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祥这一路上就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为啥自己的事情出了变数,刚才陈掖臣就在屋中不好张嘴,现在终于屋中无人了,赵福祥赶紧问道:「二哥,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小弟这边还能不能弥补了?」
听赵福祥问起,陈名夏才将这件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原本在赵福祥的想象中,这件事没办成肯定是陈名夏没给出力,毕竟赵福祥在后世混官场见多了那种收钱不办事的领导,等你去找他的时候还拿出一副你条件不够,等下次机会成熟还会帮你等等搪塞言辞。
可是现在赵福祥听陈名夏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才知道自己确实误会陈名夏了,这件事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给事中能办的,这件事已经牵扯进阉党与东林党总体对决中去了。
陈名夏从琼州回到南京后,第一时间就去拜望了老师钱谦益,当然也是感谢老师肯为自己出头说话,自然给老师的好处那是多多的!
然后陈名夏去兵部上任,这时候的兵部尚书还是马士英,按照兵部惯例,五品以下的人事调动不用直接禀承尚书大人知晓,而由兵部侍郎自己票决就可以。这时候的兵部侍郎是练国事,同时因为马士英只是兼任兵部尚书,所以练国事完全是署理兵部,除了一些大事他自己决定就可以。
练国事是万历四十四年进士,虽然不是东林党,但因为与东林大佬赵*南星关系不错,所以算是东林党的同情派,练国事在天启二年为赵*南星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被魏忠贤打压,撵回家养老去了。有了这层关系,陈名夏估计练国事这边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次有练国事主管兵部事务,陈名夏原本以为赵福祥这件事十拿九稳了,所以先去都察院办理那边的手续。巡海道属于巡查官职,所以还需要都察院点头,不过这时候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是刘宗周,东林党自己人自然好办事,所以都察院那边没啥问题,很快就完事了。
可是公文重回兵部却出了问题,阮大铖成了兵部尚书。
马士英一开始打算联合东林党组阁治理国家,但那知道东林党那帮眼高手低的家伙想要自己玩,并且还有人提出弘光皇帝的合法性这一原则性问题,这就已经触及到马士英的底线,他与东林党彻底没有回旋的空间。
马士英思量再三,虽然他也知道阮大铖不是个东西,放这家伙出山必定将朝政搅成一锅浆糊,可是南京历来都是东林党的大本营,他马士英手底下也没什么能人,现在东林党不配合,朝政立刻停摆,没办法马士英决定还是放出阮大铖这条疯狗,让他去跟东林党狗咬狗。
站在后世角度来看马士英确实走了一步烂棋,后来盘踞武昌的左良玉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就是今天他放出阮大铖。可是如果你站在当时马士英的角度,你就会发现当时马士英多么弱小无助,要想在南京官场站稳脚跟,只能联合阮大铖。
南京因为历来是陪都的关系,所以南京六部基本上都是养老的衙门,一些在朝廷党争中失败的老家伙,纷纷被派到南京养老等死。这帮老家伙虽然个人没啥能力,但当搅屎棍一个顶俩,他们的行政能力远比北*京的东林党人差了老大一块。不要说其他人,钱谦益虽然贵为礼部尚书,但他的行政能力还真不如他的便宜学生陈名夏。
马士英一开始成为首辅,原本想的是与史可法为首的东林党人共治朝政,可是那知道史可法志大才疏,他根本控制不了东林党这些搅屎棍,朝堂一开会就成了菜市场,那些东林党的大小官僚不仅大骂马士英女干臣误国,骂高兴了甚至把史可法也带着一起骂,说他只知道当官,甘愿被女干相蒙蔽!
史可法也不是什么性情坚韧之人,被这帮搅屎棍骂了几天,一不做二不休,既然自己说话没人听,那自己就离开南京!所以过了没几天,史可法脑袋一缩躲到扬州去当了江北
督师。
史可法走了东林党就成了一锅散沙,马士英想要找个具体负责人都找不到,钱谦益虽然威望够,但老钱道德品质实在不咋地,当年还给魏忠贤拍过马屁,所以钱谦益在东林党中没啥威望,根本无人听他的。其他高弘图、姜曰广、张慎言之流都各自为政,独自拉拢一波自己的人,马士英根本指挥不动他们。
朝政就这样磕磕绊绊运行了三个多月,虽然东林党这帮家伙暗中使绊子,但马士英却办了很多大事,为江北四镇征集粮草、与满清和谈一同对付流寇、派出官员填补各省的空缺,可是就这样那些东林党人还不准备饶过他,终于在弘光元年八月曝出了南渡三案中的第一案,也就是大悲案!
