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儿女之事
陆柳儿的脸色微变,但是周氏没注意看,她逗弄着自己的孙儿,笑着说:“为什么要给将军做新衣服,应该不用我来解释,你们都明白的。至于他身边那两位,毕竟他们是将军的朋友,平时往来密切,而且还一同上战场出生入死呢,听说他们两个家里都没有人在,我看着可怜。”
生为人母,自然就容易心软,更何况陆柳儿还对柳风枫有别样的心思,周氏愈发上心起来。
她不提起柳风枫还好,一提起,陆柳儿就忍不住想掉眼泪。
好不容易才想明白自己对他的心,还打算等他回来以后表明心意呢,结果却迎来这样一个消息。
打击太大,陆柳儿承受不住。
泪水在眼眶中渐渐盛满,随后又从眼角滑落而下。
周氏没有注意到,两个眼见的小孩子却是注意到了的。
平素里陆柳儿对他们好,他们都知道,如今见到陆柳儿哭,就扯过平时周氏用来给他们擦汗的手帕,颤颤巍巍给陆柳儿递过去。
陆柳儿没抬头,他们还以为她没瞧见,故意蹲下身子,还咿呀说话想引起对方的注意。
结果陆柳儿哭得更凶了。
“怎么了?”周氏转头一看,见陆柳儿在掉眼泪,吓得皱紧眉头,“你怎么哭了?”
别看陆柳儿平时温柔文弱,真碰到事的时候,该有的柔韧却也一点都不少,尤其是在他们家被抄,女眷被流放之后,她很少会哭,如今突然哭了起来,眼泪还掉的如此汹涌,必定是出了大事。
周氏的心蓦然往下一落,眼眸中的关切越发浓烈起来。
她不明就里,安夏白心里却是清楚得很,陆柳儿为什么会哭,没有人比她更理解了。
“不要哭。”安夏白握住陆柳儿的手,尽可能用温柔的声音跟她说话。
陆柳儿恍恍然回过神来,眼泪这才堪堪收住。
边关出事,最为伤心的人是嫂子安夏白,比起自己的难过,她的伤心与痛苦才是实打实的,自己当着她的面哭泣,岂不是招她伤心?
想到这里,陆柳儿慌了神,连忙用手帕把眼泪给擦干。
周氏还在问:“你为什么要哭?”
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陆柳儿唇角勾出一抹苦笑。
她想了想,一脸凝重的对周氏说:“我突然想起前些年我们过的苦日子,所以有点伤心,”她半低眼眸,故意装出难过的神情来,“以前还在边关的时候,有多余的布料,娘亲都是先给我做新衣服,如今我们回到京城,娘你倒是开始偏心起来了。”
周氏没多想,在她眼中,陆柳儿永远是个不会说谎的小姑娘。
“我倒是想给你们一人做一身新衣裳,可是扯回来的布料款式都是男子款式,怕做出来了,你们两个正当年龄的姑娘会嫌弃。”她眯着眼睛笑,脸上尽是温柔表情,“不过你既然想要,过几日做完他们的衣衫,我去买来一些好看的布料给你们做裙子就是。”
“谢谢娘亲。”陆柳儿扬起一张笑脸。
周氏的指腹轻轻戳在陆柳儿的额头上,语气宠溺说:“你啊,都是一个有心上人的大姑娘了,怎么行事还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陆柳儿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当即瞪大眼睛:“娘,你都知道了?”
“我就是看出来一点端倪而已。”
安夏白在旁边,忍不住接过话茬:“周姨您看出什么端倪了?”
“就是,就是柳儿喜欢柳家小哥这事。”周氏努力回想着往日的记忆片段,然后把它们一一列举出来告诉安夏白,“我觉得柳儿是动心了,你别看平时她总是嚷嚷着说,要陪在我身边一辈子,都只是说笑而已。姑娘家哪能一辈子待在娘家不嫁呢?”
“我以前确实想过不嫁,”陆柳儿忽然开了口,声线平稳的说,“直到遇到柳风枫。”
她这么一说,正是证实了周氏心中想法。
周氏笑得见牙不见眼:“所以我真的没猜错吧,你就是动心了。”
“对,我就是动心了,以后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嫁给他。”陆柳儿唇角扯出很淡的笑意来。
周氏没看懂细节,只是一味替她高兴:“我觉得可以,柳风枫这孩子,平时没事儿的时候总愿意过来跟我聊聊天,不仅有耐心,心还很细,再加上这孩子是你哥的朋友,以后结为亲家,互相倒是能够照应一些,就是不知道他对柳儿有没有心。”
“有的。”安夏白笑笑,随后在陆柳儿羞涩的目光中把事情合盘托出,“风枫很早之前就喜欢柳儿,后来准备去边关的时候,还特地给柳儿写了一封情书,如今人在边关,想必也在惦念着柳儿吧。”
连带着陆柳儿跟自己说过的送行之事,安夏白也一并告诉了周氏。
周氏一拍床榻,脸上流露出懊悔的神情:“这么说来,是我毁了他们见面的机会?”
