迫,谈话时间有限,我就长话短说了。”
“请便。”
我对眼前这名中年人的从容不迫感到惊讶。之前所审问的乘客当中除了何雯君与何雯筱二人,其余的俱是战战兢兢的,这该是普通人的正常表现。可江伟却是那么的自然,总是给我一种刻意的不协调感,好像这镇静是装出来的,实在是奇怪。
“江先生,如果这个乘客名单没有记录错误的话,您是睡在被害人之一的藤野鬼夫的上铺吧。”
“是的。”
“那好,藤野鬼夫先生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在3:15左右,请问在那之前您最后一次见到藤野先生时大约是什么时候?”
“额,让我想想。”说着他便陷入了沉思。
“完美的举动!”何雯君突然附在我耳边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当我用不解的眼神望向她时,她再次小声说道:“你想啊,正常人怎么可能记得和一个陌生人分别的时间?所以按道理他应该是说不出来的。但是这样一来无法说出最后见到藤野鬼夫的他便会陷入我们的怀疑,至少是不能洗清他的罪名的。可是他方才却说想想,那明显是记得,若是不记得或者压根不关注,那想是决计想不到的。由此可见,他一定关注过和藤野鬼夫最后见面的时间,但为了不引起我们的怀疑,于是故意说要想一会,好表现出他知道时间这件事是非常自然的。当然喽,也不排除他会瞎说。但他胡诌八扯咱们也不晓得对不对?所以我才说他这是完美的举动。”
何雯君的话令我茅塞顿开,同时也使得我对她的印象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愧是南开大学的高材生!
过了许久,江伟终于开了口:“额,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最后一次见到藤野先生大概是在3:00左右。”
“您怎么这么肯定呢?”
“当时我在床上算一个账单,听到他走后关门,便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表。”
“那藤野先生向哪个方向走您知道不知道?”
“额,这个我还真的不太清楚,当时算帐比较专心。”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出于礼貌,我主动走上前去与他握手。
“不客气,发生这样的事其实我也挺难过的,搞的人心惶惶的。豫先生,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我,我江伟上刀山下火海也帮您办成。”
“诶,好嘞,谢谢。”
送走完江伟之后,何雯君便开始了抱怨:“这人真假!什么上刀山下火海!能用这么恶心的词儿,也太······诶,反正我感觉这个人嫌疑可大了。”
我与何雯君对江伟的看法是一致的,说实话这人也太假了,难不成商人都这样?不过之于何雯君的看法还是有一点我不能苟同:“何小姐,您方才说的话有一句我可是万万不能苟同的。”
何雯君白了我一眼,悻悻道:“怎么?你还真被那江伟的甜言蜜语给搞的神魂颠倒了?我的看法不对?那江伟做人难道不假?更何况你还是个男的诶。”说罢又朝我做了个鬼脸,那滑稽的模样真令我哭笑不得。但即便是这样,我也还是要指出她的错误:“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你方才所说的上刀山下火海那个······”只见她听后皱了皱眉头:“不会吧,豫先生,你信有这种人?你法兰西的童话看多了吧?”“不是法兰西的童话看多了,是因为此时此刻我正拥有着为他人上刀山下火海的冲动,而那个他人便是你!”
我原以为我用心酝酿出的这句话会感动的她泪流满面,没想到她居然反唇相讥道:“豫明良同志,不要认为你是我的上级,这种玩笑就可以乱开!实话告诉你,我最讨厌那种张嘴就来什么我爱你的人了!”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起了身重重甩门而去。
现在我想说,我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无助过,我的心好像被万箭穿心一般,法兰西式的爱情不该是这样的!
纵使我如何不甘,如何抱怨,审问也得继续下去,只是又变成了我孤身一人。
李洪纯,男,职业不详,36岁。
“李先生,您好。我是齐齐哈尔警察局副局长豫明良”
“哼!汉奸么。”他听到我是齐齐哈尔警察局副局长后立马摆出了一张臭脸。当然,我已经习惯了。
“我是不是汉奸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究竟是不是杀人凶手呢?”
