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杜衡被领进了李家院子。
“下官房州知州杜衡,拜见郑王!拜见两位赵相公!”杜衡躬身行礼。
宋朝对节度使、宰相等高官都称呼为“相公,”赵家兄弟都加了同平章事的虚衔,称呼一声“相公”也不为过。
“杜大人不必如此多礼。你我同为知府,又都同朝为官,赵某可担不起啊!”
赵光义又恢复了最初的那种人畜无害的笑容,边笑着说道边伸手去扶杜衡,而赵光美却只是“哼”了一声,在一旁冷眼看着。
杜衡连称“担得起,担得起”,腰却弯的更低了。开玩笑,先别说人家皇帝兄弟的身份,自己就拍马也赶不上,虽然没有封王,但那也是迟早的事情。就说同为知府,他杜衡是一个偏僻山区的知州,人家却是京城开封府尹,就像后世一个是普通地级市的市长,对方是是首都市长兼国家常委,根本没有可比性。
“郑王可无恙否?”杜衡假装没看到赵光美冰冷的表情,转向柴宗训假惺惺的问道。
“本王无恙,劳杜大人费心了!”虽然也气恼杜衡治下的房州城治安如此之差,但是柴宗训也没打算和他撕破脸,毕竟人家也是打工的,事出突然,也怪不得他。
“杜大人来的够快的啊!刚好赶上收拾摊子!”党进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
由于下午的事情,从杜衡一出现,党进就没给他好脸色,他已经从心底讨厌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把杜文才的破事都归到他的头上了。就像春哥儿说的“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党进深以为然。
潘美眉头一皱,从后边踢了党进一脚。党进气恼的转头正准备声讨潘美,却看见潘美朝自己使眼色,多年的老友默契使他把话憋进了肚子里,不再言语。
杜衡可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被党进划入伪君子的黑名单里了,听到党进这么一说,饶是他作为在官场沉浮十几年的老油条,也不禁老脸一红。这个点才出现,确实有点说不过去。连远在城外驻扎的厢军都比知州衙门的人先到,外人可以想象衙门的人平时办事效率有多低。
“杜大人,房州城的治安如此之乱,贼人竟敢当街行凶!还是刺杀一个王爷,两个大帅!放眼天下,这也是一件大事,你若不给个说法,俺回京以后可是要替郑王他们,向皇兄讨个公道的!”赵光美皮笑肉不笑的对着杜衡说道。
“这这这……”杜衡额头已经开始冒汗,真是流年不利啊,过两天是不是得找个算命先生看看运势。
“好了好了,就别难为杜大人了!”
赵光义替杜衡解围道:“事情也不是杜大人可以掌控的。既然人都没事,也就不是大事。为官一方也不容易,发生这种事谁也料不到!既然杜大人事后已经尽力赶到,那就说明杜大人对此事还是很上心的嘛。善后的事情就有劳杜大人了,我们路过是客,也不方便插手!此间事由,杜大人自己上个折子和官家说说吧。回京以后我也会向官家提起此事。”
这是暗示杜衡,你要是识趣就自己把事情和上头说清楚,我也不为难你,该背的锅得背,别想着耍花样撇责任,因为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做不了假了。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见赵光义给自己台阶下,杜衡赶紧附和,心里却叹了口气,死了这么多人,今年的政绩看来又打水漂了。
现场这么多人,以赵光义为尊,众人见赵光义这么说了,也便不再多言。
“启禀大人,已从刺客余党口中问出口供!”就在这尴尬的当口,刚才跑去问口供的禁军将领回来禀报道。
“哦?敢问这位将军,刺客还有活口?”杜衡高声问道,心里不免激动,有活口就好办了,起码有线索可以有机会找到同党。
那将领偷偷看了眼赵光义,并没有直接回答杜衡的问话。
“这位是房州知州杜大人,接下来的事你就交给杜大人手底下的人办吧,杜大人有什么问题你也尽管回答!”赵光义捏着下巴的寸须对那将领说道。
“回禀杜大人,刺客余党在问完口供之后,皆因伤重而亡!”将领在得到赵光义许可之后才回道。
听了这话,杜衡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一下子就被浇灭了。
“那口供如何?可知道他们受谁人指使?”杜衡不死心的问道。
“口供确实有的!”当下那将领便把从刺客口中获得的口供转述给众人听。
原来这伙人都是江湖游侠,受人雇佣,由雇主领头准备今晚刺杀柴宗训,不留活口,为此不惜动用了近百人的精锐好手,就是为了一击必杀。本来他们是埋伏在城内的鸿宾楼附近,因为他们得到的消息是郑王柴宗训今晚会在鸿宾楼设宴招待贵客。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李俊文,使得柴宗训的行程发生了改变。当他们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又不确定柴宗训会不会重新出现在鸿宾楼,所以分了一半人手,其余人火急火燎地赶往李家。刚到李家附近埋伏好,就发现柴宗训等人已经出门准备告辞,所以只好仓促出手,以至于必中的弩箭在这么近的距离都失手了。无奈只好现身肉搏,眼看就要得手了,谁料人算不如天算,却被路过的赵光义兄弟俩杀得落花流水,功败垂成。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事先也并不知道要杀的人是郑王,后来军队来了才知道要杀的人是官方的人。
这些江湖人士平常斗殴杀人那是常有的事,但是杀官,等于造反,可是要诛九族的。虽然偶尔劫富济贫,有的人也偷偷杀过个把贪官,但是像这样明目张胆的当街行刺朝廷命官,还特么是第一次,当中有人不免心生动摇,这也导致了后来的崩盘。至于受谁人指使,这几个刺客都是拿钱办事的,并不是骨干,为首安排行动的刺客要么死了要么逃了,他们真是一问三不知,用了军中私刑炮制,也还是透露不出什么再有价值的东西。
“杜大人,当务之急,是全城戒严,搜捕逃走的刺客和其同党,以免刺客逃窜或者再次行凶!”听了口供之后,赵光义对杜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