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光把纪大学士的联扯了下来,还放上一对!”
“那又如何?”
“如何?他放的乃是唐代李贺的‘天若有情天亦老”的绝对!”
这书生看到宋文杰倒吸一口凉气的样子,继续道:“从唐到今已有九百年,却是无人能对出下联,什么概念呢?
哼,不说远了就说前朝三大才子,解缙,杨文宪,及张居正。
解缙,洪武年中进士,官至内阁首辅,主持编篡永乐大典,和如今的纪大学士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杨文宪又能文、词及散曲,论古考证之作范围颇广。其诗沉酣六朝,揽采晚唐,创为渊博靡丽之词,造诣深厚,独立于当时风气之外。著作达四百余种,后人辑为《升庵集》。
张居正更不用说,当时明神宗朱翊钧年幼,一切军政大事均由张居正主持裁决。张居正在任内阁首辅十年,其名气甚至连纪大学士都要甘拜下风!”
这书生摇着扇子,头头是道,不过满脸通红,说道激动之处唾沫星子满天飞,但没有一人嫌弃,反倒是听的津津有味,接着说道:“我所说的不过的几根毫毛,九百年中,历史上翻腾的浪花无数,但唯独对李贺半副上联孜孜不倦,却不见有一人能轻道出绝妙的下联,引憾终身而捶足到胸者更是无数。”
“哼,不过是懒得对罢了,如首辅,如大学士政务繁忙,哪有我们这般清闲!”宋文杰冷冷说道。
“文人雅客乃是天性,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不管前朝还是我朝,自‘天若有情天亦老’出世以来未曾听说有人能对的出来。”
书生听着酸溜溜的话语,也不反驳,而是无奈道。
“而他狂则是因为,你我不过是看不起北人,而他……”书生合了扇子摇头叹息:“而他不光看不起什么南人北人,也不光看不起当代,而是连同千年的英雄豪杰都看不起!甚至放下话来……
你我不过是他烁耀古今的陪衬罢了!”
书生不知是乐是悲,坐在椅子上颇为惆怅。
狂,真的是狂妄,园中折扇纷飞,呼扇出很大的动静来,书生学子满脸的愤懑,他们哪一个……
哪一个能和历史留名的人相比,而那家伙居然敢说出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烁耀古今?呵,谁不想啊?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谁都不想成为陪衬而千古留名。
手中扇子狂扇,恨不得发泄出心下的怨气,宋文杰更是站出来说道:“这种人向来华众取宠,大话连篇,若是有那般才华,为何今日不敢露面,不过是个投机取巧之辈,他若是能对的出来,我宋文杰趴在地上学狗叫!”
“宋兄说的有理,我愿陪同,我江南学子还会怕这种宵小之辈!不过是狐假虎威,既然是千古绝对又岂是他所能破的,我可不认为我朝连纪大学士都破不了的绝对,一个雌黄小儿就可以破得。”
显然这是个纪晓岚的铁粉,别人都是折扇,而他手上却是大烟杆子,冒着阵阵浓眼。
“好,既然宋兄敢立赌,我陈某岂有不敢参与,若是有一日有人破得此联,陈某也在地上学狗叫!”
“我也参与,莫让人说我江南学子会怕一个无名之辈!”
“算我一个!”
“还有我!既然大伙都参与又怎敢独活!”
随着众多人的参与,立赌的队伍越来越壮大,眼见九成的参与进去,剩下的学子即便不为江南面子,也得不为丢自己的面子而参与了进去。
举手欢呼雀跃着,却是又都怒目而睁,原来还有一人未参与进来,正是刚刚说的头头是道的书生。
见众人止不住的怒火,再不说话怕是这江南之地再无他这个江南学子的立足之处,连连讪笑。
“既然大伙儿都参与了进去,但缺个见证人不是吗,那江某就毛遂自荐做个证人,这到时候若是谁违反了赌约也好有个监督不是?”
江括见众人的神情有了缓和,终是放下心来,亏得自己机智,赌向来不好的,君子要远离赌的,一口意气又当不了饭吃。
“我江南土地上有江兄这样的大才子,真是没白养,赤子之心天地可鉴,江兄,在下只能说佩服佩服!”