“你!你说什么!你可不要诬陷好人啊!我可什么都没有干!”
嘿,他急了!这说明有戏,这是普通人的正常反映!看来接下来他的实话该当是多于假话的。
“您先别急,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毕竟您就睡在程大义的下铺嘛,是最有机会接触程大义的。”
“豫先生,我请您下次注意一下你的言行。”
“好的。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进入正题吧。”
“乐意效劳。”
“您对程大义先生的印象是什么?”
“不知道,我们几乎不说话。”
“那您知道程大义先生揪住赵大虎先生不放这件事吗?”
“哦,他的体格完全可以办到,不费吹灰之力。”
“很好,那这么说,您也认为程大义先生的体格非常强壮对吗?”
“显而易见。”
“那这辆列车上的乘客中,您认为有谁的体格达到可以杀死程大义先生的程度吗?”
“我恐怕砍下他那硕大的头颅也是非常困难的。”
“您好像并不怎么伤心啊?”
“您会对于一个陌生人的离去而显得悲痛欲绝吗?”
“通常不会。”
“那我是一定不会。”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
“应该的。”
刘露怡,女,南开大学老师,42岁。
“您好,刘老师。我是齐齐哈尔警察局副局长豫明良。”
“不甚荣幸,豫局长。”
“找您来是有原因的。”
“豫局长的时间精贵,不可能找闲人聊天的。”
“您显然不是闲人,至少在这起案件中是的。但您可否知道这意味着您已经进入我的黑名单了?”
“然而清者自清。”
“您很自信?”
“为什么不自信?”
“没有,您很好。那么我们可以进入正题了吗?”
“当然,您请便。”
“藤野鬼夫先生的尸体是在第四车厢的洗手间被发现的······”
我还没说完,刘露怡便打断了我:“而住在第四车厢的只有我一人对吧?”
“我不太喜欢聪明的女人。”
“刚才的何雯君小姐不聪明吗?”
“这与您有什么关系吗?”
“她是我的学生。”
“······好吧,谢谢您的配合。”
“豫先生在赶我走?好吧,我也不是喋喋不休的人,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着,再见,不用送了。”
诶,看来我又惹上了一个麻烦的人,想必这名刘露怡女士便是教心理学的吧。真该死!这个案子从何查起?问到现在,没有一个能问出点名堂的,不是假话连篇就是装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完全无辜的模样。罢了,现在还是先整理一下目前为止得到的线索吧。
首先是我和雯君都达成共识的说假话做假人的江伟。在江伟的供词中是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毕竟我不知道他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再来是李洪纯,他的供词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实质点的东西,一问三不知。之后又是何雯君的老师刘露怡女士。我和她的谈话完全是在围绕着何雯君展开的,就好像她在刻意将话题绕到何雯君身上,以此来避开我对她关于案件的调查。
为什么说这几人是特别的四人呢?首先雯君自然不用说,绝对是特别的。但是余下的三人不免令我感觉太不协调了。大家试想一下,这余下的三人有两个是二位死者同房间的人,还有一位是案发现场所在车厢居住的唯一一名乘客,按道理他们都应该和案件有着最直接的联系。但是为什么他们的供词显得那么空洞,甚至毫无实质性的东西。这难道不是他们在刻意隐瞒些什么吗?反观其他乘客,或多或少都会尽力说出些东西来,哪怕他们是编造的,但这是正常人的表现,大家都想提供证据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说这特别存在的三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带着疑惑,今夜将是不眠之夜。
次日清晨。
