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逝者与生者
皇帝没想到她知道封邑朱死去以后,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即皱起眉头:“你这个疯妇,快给朕滚开。”
可惜这个时候的周贵妃,根本没有神智可言,即便皇帝开口训斥,她仍旧扯住皇帝的衣襟不愿意松开手,口中一种重复念叨着刚才的字眼,看得出来,封邑朱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可是对皇帝又何尝不是呢,十三公主也是他疼爱的女儿。
皇帝见此时的周贵妃根本无法沟通,就挥手让她离自己远一点。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周贵妃被他这么一推,直接往后退去两步,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很不巧的是,她身后正好有个桌子,她一倒,脑袋直接装上桌角。
砰的一声,她连人带桌倒在地上。
皇帝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去把人给扶起来,结果对方却狠狠拍开他的手,甚至还作势想要去打他,好像眼前的人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一个吃掉她唯一的女儿的妖魔鬼怪一般:“你要是不赔我女儿,我就杀了你!”
万幸有下人听到里边的响动,斗胆冲进来。
他们立即把周贵妃给制住,随后纷纷发出惊讶的声音:“贵妃娘娘的头上有血,可能是不小心撞到桌角了,快去请御医过来!”
皇帝慌了神,看着冲自己张牙舞爪的周贵妃,他一下子瘫坐在地。
下人们怕周贵妃会伤害皇帝,直接把人给按倒在地上,然后又抬到床上,用布带把她的手脚给捆起来。
期间周贵妃一起在大喊大叫,说是憎恨皇帝,以后一定会让他血债血偿,然后还所自己的女儿是被皇帝给害死的,硬是要皇帝偿命。
“贵妃娘娘这个模样,好像是疯了。”有宫女小声议论道。
此时十三公主遇刺身亡的事情已经传遍皇宫,所有人都觉得周贵妃是因为刺激过大而疯癫的,皇帝也是。
他们沉默的看着床上那个昔日风光无限的女人像一条长虫般蠕动,神情十分复杂。
很快太医就赶过来了。
他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搭上周贵妃的手腕,叹息着摇头道:“周贵妃身体没什么病,就是心脉不平.....”
她突然疯癫,是为心病。
皇帝问太医这病以后还有没有救,太医的回答是摇头:“臣无能为力。”
就在皇帝因为这回复怔愣的时候,床榻上的周贵妃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挣脱开所有束缚,趁着别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冲过来扑倒皇帝,留着长长指甲的手直接去划皇帝的脸,皇帝躲闪不开,就这么被她给制住,然后脸上立即多了几道划伤。
内官见状吓得双腿发软,尖声道:“快来人啊,快保护皇上!”
众人如梦方醒,纷纷冲到旁边把周贵妃给拉开。
见血了。
皇帝抬手抚摸自己的脸颊,摸到血痕时,一双剑眉拧得死紧。
这个时候,他再也顾不得自己与她多年的情意,也再也顾忌不上女儿刚死,母亲伤心些也是正常,他恨恨的看着周贵妃,像是在看一个仇人:“把这个疯妇给我拉到冷宫去,今后要是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是!皇上!”
周贵妃一夕间从皇宫中最为得意的妃子,变成冷宫中疯癫的妇人,
这个消息传到皇后耳中后,她笑得合不拢嘴:“多年被她打压,如今终于到了本宫看她笑话的时候了,吩咐下去,让冷宫那几个人好好照顾她,千万别让她再有出来的机会。”
仅仅这些还不够,皇后心中明白,想要彻底废掉周贵妃,害得断掉皇帝对她的念想。
皇后特意挑选了午后的时间段,带着自己亲自吩咐御膳房做的羹汤来到皇帝的御书房。
“听说皇上这两日心情烦闷,所以臣妾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些清热下火的汤羹过来,皇上您要不要尝尝?”
皇帝最近两天都没见过后宫的妃嫔,只因为周贵妃疯癫的模样至今还在他的心中盘亘不去,一看到嫔妃们,他就忍不住想起周贵妃。
明明失去的女儿是他们两个人的,可是她为何如此伤心直至疯癫的地步呢?
还有当初放走封邑朱的人明明是她自己,凭什么要把错都怪罪在他的头上?
