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步摇——凤凰于飞 第024章 竹马遇上教主
西侧的山崖树林葱茏叠翠,根深叶茂。
葱郁树影中有影绰人形,数支箭矢似锁定了云暮娇小的身影般,寒光凛冽,势如破竹而来。
云暮眼瞧着避之不及,咬紧牙关,抬臂去挡。一个杏袍身影飞身跃来,将她护在怀中,落地滚了几圈,却仍被箭矢刺破了衣襟。
险象迭生!
云暮被那男子放开时,陡生的变故令她有几分眩晕,待她听到那男子指挥下属的声音时,却是僵直在了原地。
“尹鲤,抓活的。”男人声如洪钟,极力压抑着滔天的怒意。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
云暮手中的玄铁剑咣当一声掉在脚边,一双墨瞳顾盼生辉,氤氲着水汽,泛白的指节轻颤。
男人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星眸皎皎似月,绾丝羽带,俊逸若仙,他一侧头睇着云暮,薄唇轻启,“怎么,不认识我了?”
“寒远哥?”云暮甚至忘了轻功,拖着有些崴到了的脚踝,踉踉跄跄地奔向那个温暖似火的人。
“寒远哥,寒远哥你终于来了……”云暮环着冷寒远瘦削的腰身,国破家亡的黯然销魂、险些横死箭下的惊魂未定、数日来因欧阳琛而萌生出的心疾,一瞬间,悉数爆发,势如长虹。
陪伴她十余年的青梅竹马,她视若嫡亲兄长、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再次重逢。
彩袖殷勤捧玉锺,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影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光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冷寒远俯首看着怀里的小丫头,本应她置身危险当中而蹿升出的熊熊怒火终究化作一声幽幽长叹。
“乖,雨潇,寒远哥来了,再没人敢欺负你。”冷寒远下巴搁在他发顶,大掌轻拍她瘦削的脊背,紧紧地拥住云暮。
雨潇,是云暮的小字。
“启禀主上,我们抓获了五名弓箭手,他们被抓的第一时间全部服毒自尽,跑了一个,孟顾已经带人去追了。”尹鲤朗声道。
冷寒远视线移向一旁几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时,眸中的温柔瞬间消散,“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没有带任何象征身份的东西,应该是事先有预谋而为。”
“去查,揪出幕后之人,本将军活剐了他。”冷寒远语气凉薄狠戾,戾气极重。他平日里温润如墨、优雅翩翩,哪怕在战场上也是波澜不惊状,云暮,大抵是唯一能轻易牵动他情绪的人。
“寒远,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找个地方给小云暮治脚踝的伤。”唐毅捡起云暮的玄铁剑,和冷寒远一左一右搀住云暮羸弱的臂膀。
他和冷寒远也算是同门的师兄弟,知根知底。
“唐毅,”冷寒远弯腰俯身,唐毅立刻扶着云暮攀上他的脊背,冷寒远双手扣住云暮腿弯,就像是小时候一样,背着她走着。
帝都·四海客栈。
“脚都肿成这样了,你也不吱一声?”冷寒远和云暮一起长大,也没那么多的男女大防,他半跪在地上,褪去云暮的鞋袜,看着那肿得像馒头似的脚踝,温润的眸中浮现出心疼之色。
他的丫头,怎能经历这样的不堪?
“我没事,寒远哥,倒是你,怎么突然来了锦华?”云暮转移了个话题,极力忽视着踝腕处的刺痛。
冷寒远一边用粗粝的指腹蘸了气味清苦的白玉止痛膏,力度适中地为云暮按摩着脚踝,并灌注了内力帮她活血化瘀,一边温柔地看着她,似他眼中唯她一人,“这两年,我踏遍四国的每一寸土地,只为兑现我十三年前许下的诺言,护你一世长安,可是,雨潇,等我打探到你的消息时,你却已经成了夜魔教的圣女,你,这两年,受了很多苦吧。”
他语气里带着月落乌啼般的惆怅与愧疚,云暮心头一热,喷薄的情绪几乎又要化作美人泪滴溅出来。
“寒远哥,倾云国的复国重任,一日压在我心上,我就不可能活在安逸的象牙塔里。”
冷寒远在落日山脉每日勤于练兵,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助她一臂之力吗?
“你可知晓,四国为何会对突然倾云国发动进攻?”冷寒远从云暮发间捡出一瓣花叶,弹指飞出,沉声道。
“什么?”
“雍帝密藏。”冷寒远薄唇抿成一条细线,声如清润的泉水,目光触及云暮凤眸里急剧蹿升的急切,他解释道:“当年我领兵十万前往倾云国皇城救驾,却被一支不知名的军队拖住,误入了死亡森林,等我赶到,皇城已毁,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可御书馆,却安然无恙,我就是在皇宫的藏书馆里,找到了一卷资料,倾云国的开国帝君,雍帝陛下驾崩时,有一批巨大的宝藏,随他一起埋葬在了皇陵。这批宝藏,足以颠覆整个大陆。倾云国历届皇帝,都在夜以继日地研究如何破解皇陵壁画上的谜题,破解了谜题,方能获得全部的宝藏。”
“所以,”云暮五指收拢,手中握着的茶盏赫然碎裂,她眼里的冷意几乎能冻结一片大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四国是冲着雍帝密藏去的,是吗!”