我来到第三车厢与第四车厢,尸体还好好的躺在那里。程大义的死状让人联想到的就只有惊悚与悲悯。而相较之下,藤野鬼夫的尸体则显得正常了许多,仅仅是被人给割破了喉咙。二者所展现出的极大的反差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是同一凶手所为。等一下,不敢相信是同一凶手所为?或许真的是两名凶手所为?这也不大可能呀,动机呢?对呀!我他妈查到现在连凶手的杀人动机都不知道,还查个锤子?而且人间蒸发的赵大虎至今没有现身,他又会在哪里呢?还是如我所猜测的那样,他已经被杀害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不禁叹了口气。现在什么线索都断了,怪事层出不穷。怪事,还真有些怪事没解释清楚。比方说我昨天看到的飞速飘过的列车窗外的人形影子,想想都不可思议,不会是赵大虎吧?这倒不可能,赵大虎的身躯是钻不过列车的窗户的。除非······除非不是一整块身体!是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尸体,是四肢分开的,是个用什么捆绑起来的提线木偶。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那个人形物体是向着列车行驶的方向飞去的。那一定是在那个地方有什么人拉着这木偶。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们现在假设那人形物体是用赵大虎的尸体块所做成的,那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呢?不怕被我们看到吗?或者说就是为给我们看到的。当一名凶手想要让别人看到这一点时,他是为了制造某种错觉,是不在场证明吗?可是他的目的没有达到啊,这个人形物体并没有影响我对案件的侦察。那是为了运输尸体吗?从后车厢运输到前车厢?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诶,稍微想想又冒出这么多疑点,说实话我简直要疯了。
一边想着一边低头走着,窗外的雪似乎停了。仿佛在预示着这场惨剧已然悄悄落下了帷幕。但是我不甘心,来自天堂的申冤促使着我的身体急速动起来,我不能原地踏步,我知道的,我的目的地是第十车厢。
当我来到第十车厢,见到的确实何雯君和何雯筱。只见她二人趴在地上,好像在寻找些什么。我不忍打扰她们,但出于好奇于是蹑着脚轻声走过去想要看她们在做些什么。
都说女人的感觉是很灵敏的,当我慢慢逼近的时候,她们二人近乎是同时转头望向我,而且是以同样的表情。那种表情吧,我也说不上来,是惊讶?是埋怨?反正都有吧。
何雯筱(别问我是怎么认出她们姊妹俩的,反正就是感觉。)率先打破了沉寂:“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的呢?你做贼心虚呀?跟猫似的走路不带声音,吓谁呀!”
“算了,豫先生应该不是有意的······”
“我去,姐,不是有意的,走路不带声音?还蹑手蹑脚的?”
听到这儿我是不能再忍下去了:“我才不稀罕吓你们呢!我是为了找证据才来第十车厢的,碰巧看到你们在这儿,瞧见你们趴在地上全神贯注的觉着很奇怪,又怕扰了你们,是故才尽量避免发出声音的。”
“哼!谁信啊!”何雯筱犟嘴道。
我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也不知怎么的大脑一热,脱口喊道:“我管你信不信!只要雯君信就行了!”说实话,刚说完我就后悔了。只见何雯筱愣了半晌,然后噗哧笑了出来:“姐,他唤你雯君诶!”
您可以想象我是该有多么尴尬了,若是在我的脸旁放一个红苹果,那苹果的红也要黯然失色了。
何雯君听后一言不发的望着我,也不知怎么的我竟然就这样和她对视了起来,也不知这股不要脸的勇气是从哪冒出来的。那一刻,四目相交,我从雯君的眼睛里看到了我自己的窘样,这时我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是有多么的清澈。何雯君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理解的困惑表情,紧接着她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令人股不可违抗的口气说道:“妹妹,你先走吧,姐姐和豫先生有些事要谈。”
何雯筱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听到何雯君这股威严的声音,只是吐了吐舌头,在何雯君背后向我做了个鬼脸,然后便大步离了去。
“豫先生,你是认真的吗?”
我满以为她又会生气的责备我一番,但没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竟是这,着实是令我吃惊了一下。不过这样看来兴许我还有戏?于是我也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是的,豫明良在何雯君面前永远不说假话。”
“你为什么这样?”
“哪样?”
“纠缠我不放!”
“我已经解释过了,我是碰巧遇到你们的!”这一点令我感到很愤怒,何雯筱也就罢了,居然连雯君也不信任我!不过在她的面前,再大的愤怒也只是最终演变成了小小的埋怨,这也许就是她的魅力吧,我始终是狠不下心去生她的气的。
何雯君幽怨的叹了口气,沉声道:“算了,这些以后再说罢。现如今我们的任务不是该调查这起惨剧吗?”