皇帝越想越气,连带着看皇后都开始有点不顺眼起来:“朕正忙着呢,不想喝什么汤,你要是识趣,最好端着你的唐赶紧离开这里,不要让朕有发脾气的理由。”
皇后皮面上的笑意僵滞片刻,很快又勾唇笑了起来:“皇上,臣妾知道您正在为什么事情烦闷,臣妾也同样,十三公主打小在臣妾跟前长大,待她宛若亲生,她这一走,谁都难过。但是再怎么伤心,也不应该连累到自己的身体不是么?逝者已去,生者就应该自重才是,总不能因为伤心过度就不管自己的身体死活吧?”
皇帝重重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神情也没变。
但是皇后知道他对自己态度改变了,所以大着胆子绕到他的身后,抬手帮着他捶背:“皇上,您的身体是国家根本,千万要好好对待才是。”
“你去见过周贵妃了吗?”皇帝问。
黄后连忙点头:“那是当然,臣妾与周贵妃情同姐妹,她去冷宫第一天,臣妾就去看她了。唉,听御医说他这个毛病,可能很难治好,臣妾心里担忧,就自作主张命人在冷宫附近整理出一处院落,让她住在那里,顺便养病。”
“你做的很好。”皇帝难得夸赞道。
因为暂时不想面对疯癫的周贵妃,所以皇帝就把她的所有事情都交给皇后处理。
他相信皇后会处理得很不错。
他们在御书房里说了好一会儿话,直把皇帝说的半弯眼眸笑起来。
见皇帝心情转好,皇后知道机会到了,就跟他说起太子的事情:“皇上您最近应该没怎么见到太子吧?”
“确实。”皇帝点点头道,“最近很少看到他在宫中走动,都在忙些什么?”
“太子他最近忙着跟陆夫人学习生意经营之事呢,”皇后按摩的力道微微放缓,语调温柔道,“您是没看到啊,太子他最近总往酒楼那边跑,偶有分红的时候,就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这些日子以来,他在酒楼帮忙,陆夫人给他的分红不少、”
皇后笑着说了个数目,数额之大,就连皇帝也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情:“这才入股几个月,就能有如此分红,是不是陆夫人看在他的身份上,故意多给了一些?”
皇后笑着摇头:“都是差不多的数额,陆夫人自己,还有酒楼的另外一位老板,都是一样的数目。”
如果安夏白没有多分银两,那么酒楼一个月的盈利未免也太多了。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想到银两,就忍不住想起战事与国库,近年来天下总不太平,不是洪涝就是战争,国库早就空虚,安夏白的酒楼在京城一家就能赚取如此数额,那要是别处也开,一个月下来就是一笔很大的收入。
如果酒楼能收归皇室,或许能填国库之空虚。
封邑朱的尸体被送回皇宫以后,太子曾经去看过,只看了一眼,为这一眼,他付出的代价是好几夜的噩梦。
自己的亲妹妹,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就这么离开尘世,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连着好几天,太子精神恍惚,整个人就像是丢失魂魄一般,好几次来到酒楼时,不仅看错账目,就连下楼梯都差点摔倒。
相对心细的墨思珉把这些事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墨思珉到处找人打听,都没得到结果,询问自己朝中的亲人后,才得知十三公子封邑朱遇刺身上,因为死因蹊跷,再加上她身份特殊,所以没有大肆宣扬这件事情。
墨思珉自己也经历过失去至亲的疼痛,当年失去亲生母亲时,她同样悲痛难过,连着好几天都精神恍惚。
她担心太子会出事,暗暗观察好几天以后,终于在一日午后鼓起勇气:“您要是再这样消极怠工下去,我觉得酒楼的生意会收到影响,最好还是先回去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吧?”
太子却不肯。
自己的府邸曾经是封邑朱流连的地方,如今她去了,府邸正是伤心地。
墨思珉无奈,只得叹息。
意识到太子不会离开酒楼以后,她试图用另外的办法劝他振作起来,其中就包括激将法。
“您要是再这样颓废下去,我觉得我可以去跟夏白要回酒楼的话语权了,”墨思珉对太子说道,“反正您现在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就像是魂魄丢了伞似的,也做不出来什么好的决策!”
墨思珉以为自己这么说以后,太子肯定会紧张,甚至开始振作,毕竟上次太子跟她在安夏白面前争夺话语权的事情,她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以为太子会在乎这个,结果话说完以后,对方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漠道:“你需要就拿走便是,我不在乎。”
墨思珉傻眼了:“你连这个都不在乎?”
太子不再说话,只是捧起自己一直在看的账本,直接迈步往前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墨思珉感到一阵冷风吹到自己的背上:“看来十三公主的事情真的打击到他了,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振作起来。”
她忽然开始怀念当初跟自己据理力争的封思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