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操比武、操练阵型固然重要。
但相比会操比武更有意思的是会召集马上功夫不错的将士,分成几队比试马球,还有马上叼羊、骑射等比试。
可说这是叶勒镇每年最热闹的时候,也是彰显大唐将士威武的时候。
各羁縻部落的首领不但都会去观看,甚至会让各自的亲卫组建马球队参与比试。
叶勒城的百姓会去看热闹,叶勒城的长胜赌坊会开出盘口,那些大小部落首领更是一掷千金,或用大食刀、大食银器和大食的琉璃等珠宝进行豪赌。
余望里在叶勒城生活了十年,见过十次会操。
他正准备开口,韩士枚又叹道:“照理说我们也应该会操比武,可我守捉城刚复建,叶勒部还不稳,有太多事情要做,既没精力也没钱粮办这样的盛事。”
“敢问恩师,王将军有没有说哪天开始会操。”
“大后天。”
“看来不但恩师要去,连长史都要去。”
“此话怎讲。”
韩士枚虽是韩平安的老子,但也是大唐的白沙守捉使,至少明面上不能插手羁縻大都督府的事务,不能总是往儿子那儿跑。
余望里现在既是他的学生,也是他的首席幕僚,更是往返于大都督府与守捉使府之间的传声筒,赶紧向恩师禀报起韩平安要跟那些叶勒部小首领和那些羁縻部落大首领借钱粮的事。
“借这么多!”
“学生吓了一跳,直到此时此刻,学生心里都七上八下。”
“难怪那个乌图木约我儿三日后去叶勒城立契约呢,原来是想找人做见证,想把此事搞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
“恩师,借这么多到时候怎么还,要不您去跟长史说说,现在没立约,反悔来得及。”
别看韩士枚很淡定,其实也被吓了一跳,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儿子敢借应该有底气。
再说叶勒部本就是白来的,就算赔光了也不心疼。
到时候真要是还不上钱粮,顶多把田地草场和叶勒王宫让给那些居心叵测的混蛋。而白沙城依然是大唐的守捉城,借那些混蛋几个胆,也不敢把自己这个守捉使和麾下的五百守捉郎赶走。
只要守捉城在,将来依然有机会翻盘。
想到这些,韩士枚冷冷地说:“我韩家父子言出必行,岂能出尔反尔。我儿都已经说了借,那老为师就赔他去一趟叶勒城。”
“恩师……”
“这是大都督府的事务,我们不宜过问。”
……
大都督府内宅,灯火通明。
李钰、安云儿和徐浩然的养子徐午生等前叶勒城捕贼署的孩童,正在挑灯学习道家教人识字的拼音。
啊……哦……呓……呜……喻……
她俩学的很认真,因为接下来入学的有女学生,她俩接下来现在做学生赶紧学会,到时候便能做先生。
苏达素石本来也想学学的,但米提夫一家八十余口今天全到了。
作为叶勒情报署的首任署长,他要跟刚加入情报署的史羡宁的三儿子一起接管清点米家的财产,商议吐蕃那边的消息怎么打探。
拉萨太远,现在的重点是吐蕃的麻扎部。
麻扎塔格的女婿乌图木都跑到白沙城来威胁了,甚至想谋夺整个叶勒部,必须赶紧搞清麻扎部有多少武士、多少奴隶,以及有哪些叶勒部小首领与其勾结。
假道长从知道什么是正道之后就像牛皮糖似地跟着韩平安,觉得哪怕能多听到一句也是天大的造化。
正忙着把繁体字变成简体字,编撰一本《叶勒字典》的韩平安实在编不下去了,扔下炭笔问:“假道长,你这么大年纪了,不能熬夜,赶紧去歇息吧。”
假道长依然沉浸在正道中,打死也不会走的,看着韩平安刚写的手稿,喃喃地说:化繁为简,这样学起来就容易多了,正所谓大道至简啊!”
“假道长,假道长……”
“哦,三郎,这也是我道门大德教授给你的文字?”
“是啊,还有这标点符号。”
“仙家果然是仙家,大德不愧为大德。看似轻轻一点点,实则神来之笔,能让人不用为如何断句犯愁。”
没经过大唐科举系统教育的人就是慧眼识珠。
要是让老爹来看,他一定会嗤之以鼻,认为这些标点符号纯属不想用功之人的投机取巧,而且有碍观瞻,让洋洋洒洒的文章失去美感。
韩平安正感慨终于在吃喝玩耍之外又找到一个志同道合之人,假道长竟眉飞色舞地说:“三郎,我相信你得到了我道家的真传,我甚至晓得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从哪儿?”