“一起吧,雯君。”
“乐意奉陪。但是······”她爽快的答应了,但随即好像又陷入了苦恼。
“但是什么?”我迫切的问道。
“说真的,我有些怕。那个壮汉的无头尸体太过于可怕了,我······”
“壮汉?你说的是程大义吧?”
“诶?不是那个什么赵大虎吗?”
“不是的呀,是叫程大义啊。”
“哦,好吧。兴许是我记错了。不过我确实不大记得程大义和赵大虎的长相,我只是之前在车厢走动时看过赵大虎,他们体形很像。”
当雯君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愣了一下。体形很像?我的脑海里反复思索着这个问题,难道······
想到这里,我忽然感觉茅塞顿开了一般,原来是这样!我解开了赵大虎尸体消失之迷了。不过等一下,这样一来那程大义的尸体又去哪儿了呢?
身旁的何雯君见我一脸疑惑的样子,像是知道我在思考似的,也不打扰我,只是离开去冲了杯咖啡然后端给我。
嗯,这可比赵大虎冲的香的多了!一骨碌喝完咖啡后,我决定还是姑且先去证实一下我的猜测,于是我转而向雯君说道:“雯君,我现在要去再次查看程大义的尸体以此来证实我的一个推论。你个女孩子家,不适合看那种血腥场面,还是先回车厢吧。”
“不是你说一起的吗?怎么现在反悔了?哼!还说永远不会骗我,你们男人都这样!”她听后鼓起了小嘴,故作生气状。(当然,我并不能确定她究竟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不过就我来看还算情况乐观,应该没有真生我气。)
“真是的,方才不是你自己说害怕的吗?”
“那是······”好啦,这下她说不出话来了,不过玩笑也开够了,真得去办正事了,于是我调整了一下语气,尽量使得其显得比较严肃:“雯君,我是真的要去看程大义的尸体。豫明良说过的就一定不会反悔,你想来便来吧。你要是害怕,不是还有我嘛,总之你想怎么做就做什么,我不会阻挠你。”
雯君望了望我,有叹了口气:“真是的,我还有点小感动呢!这次就听你的罢,不过话可说在前头,我是因为你是我上级我才听你的!不过,我妹妹说之前看到李洪纯拿个大包匆匆从十车厢的洗手间里走出来,你可以注意一下。”说完,她又抱以一个美丽的微笑便转身离了去。那该是在鼓励我吧?
再次来到第三车厢停放程大义尸体的地方,仍然不免有些心有余悸。不过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好了,在这之前我先把我的推论告诉您们:首先咱们知道程大义和赵大虎的体形近乎是一样的,这直接导致了雯君将躺在这儿的断头尸体误认为是赵大虎的尸体。而问题就出现在这里,我们仅仅是根据尸体所抱住的头颅来判断这具尸体是程大义的尸体,然而事实可能并不是这样的。如果说是赵大虎的尸体然后抱着程大义的头颅,那也是非常有可能的。这样一来也能解释赵大虎消失之迷。但是与此同时,另外新的疑点便又显现出来了:程大义的尸体又在哪里?赵大虎的头颅又在哪里?凶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完成这换尸诡计?他拿赵大虎的头颅和程大义的尸身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我便检查了一下眼前这具尸体的脖子的伤口。果然,头颅与脖子的伤口并不一致,明显是不同人的尸身。这样一来就能解释我刚才的推断了。不过他娃儿的,谁把窗户打开来的,这也太冷了吧?之前便说过了,我天生怕冷,所以对于这温度我是受不了的,于是乎便赶忙退了出来。
在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之后,我才想起来我方才去第十车厢所要做的事还未完成,而且就刚才在这儿所观察到的,第十车厢就一定会有我要找的东西!