对于冷嘲热讽,江括并不想搭话,不过显然总是有人按不住寂寞。
“听说江括兄前些日子好似是去了洛阳,而那段时间正好是洛河盛宴之时,江兄可是……?”
江括连忙解释道:“不错,小弟北上本想亲眼目睹一番,奈何因突发急事而未曾来的及参与,也就未曾见到那日的场景!”
“哦?江兄有什么急事竟是这般的巧合?”
“什么急事关兄台什么事?江某句句属实,难道还要对天发誓?”江括脸色冷了下来。
“那倒不至于,只是江兄倒是可惜,明明能见得那人却是巧合的有急事未能参与,而巧合的是那神秘人也是南下,更巧合的是唯独江兄没参与到赌约来,如此众多的巧合发生在一人身上……呵呵!”陈世昭笑了一声。
“哼,你想说我就是那个大闹洛河宴的神秘人?”江括嗤之以鼻,不屑问道。
“我可没说,是江兄自己说的,不过诸多的巧合难免不会让人猜测!”
江括见两人的对话引的众多书生的关注过来,隐隐都站在陈世昭身后,他摇了摇头,这帮人真是铁了心了,虽然他也好奇谁才是神秘人。
“以我之才可超越不了纪大学士的联,怎么会是我?”
江括无奈的摇了摇头解释道,不过看着众人一副确实的的眼神,又一阵的灰败,毕竟被一群人说自己不行,惭愧的低下头颅。
“会不会是有高人指点,或者高价偶得下联,这才突然北上,大闹一番。”
拿烟杆子的书生一边吐着烟雾缭绕,一边推论道。
江括见众人眼神又死灰复燃的烧着嫉妒的怒火,瞅了眼闲情逸致抽着畅快的书生,恨不得,恨不得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不是我,我当日只是个过客!”江括两手一摊,无奈且无力的解释道。
“他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准备赖皮到底了。”
一圈一圈的青烟升腾,似是回应江括杀人的眼神,气的江括只有胸膛的起伏。
“你可有证人?”
终究有人提出理智的话,江括身子一震,不过很快脑袋耷拉下来,那日是有一船的人,可是都是天涯相逢,哪里有什么熟人。
“呵呵,亏你还作保当个证人,自个的事还解释不清,找不来证人,当真我们好骗,看着我们这般是不是心里特别暗爽,将我们一群学子当猴耍。
各位,我看这江括十有**就是神秘人,待会儿你我向知府大人力荐,他不好意思我们替他说出来,相信知府大人知晓我江南才子这般光荣事迹,定是更能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陈世昭这般吆喝,立马得到众多书生的顶力赞同,看着江括恨不能扒开他衣服游众一番。
至于若是个假冒的,他们一口咬定是江括的种种疑点,江括又无人证,到时候知府大人又不可能法众,只会对江括一人予以惩罚。
“赞同,江兄就无需遮遮掩掩了,马脚太多终究是暴露了啊!”
“是啊是啊,这纸终究保不住火,由不得我们不信呐!”
“江兄这是好事呐,若是入的纪大学士门下,可不要忘记是江南人士,一定要给我江南增添荣耀,尤其是要改变纪大学士的偏爱啊,也让我等能有更多的机遇呀!”
“恭喜恭喜,这正是我江南双喜之日,该是与知府大人同乐,来来来,以茶待酒我们喝一杯!”
乒乒乓乓,碰杯的声音不绝于耳。
“喂,快倒茶!说你呢!对就是你,作为一个小厮怎么这般没眼色呢?”
小厮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确认在呼喊自己,摸了摸鼻子走了上去。
宋文杰将茶水的水壶塞进小厮怀里,抱怨道:“你这小厮没睡醒么,快快给我们添水!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太不会干活了,还得让我这个客人给你递水壶。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倒水?”