“昆仑山。”
“你咋晓得的!”
“这不明摆着么,你从来没去过长安,更没去过龙虎山,除了我都没见过第二个道士,打生下来就在我道家圣地昆仑山附近转悠,你的道家真传不是在昆仑山得到的,能是从哪儿得到的?”
听上去有点道理,看来没让他白在捕贼署帮忙,都学会破案了。
韩平安差点爆笑出来,但却憋着笑竖起大拇指。
假道长见自己的推测得到了确认,感觉找到了组织,激动地说:“三郎,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数理化三道肯定正道。你想想,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和太清道德天尊这三位祖师,不就正对应着数、理、化三道么。
太上老君不用问都知道是化学派,老君炼的不只是仙丹,老君的炼丹炉里有乾坤,炼化的是天地万物。
三清祖师的画像也不对,那些像都是人画的。火教的那些祭司见过火神吗,白云寺的胡商见过佛祖吗,肯定没见过,他们拜的全是盘陀画的神佛。回头我要让盘陀帮我重新画几幅三清祖师像,要把数理化三道画进去。”
我去,他这不是阅读理解,他这是阅读联想!
韩平安佩服得高山仰止,心想关于数、理、化三道渊源的解释权完全可以交给他,他绝对能融会贯通,解释的天衣无缝。
假道长不知道韩平安在想什么,突然话锋一转:“三郎,我想了想,用国教学院做学馆的名字不好。”
“那用什么?”
“安西道学!”
“这有区别吗?”韩平安笑问道。
“有啊。”
假道长回头看看身后,理直气壮地说:“要是开办道学,到时候就能呈请你岳父封道官。我道门学子不能只有学问,也要有体面,你说是不是。”
差点忘了这个世上的人是讲究出身的,没官身你就是个白丁,学问再好别人也不会高看你。
道官虽跟勋官差不多,属于那种“视同”几品的那种,但至少说出去好听。
韩平安点点头:“有道理。”
不但找到了正道,而且马上就有弟子甚至信众,假道长越想越激动,趁热打铁地说:“既然要开宗立派,要开办道学,就不能没道场。给我块地方,再给我点人,我去建道观。”
“这我早想好了,我打算把道场建在布勇乌拉克。”
“太远了吧,那儿连人都没有,想过去要穿越一百多里的大漠,不知道有多少人迷路了死在里头。”
“那儿有石炭。”
“石炭有啥用。”
“想炼制道家肥田粉需要好多材料,石炭就是其中一种,石炭不但能炼制肥田粉,也能炼出别的。而且再往北一百余里就是吐苏盖勒湖,据说那儿有石盐,有芒硝。”
假道长不想把道场建在那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嘀咕道:“西域堪称盐国,无百里无盐,最不缺的就是盐。”
韩平安解释道:“我看过我姐让人送回来的石盐,发现那边的石盐跟其它地方的石盐不一样,也能用作炼我道家肥田粉。”
“可以多找些人去挖,挖了运回来。”
“那岂不成劳民伤财。”
韩平安拍拍他胳膊,憧憬起数理化三道的未来:“咱们将来的道场绝不是一座道观那么简单,炼制各类材料的道坊会绵延几十里,几丈高的炼炉数不胜数。到时候不但要招学子,也要招募成千上万的工匠,可以说咱们要建的是一座道城。”
假道长惊问道:“这么大!”
“所以要足够大足够空旷的地方,到时候要派兵驻守,要设立游奕所和保安所,未经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游奕所我知道,保安所是做什么的。”
“马上要设保安署,保安署要在各州设保安所,专事反奸肃谍。你最清楚,咱们接下来要传授的是道家秘法,要炼化天地万物,这样的大学问大神通可不能让吐蕃大食学去。”
“这倒是,保安所一定要设!”
“现在无人可用,要是陈驿长能过来帮我们,就能请他出任保安署长,先对即将入学的学子进行政审。”
“政审?”
“就是查查那些人的底细,看身家清不清白。不好好查查,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吐蕃大食派来的奸细。今后出仕为官的和进入道学深造的学子,还有那些要进入道城谋生的工匠,以及跟工匠去道城生活的家眷,有一个算一个全要政审。”
“只要良家子,身家不清白的不能用。”
“就是这个意思,可陈老头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脑子一根筋,打死也不愿意过来帮我们。”
“他老糊涂了他,我去跟他说!”
“你能把他劝过来?”
“他那条老命都是我救回来的,他要是不来,让他把命还给我。”
“行,那大后天我们一起去叶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