事不宜迟,我急忙赶到第十车厢,却迎面撞见了神色慌张的李洪纯。
“诶,巧了哈,豫先生。怎么,您也来第十车厢有事?”李洪纯抬眼见到我便率先朝我打了个招呼。
“您好啊,李先生。这么巧啊,您来十车厢做啥呀?”
“哦,这不我们那边洗手间有人,所以我就来十车厢方便一下。”
“奥,那行,你去吧,我正好来找个人。”
“诶,好嘞。再见啊,豫先生。有事找我哈。”说着,李洪纯还向我挥了挥手。
我自然清楚李洪纯来第十车厢绝对不是为了方便,那么他是为了什么?莫非是······
接着,我开始验证自己的推论,果然,在第十车厢的洗手间窗户上有明显的凹痕,而方才的第四车厢也有明显的痕迹。那显然是细线一般的东西所留下的,看来昨天我所看到的人形影子便是从这儿所发射出去然后通向第四车厢的。
这样一来,偷天换日的尸体移动疑团便解决了,。可是说实话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疑团在困扰着我,如果说赵大虎和程大义以及藤野鬼夫都死了,那么是谁来进行移动尸体的这项工作的呢?而且要想移动尸体,那么就必须得有两名凶手,一个在第四车厢拉人形木偶,另一个则得负责在第十车厢进行分尸,组装人形木偶。要想解开这个疑团,看来我得再进行一次审问,这还得需要列车长的帮忙。
就在我正往列车长室走时,列车长却率先找到了我:“豫局长,有齐齐哈尔警察局的来电。”
“来电?”
“对,您请过目。”
我接过电文,大致的读了一下,上面主要说的就是让我尽快结案,否则日本人会找理由给国民政府麻烦。
嚯,这帮伪政府还担心起国民政府来了。不过仔细一想,毕竟也还都是中国人嘛。而且若是因此而惹恼了日本人,给日本人借口开战,于国民政府于他们都不好,这帮狗东西,原来是想天下太平,过安稳日子。不过这下也好,他们倒是提醒了我这次事件的严重性,看来我真得抓紧时间了。
“列车长,我需要再对江伟,李洪纯和刘露怡审问一次,您可以帮我安排一下吧。”
“这是我的荣幸,豫局长。”
江伟。
“江伟,我这次主要就是想了解一下······”
我的话还未说完,江伟便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呜咽道:“豫局长,您啥也甭说了,我招,我全都招!”
这下倒是出了我的意料,江伟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我自认为对揣摩人心这一块不怎么擅长,于是便悄声对旁边的列车长说道:“列车长,能否请您帮我把何雯君小姐找来?”“乐意效劳。”
好了,接下来将有一段时间该是我一个人面对这个家伙了,我尽力不被他的假话所感动吧。不过他说全招,这一点倒是令我挺感兴趣的。
“豫先生,您知道吗,自从上次您找我谈过话,我没有一天不是心里内疚万分的!我真的,我内心受到了良心的谴责,我彻夜难眠。其实那天下午,奥,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藤野鬼夫先生的时候,藤野鬼夫先生曾经和我起了争执。”
“争执?你昨天为什么不说?”
“我这不是怕万一我说了和藤野先生有争执,你们会怀疑我嘛。”
妈的,也不知道这家伙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姑且就听他说下去罢。
“当时,也就是3:00的时候,我曾经试图与藤野先生攀谈。但是他好像不怎么能听懂中国话,所以我就用日语问他:‘藤野先生,看您的样子是在中国生活了不久吧,但您不会中文是怎么生活的呢?是还有什么会说中国话的朋友吗?’我本来只是这么随便的关心一下,没想到却不知为啥招惹了他,然后他便甩门而走。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对啊,藤野先生不会中文却来中国居住。应该是会有什么同伴的,但为什么提到他的同伴会使得他勃然大怒呢?是和他的同伴闹矛盾了吗?还是什么······
“嗯,好的。江伟先生,谢谢您能坦承相助,这个信息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谢谢。”尽管我还是一头雾水,但这种时刻还是应该装成胸有成竹的感觉。
“那,豫局长,您们不会怀疑我了吧?”