“十之七八。”冷寒远习惯了云暮对朝堂局势的敏锐。
他掰开云暮紧攥的拳头,将那茶盏的碎瓷片一一取走,生怕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雨潇,收拾东西,跟我回落日山脉,寒远哥不会再让你受伤。”他扣着她的肩膀,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外表再如何坚毅,倾云国国破家亡,终究是她过不去的坎,抹不去的痛。
“主上,出事了!”尹鲤急促的敲门声,惊动了屋内静相依偎的二人。
云暮与冷寒远皆是习武之人,耳机极佳,只是适才沉浸在倾云国血案的沉痛中不能自拔,现下恢复清明,便依稀可听到外面不正常的安静。
四海客栈东临锦华权贵旗下的酒楼,西接妓楼,平日里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而今日,世界仿佛失了声,街道上嘈杂的人声全无,行人多为有功夫在身的男性,卖东西的心不在焉,买东西的不苟言笑。
不对劲……
“寒远哥,你的手下,现在有多少人在此?”云暮的手指划过匕首刀鞘上冰冷的猫眼绿宝石,心下冷静几分。
“只有五人。”冷寒远的脸色不大好,“尹鲤,你保护好她,我出去看看。”
“是,主上。”尹鲤胸膛广博,身影高大,算是冷寒远的亲信。
“寒远哥,我怎么觉得,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云暮一语道破天机,她扯了扯冷寒远宽大的袖袍,“我和你一起。”
从前那个每日在公主殿里看兵书的静怡女子,如今,已然涅槃为凰。
“好。”冷寒远微微一愣,随即轻执起云暮的手,大掌包裹着她玲珑的五指,因她腿伤未愈,冷寒远便将云暮大半的重量分担到自己身上,带着她下楼来到一楼的大堂。
一楼大堂,客栈的掌柜颤抖地蜷缩在楼梯口,探头去看,却又被汉子锋利的刀刃吓了回去。
几个伙计叠罗汉一般被堆在一旁,哑穴被点,发不出半分声音。
而大堂十数张桌子边,唯一坐着的男人,锦衣缎带,黑曜石般的深眸似能将人吸进去,玉冠两侧垂下紫奥色发带,哪怕他只轻执客栈最普通的茶盏悠悠品茶,也不觉半分俗套。
睥睨天下的王者,欧阳琛。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冷寒远不着痕迹地紧了紧拉着云暮的手,恍若未闻地往外走,待他二人走到客栈门口,两个黑衣劲装的侍卫立刻抽剑遥指,脊背微躬,“圣女,得罪了。”
“圣女,你应该知道,叛逃,是何等的下场。”欧阳琛手中的茶盅,重重地往木桌上一落,茶水溅落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里,都格外清晰。
离云暮最近的冷寒远,明显感觉到云暮娇躯轻颤了一下,他心下一痛,眼底顿显哀恸,他守护了这么多年的丫头,到底经历了什么……
通过欧阳琛的语气,冷寒远睿智多谋,自然判断得出他夜魔教教主的身份,当即将云暮往身后一拉,“欧阳教主,任何人,都无权违拗她的意愿。”
言下之意,欧阳琛你管的太多了。
“本教主奉劝一句,”触及冷寒远与云暮交握的手,欧阳琛鹰眸轻眯,倏然迸射出一道厉光,似石火电光,犀利地令人心惊。
“阁下可知,今日你能否活着离开这里,取决于本教主的心情。”欧阳琛慵懒地招了招手,窗口、前后门,顿时涌入了大批带刀侍卫。
诸多的人潜伏于此,却能连呼吸声都敛得如此低,冷寒远明眸微冷,这些人,不亚于他手下墨麟军的素质。
“寒……哥,”云暮不愿暴露冷寒远的身份,更不愿让他搅进她和欧阳琛的事情里,她安抚般拍了拍冷寒远的胳膊,转身看向欧阳琛,眸底渐冷,“教主,属下随您回去,也希望你能放他安然离开。”
“不可以。”冷寒远反握住云暮的手臂,不偏不倚地按在她手腕上裹了纱布的刀伤上,云暮倾城的俏脸顿时一皱,极力压制,却被冷寒远看了个分明。
冷寒远强硬地拉住云暮想要藏到身后的手,拉开她的袖管,看着她纱布上沁出的鲜红血迹。
他太了解云暮了,一个躲闪的眼神,冷寒远就明白,手腕上的这道伤,正是拜欧阳琛所赐。
“欧、阳、琛!”冷寒远额头上青筋暴起,失了平时的淡泊冷静,他反手将袖子里泛着寒光的利刃,射向欧阳琛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