大悲案很简单,在弘光元年的八月,从江北扬州过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和尚,这和尚来到南京到处宣扬自己是明朝亲王,从兵乱中逃出做了和尚。
弘光皇帝派官员审讯他的来历,大悲起初信口开河说崇祯时封他为齐王,他没有接受,又改封吴王。声称「潞王恩施百姓,人人服之,该与他作正位」。
这可是句要人命的话,当年弘光监国前,东林党就推出潞王与弘光竞争继任当这个皇帝,可是当时马士英实力最强,在加上按照合法性来说朱由崧的血统更近,所以最后还是朱由崧当了皇帝。
现在这个大悲和尚说出这句话,在加上当时朝政扑朔迷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背后是东林党在做手脚。
马士英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当机立断,马上禀报皇帝用九卿科道会审的手续审问大悲,这么做也是马士英无可奈何,按照正常手续这种大案要案应该走三法司会审,可是为了堵住东林党的嘴,只能使用九卿科道会审,要知道九卿科道这些清流都是东林党的人,现在你们自己去审总没话说了吧?
经过审问后才弄清大悲是徽州人,在苏州为僧,确实是个骗子。所以弘光皇帝亲自下旨,将大悲明正典刑后处斩。
大悲案结束了,马士英原以为案子是你们审的,现在大悲已经杀了,你们这些东林党搅屎棍应该安稳了吧?马士英想的挺好,可是他过高的估计这些搅屎棍的道德水平了。
大悲案确实结束了,但南京官场上却传出了风声,你皇帝与马士英这么着急弄死了大悲,是不是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原本马士英想借着大悲这件案子破除质疑弘光皇帝合法性的谣言,哪知道越描越黑,民间对皇帝合法性的质疑反倒越来越多。
马士英这时候被逼的根本没有任何退路,在经过深思熟虑后,马士英不顾儿子马銮与妹夫杨文骢的反对,上书推荐阮大铖出山。
八月三十日,弘光皇帝以中旨的形式,起复阮大铖为兵部右侍郎,巡阅江防!三天后,也就是九月初二,阮大铖进兵部尚书!这代表着马士英彻底与东林党扯破了脸,也代表南明小朝廷在无翻盘的可能。
当然,在这个时代除了穿越而来的赵家人,整个大明也不会有人能想到半年后满清大军竟然能占领南京,当年那个朱元璋用了一半国力修建的、坚不可摧的、威武雄壮的、后世曾剃头用了三年才攻破的南京城,竟然一天都没守直接投降!而那些这时还在侃侃而谈大搞党争的东林党们,半年后会跪在南京城外,乞求那个号称诸王战力第一的多铎饶自己一条生路!
赵福祥心中叹了口气,暗骂道:看来这帮搅屎棍真是不知死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玩这套!
不过这些与赵福祥并没啥太大关系,这帮东林搅屎棍死不死跟他没啥关系,这次来除了要弄一个合法身份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将弘光皇帝抢到琼州,有了皇帝这杆大旗自己才好玩曹操那套!当然一些有用的知识分子也要弄一些,比如眼前这个道德底线不比阮大铖强多少的陈名夏。
陈名夏没想到面前这个死胖子将自己与阉党阮大铖并列,看到赵福祥低头叹气,还以为这家伙是在为没有办成事情而烦恼。
陈名夏笑着开解道:「三弟,你不用灰心!正好你来了,这几天有空我带你去见见老师,请老师出面看看能不能成,如果不行就请老师给你弄一个琼州府学教授,也算有个官身!」
「老师?二哥说的可是石斋先生?」
陈名夏微微一笑,说道:「你这件事去求石斋先生岂不是找不自在?我说的是我的老师,牧斋先生!」
陈名夏说的老师不是黄道周,而是钱谦益,老钱这时候担任的是礼部尚书,虽然手中权力不大,但全天下的学政都归他管,给赵福祥弄个正七品的琼州府教育局副局长还是没啥问题的。只是赵福祥现在是监生,还是监生中地位最低的捐生,让一个大字不识的赵福祥去当教育局长,虽然也算从事文教助理的老本行,但实在好说不好听啊!
其实按照陈名夏的意思当这个府学教授可比巡海道副使强多了,巡海道副使有些半军方的意思,是要带领水师出去打仗的,哪有当个文官来的安全。更何况现在礼部是钱谦益当家做主,等过个一年半载,将赵福祥提拔到省里当个学政也不是不可能,要知道学政可是正四品的***,在广东省只比巡抚、藩台、臬台、都司几个省级干部小,可是一个清贵之极的官。
陈名夏当然不理解赵福祥的远大抱负,不过赵福祥说了陈名夏也不懂,所以赵福祥笑道:「既然如此一些都听二哥的安排!」
赵福祥可不是一点官场经验都没有的生瓜蛋*子,陈名夏现在说的这么好听,去找钱谦益帮忙,但现在东林党与阮大铖已经势同水火,就算钱谦益肯不要老脸去求阮大铖,人家阮大铖还不一定给老钱面子呢!
按照赵福祥混官场的经验,碰到问题不要怕,要先分析自己那里出了问题,也就是得罪了谁,谁给自己使绊子!
现在问题的症结很简单,那就是阮大铖那里出现问题,既然如此就应该去找阮大铖,而不是去找什么钱谦益。
赵福祥这时已经打定主意,过几天自己去见见阮大铖,虽然阮大铖与东林党是死敌,但狗不咬拉屎的,自己送钱他阮大铖还能不要?如果不要,那就是自己拿的钱数目不够!赵福祥记得后世官场有一句至理名言,没有钱办不成的事,如果有,那就是你给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