“怎么会呢?您可是提供了重要线索啊,期待我们的再次合作。”为了使得这家伙安心,我还上前去握了握他的手。如此,他才好像心安理得的离了去。
江伟前脚刚走,雯君后脚便踏了进来。刚一进来,雯君便皱着眉头抱怨道:“喂,你也不看看几点了,这都十点半了诶!”
对于雯君我可不敢怠慢,于是赶忙上前扶住她:“不好意思,这不事情紧急嘛,今晚就得结案。”
“为啥?”雯君显得很惊讶。
于是我便把齐齐哈尔警察局的电报内容和去第十车厢偶遇李洪纯的事告诉了她。显然,知道电报内容后雯君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她挑了挑眉,正色道:“好吧,谁让我摊上您这么个主呢?那继续吧,让我也来听听李洪纯怎么个解释发。”
李洪纯。
“李先生,找您来不为别的,我就是对您个人非常感兴趣。”
“我?豫局长,我是不是该怀疑您的性取向呢?”
“汉奸嘛,难免会有些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我笑着回答了他,显然,我已经渐渐习惯这个假身份了。
李洪纯望了我一眼,沉默了半晌,低声道:“豫局长,你可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就在我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李洪纯“唰!”的站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掏出驳壳枪,对准着我的脑门冷笑道:“哼!今天就让我来除掉你这个中国人的败类!”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李洪纯来历不凡。从他娴熟的拔枪动作来看,不是国民党的人就是东北抗联的。如此,就没有什么必要再去审问刘露怡了,所有的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僵持着,我和李洪纯僵持着,终于,这个局面被雯君的一声呵斥所打断:“李洪纯,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放下枪。”说着,雯君竟从她随身携带的小包中抽出了一支针袖手枪,举枪对着李洪纯。而正在此时,门外感到动静部队的列车长率领着一干保安人员冲了进来,亦是齐齐举枪对着李洪纯。
我知道李洪纯的性格,雯君的举动吓不倒他,李洪纯一定会拼死一搏的,甚至还有可能伤了雯君。怎么办,难道要亮出身份?不,这绝不能,该怎么办?
心急如焚的我突然听到李洪纯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喊道:“豫明良,你凭良心想想,**的居然做了狗汉奸!”
眼下也只有一边应着他的话一边让他知晓我的身份了:“良心?这可不是一个只凭良心的世界,连花朵都会尽可能的伪装保护自己,譬如罢那些有着皮革般坚硬、难以穿透的花萼的;还有些是在基部长着坚实、层叠的叶片或苞片的,终究可使偷儿和不知情者知难而退。正如带着伪善面具的人,最终是使人陷入无穷无尽轮回的恶魔。当然,面具之下您却并不能断定那一定便是恶魔。”
李洪纯还是望着我,直勾勾的望着我,不过他的手已经放了下来。
民国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日,齐齐哈尔加非咖啡馆一幽暗的角落。
尽管加非咖啡馆总是人多得难以计算,但我还是选在了这里和雯君见面,古人有句话叫越危险的地方往往是越安全的地方,在这里,我是不会被人在意行踪的。
“唉,赵大虎的事你上报给组织了吗?”雯君晃了晃杯中的咖啡,似是不经意的问起道。
“嗯,追封为烈士。”我喝了口咖啡,缓缓说道。
“可是我还是有一个地方想不明白。”雯君听后,歪了歪头,皱眉道。
“什么?”
“如果说四车厢的是程大义的头颅和赵大虎的尸体,那么程大义的尸体和赵大虎的头颅又到底在哪儿?”
“额······”想了半天,我还是决定不说,因为要是说的话,兴许雯君的这杯喝的正香的咖啡便再也喝不下去了。
“哎呀,急死人了,你倒是快说呀!”雯君显然是急了,不停的捶打着我的膀子。
“那好,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雯君翻了翻白眼,朝我做了个鬼脸,娇叱道:“那得看你问的是什么问题喽。”
“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还是继续喝咖啡吧。”
民国二十六年,十一月十日,齐齐哈尔开往天津的火车。
我端了杯咖啡,递给正在伏案写作的雯君,本不愿打扰她,却着实又被好奇心所牢牢控制住了,于是低声问道:“你写什么呢?”