周氏告诉安夏白,送行陆栎的时候,陆柳儿原本也要去的,是自己担心人都走了,家里不安生,所以才让她留在家里。
会想到柳风枫当时脸上遗憾的表情,安夏白心中一阵酸楚,脸上却挂着笑:“问题不大,以后应该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吧。”
“肯定还会有。”周氏笃定的点头,一点都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他们都还年轻呢,以后肯定还有机会见面。”
话虽如此,周氏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她拉过陆柳儿的手,小声跟她商量着:“这件事情呢,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等到柳风枫从边关回来以后,我亲自去跟他道歉,然后再顺便跟他说说你们两个的婚事如何?听说他家里也没有长辈在,婚姻大事直接跟他商量应该是没问题的。”
安夏白在旁边善意提醒:“张小栋是柳风枫的哥哥,虽然是义兄,但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好。”
“那就把婚事跟张小栋提,他们两个人你情我愿的,我觉得正合适,想必他也不会做得出来棒打鸳鸯的事情。“
周氏笑呵呵说话的模样,正与陆柳儿眼眸含泪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眼看她眼泪又要掉下来,小冬小雪连忙拉起周氏的衣袖,咿呀说话。
“怎么又哭了,是不愿意吗?”周氏吓了一跳,“你要是不愿意让我去商量这件事,直说就是,就算是你这辈子真的不愿意往外嫁,想一直留在娘亲身边,我们也是可以好好商量的,何必掉眼泪了,快收收,不然就连两个孩子都要忍不住笑话你了。”
结果陆柳儿一听,眼泪掉的更凶。
她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我愿意嫁给他,很久之前我就喜欢他了。”
或许是头一次见面时,他从墙上摔下来却努力保持风度的模样吸引了她,又或是他在酒楼帮她打跑恶人时的模样令她心动,总是点点滴滴交汇起来,正好造就她的深情。
陆柳儿哭着说:“要是有机会的话,我真的很想嫁给他。”
周氏愣愣的看着陆柳儿,心中纳闷不已。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想嫁给他,娘亲帮你做主就是,你哭得这么凶做什么?”
安夏白怕陆柳儿说漏嘴,连忙接过话茬:“她是高兴的吧,或许之前还挺忐忑的,怕您不同意呢,没想到您如此开明。”
“我有什么好反对的,柳风枫是个好孩子,她能有个归宿,下半辈子有个依靠,我的心就算是放下了,哪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周氏嗔怪的看着陆柳儿,原本想动手帮她擦拭眼泪,顺便因为她把自己想的太过偏执的事情好好训斥一顿,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手,陆柳儿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周氏愣在原地:“她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应该是因为高兴吧。”作为留下来的那位,安夏白理所当然担负起安慰周氏的责任,“毕竟是婚姻大事,她又是早早就喜欢柳风枫,如今得到长辈认同,心里当然高兴。”
她的解释,周氏其实不大相信,却没有反驳的理由:“姑娘大了,心思真是难猜。”
安夏白随口附和了两句,又待在房间里跟周氏逗了一会儿小冬小雪,便借口自己有事,匆匆赶去书房。
书桌上没写完的信笺还在,墨迹已干,但是当初写信时的心情如何,安夏白还能感受得到。
这间书房,平时只有她和陆栎会使用,下人们偶尔进来打扫,也不回随意挪动东西,故而一切都是当初的模样。
熟悉又陌生。
安夏白颓然坐在位置上,脑海中不断闪现书房里的某些关于陆栎的片段。
每一份回忆都像是扎进心头的银针,引来刺骨的疼痛。
难道他们真的就此阴阳两隔么?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故事竟然是如此结局,毕竟她好不容易才接受自己的新身份,才构建出自己温馨的小家,如果故事就此结束,当初又为何让她重生?
安夏白不信这个邪。
她的目光转而望向窗外,望向湛蓝的天空,口中轻声呢喃:“就像人们常说的那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我转世重生遇见你,然后相识相爱,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能这样结束?你的人生才刚刚斩展开,宏图霸业未成,可千万不要死啊。”
白皙修长的手指再度握起笔,沾上青墨在未写完的信笺上留下娟秀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