宋文杰摇了摇头,对眼前的小厮充满了失望,原来知府大人府上的小厮也笨手笨脚的。
这边小厮知道是误会了,不过想了一下,又在自己脸上摸了摸,这才走上前去。
而那边喝茶的江括瞪大了眼睛,手中的茶杯不自觉的惊呆了的掉在地上,砸出不小的声音来。
他快步而上,抢过正在端茶递水,小厮手里的茶壶,丢在一边,握着小厮的胳膊,瞪着眼睛看了又看,猛的抱着小厮原地转了三圈。
等被放下,小厮就看到眼前的书生满脸的泪水,一双鼻子黏糊糊的还往自己怀里瞎凑,抖落一身冷汗,小厮退后一步,刚要问他是谁,却是被书生指着鼻子。
“是你,是你,就是你!”
“阁下是?”小厮不解的问道,周遭的书生却是哄堂大笑,捂着肚子笑得喘不上气来。
宋文杰更是咧着大嘴,一把扇子拍在桌上敲个稀碎,却还是情不自禁,而烟杆子书生呛红了脸颊,拼命的差点把肺咳出来。
陈世昭更是指着林曜又指着江括,无奈的摇摇头,忍不住喝口水来,却是发现杯中已空,更是开怀大笑不止。
“江兄,江兄,宋某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若不是宋还尚存一些理智,可能还真信你的了。”
“江兄真是好演技,人生有三大喜事,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他乡遇故知,都是江兄这般模样!”
“江兄失策啊,真是天不逢时,怨不得你啊,实在是……找个小厮糊弄我等不觉得太夸张了吗?”
江兄,你该不会真的要告诉我们,他就是你在洛河宴见的那个人吧?哈哈哈哈!
我,我还是找块豆腐撞死吧!你们都不要拦我!千万不要拦我!江兄能不能借我块豆腐!哈哈哈哈!”
江括老脸一红,撅着脑袋道:“谁,谁告诉你们我要说他是那个神秘人了?他,他是我的见证人!”
江括很自然的伸长了胳膊要勾住小厮,却是被嫌弃的挡开了,露出一脸的尴尬。
“我还为江兄的智商捉急,看来是多虑!”宋文杰拍着胸脯甚是欣慰的样子。
“确实确实,你若说他是那个神秘人,我们百分百不信,但若是你的证人的话,再多些演技,我们说不得还真能被骗过去。”
“还好江兄没有侮辱我等智商,不过你这般拿来一个滥竽充数的证人,我等定看看是不是为伪证。
呆!你是何人,所俱报何事,速速从实招来!倘若有半点谎言,拉出去斩了!”
随着扇子击打在桌子上,书生们笑得更加灿烂。
江括不想理这群落井下石之人,指着自己鼻子问道:“你还记得我么?在洛阳。”
小厮摇了摇头,书生们更加欢喜,自个儿勤快的倒起水来,又给同桌的添满茶水,等着看临时的闹剧。
江括把鼻子靠的更近了,几乎哭丧的问道:“你再瞧瞧,我都能认得出你,你居然认不出我?那时候在船上,我不是在讲才女沈宜修的事迹,那时候我记得你好像就在船上。
我在讲才女沈宜修落水被一个书生所救的故事,是用人工呼吸的方法救人的,你有没有想起。”
小厮眼神汇聚起来,瞧着江括小心翼翼的呵护般的眼神,笑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头。
换来的是江括抱起他又装了三圈,看着要凑上来的嘴巴,小厮一巴掌推开。
“免了免了,我可不好兔爷!”
江括尴尬讪讪一笑,刚刚兴奋过头了,恨不得亲吻一番,他抬起头颅神采奕奕,道:“各位,江某的证人有了,能还一个清白之身吗?”
“起开起开,我等还没问这个所谓的证人,你一个重点嫌疑犯插什么嘴,赶紧过来给我们倒水,说不得网开一面赦免你的死罪!”
自有书生幽默风趣,江括却是身子一挺,有最大的底气,还怕谁?
“来来来,你们问吧,若是能问出一丝纰漏我自己到知府大人面前承认!哼!”
江括把小身板挺得笔直,又想起什么,悄悄问道:“这位小兄弟,茫茫人海中你我两次相遇却不知姓甚名谁?”
小厮怪异的看了一下江括,轻吐两字。
“林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