“《零度》啊。”
“《零度》?那是什么?”
“笨呀,你在齐齐哈尔破获的那么起大案当然应该载入史册啦。”
“没想到你还是挺崇拜我的嘛,居然为我写传记。”
“崇拜倒没有,就是现在像你这样说话算数的男人已经不多了。”说罢,雯君故作了一声叹息,惹的我着实想笑。
“来,让我看看你都写了什么。”
“给,不过现在才写到一年前那场火车上案子的结尾。”
我接过那本泛黄的笔记本,只见上面赫然写道:
在故事的结尾,豫明良在众人面前将犯案过程详细的叙述了出来,我很惊讶眼前的这名高个八字胡及络腮胡遍布下巴的粗犷大汉竟然能如此详细平静的描绘出这起令人(至少是我)匪夷所思的雪夜下的惨剧:首先,我刚才已经证明过了惨死在第四车厢的尸体是由程大义的头颅和赵大虎的尸身所组成的。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我先前提到过的一闪而过的人形木偶。说着,豫明良便领着我们一行人来到了第四车厢。只见他纵身一跃,便跳到了窗户上,接着,他用那修长的手指往车窗边的一处凹糟指了指,那显然是被什么细线所用力勒过的痕迹。然后,他又带领我们去向了第十车厢。在第十车厢洗手间的窗户上我们发现了同样的痕迹。“很显然,凶手应该就是通过这两个凹槽架起了直线由此将人形木偶从第十车厢滑倒了第四车厢。而在那时,这个人形木偶还是单由赵大虎的尸体所组成的。并且运送赵大虎尸体的诡计是由所处第四车厢的藤野鬼夫和第十车厢的程大义所共同完成的。但接下来,便是惨剧的开始。”就在豫明良这样说着的时候,我的妹妹却发起了质疑(她好像总是这样和豫明良先生过不去):“那藤野鬼夫不是在程大义和赵大虎还活着的时候就死了吗?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豫明良瞥了一眼妹妹,笑道:“那么大家是怎么知道的呢?”
“当然是列车广播播放的。难不成你说列车广播播报员也是共犯?”妹妹不屑的回答道。
“可那是在赵大虎与程大义没了踪影之后才播报的耶。”豫明良依旧是笑眯眯的说着。
“那···那之前那个什么程大义不是揪着赵大虎不放,说他杀死了藤野鬼夫先生嘛!”好吧,这句话一说出口我相信妹妹就后悔了。我们好像真的只是从程大义的口中得知赵大虎杀了藤野鬼夫,但若案子豫先生的推测,藤野鬼夫与程大义是一伙的,那么很有可能这只是程大义所放出的烟雾弹。实际上藤野鬼夫并没有死,兴许那时他正在四车厢等着和程大义共同完成这起漂亮的移尸计划呢!
豫明良见众人似乎都懂了他所要说的,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他嘴角一扬,朗声道:“接下来,才是这起案件的关键,也是我所一直没有搞懂的地方。”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如果照我方才所说,大家一定会奇怪为什么杀人者藤野鬼夫和程大义最后却也被杀,但其实这很简单,只是我们大家一直绕在了死胡同里。我们误以为与这起案件有关的只有藤野鬼夫、程大义和赵大虎三人。实则不然,若是还有第四者存在,那就能轻而易举的完成这起看似不可能的连环杀人案件。而这神秘存在的第四人就是你!”说着,豫明良用手指向了站在最后的李洪纯,我们也顺着他指的方向齐齐望去。不过说时候我们并不惊讶,因为在豫明良开始解说案件之前就已经明确指出李洪纯便是凶手之一。
李洪纯面无表情,脸色铁青的向前走了一步,继而说道:“之后就让我来说吧。”
豫明良摊了摊手,笑道:“请便。”
“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赵大虎的身份吧?没错!不同于眼前的这么个日本走狗,赵大虎先生是名有血性的中国人!”说着,李洪纯便又望向了豫明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愤愤骂道。
只见豫明良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深深向李洪纯作了个揖,然后便又摊了摊手,示意李洪纯继续。
李洪纯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我亲眼目睹了赵大虎被程大义分尸又被用绳索捆住的惨象,不禁怒火冲心,一跃上去对着程大义的背后便是一刀。程大义便当场死亡。这时我急中生智,因为至少在这辆列车上,我知道我的壮举是不被人所接受的,于是我赶忙将程大义分尸。是的,程大义也是汉奸!我带着心中的愤恨,一刀一刀的砍下去!不带一丝犹豫!”说着他从皮衣口袋中掏出一把水果刀,那水果刀的刀刃显然因为切割程大义那硕大的身躯而有些钝了。
这时,豫明良开了口:“无论何时,也不能轻易取走他人的性命啊!”
“哼!这话你应该和侵略东北的日本人,也就是你的主子说!”
豫明良的眼神显得有些黯淡了,他是在黯然伤神吗?是啊,干我们这行的,就得忍受别人的白眼和无法诉说的委屈。不过还好,豫明良说我可以向他倾诉,明良,谢谢你。
李洪纯接着说道:“杀了程大义那条狗之后,我又将他的尸体抛出窗外,你知道的,那时正是经过了一座湖旁,果真是天助我也,想必老天爷亦是看不惯这种人的。接着,我将程大义的狗头装在包里,飞速来到第四车厢,当时藤野鬼夫那个混蛋正在摆放尸体,于是猛的上前令他一刀毙命,再将其拖到了第三车厢。之后又将程大义和赵大虎的头换了一下,说着他又再次从那看似深不可测的黑包里掏出了一个球状的东西。
正在这时,我们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似是猪肉发臭的味道······难不成!
果然,那包裹住的球状物体正是赵大虎的头颅!在众人惊讶、恶心、呆愣之时,李洪纯再次心平气和的说道:“我发过誓的,我一定要将赵大虎壮士的骨灰安然的带回他的故乡!这是我作为一名中国人所应尽的义务!”
我看到这里,将本子还给了雯君。然后斜眼望了一下她,坏笑道:“怎么谢我呀?”
“讨厌!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好不容易夸你几句,你还······”雯君一边说着一边敲打我的胳膊。两年来我深受其害,她每次一生气或者紧张就会拿我撒气。不过也是习惯了罢,我还是蛮喜欢这样的。
“对了,赵大虎同志为什么会被杀啊?”
“不晓得嘞,兴许是那两个家伙一时兴起?或者······赵大虎身份暴露了?诶,这种事谁也说不清。这世道,杀人还要理由?那日本人的理由都可以编本上千万字的百科全书了,名字就叫《杀人理由全收录》。哈哈!”
“别没个正经,话说当时你和李洪纯说了些什么啊?”
“嗯?奥,没说什么。”
“又来了!什么都瞒着我!绝交啊!”
“好好好,我怕您了,姑奶奶。这样吧,我写你那牛皮纸上。”
“嗯。”说罢,雯君便将本子递给了我。
尽管不同文化系统间的交流和渗透是一种无可阻挡的历史趋势,但是我还是要保留我自己的观点。那正像你所犯下的不可饶恕罪行所呈现的那样,这种所谓的交流和渗透却并不总是自觉或成功的。而后未来的某一天,想必你也会了解你和你的组织在对于我们文化要素与功能的结构与建构之间的复杂关系还存在着巨大的无可换回并且最终将导致你们失败的漏洞,同样的,这也会是我们所能成功的关键。
“这是啥呀?根本看不懂,你在写天书吗?”雯君瞧了半天,挠了挠头问道。
“哎呀,别问了。话说天津那边给安排的同志都有谁啊?”
“奥,长江同志来电说有叫白洁、周鹏的。”
“是嘛,白洁······周鹏······”
火车轰隆隆的行驶着,遥远的前方是我陌生的故乡——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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