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后突突地跳痛着……
凤未竟皱着眉头,努力不想□□出声。
身下也不是他的床,他喜欢棉布的柔软。绸缎太凉滑了……
睡不着,但是,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清容?”一片静谧里,传来熟悉的声音,“父后说你看着很累。”温暖的手抚上他的额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
他头好痛。
凤未竟怎么都睁不开眼睛,下意识朝那人声音的方向凑近过去。
“别乱动。”那声音略微提高了一点,下一瞬间被子被人掀开,凉风钻进来的同时有人躺到了他的身边。
凤未竟眉头一松,手伸过去,但是下一刻又皱紧起来。
为什么穿着外衣。
手下摸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绣纹,密密麻麻的几乎没有什么平滑的地方。
为什么还穿着?
凤未竟难得生出一股恼意来,那一瞬间恼意竟然盖过了头痛。
跟那个人就孩子一个接一个地生,到他床上居然外衣都不脱。
“别扯了,我自己脱我自己脱。”
一阵悉索之后,她伸手将他抱进怀里。
这回,没有讨厌的衣服了。
凤未竟不自觉地松开眉头。
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传来的瞬间,疲惫愈发浓密粘稠起来。
她抱着他,手在他背上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放心睡,我陪着你。天塌了我也不走,所以,清容你放心睡。”
燕州歉收了,豫州决堤了,草原盖大房子了,总是有太多的事情能把她从他身边带走。
但是这回……
她说,天塌了也不走呢……
一点朦胧的笑意还没有成型,凤未竟就彻底陷入一片温暖的黑暗里。
似乎只过了一瞬,又似乎过了好久。
凤未竟醒了过来。
这一觉睡得真是舒服。
他忍不住蹭了蹭。前头一直贴着还不觉得,这一动便立刻发觉贴着他腿的绝不是什么垫子。充满弹性的肌肤,一直源源不断地将温暖传递到他身上。
他这是……
“醒了?”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凤未竟眨眼,愣愣地抬头,却见他的妻主半倚半靠在枕头上。她手倒是还套在袖子里,可是前襟大敞,整个肩胸都露在外头。
榻边立着一排高脚灯,铜制的灯挡保证了她拿着奏折的手始终在一片明亮之中,又让其他地方昏暗一片。
于是,那种习惯性的沮丧又浓烈起来。
他帮不了她。
他本来想陪凤太后午膳,结果因为昨天晚上睡迟了脸色不好,被连氏赶来休息。他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是既然已经点灯,大抵总是天黑了的。
所以他不仅帮不了她,还只会侵占她的时间,消耗她的精力。
“昨天小三躲在度闲榭外头偷看我,我就说了她一句‘穿那么少’,她起码哭了有一刻钟的功夫。”李凤宁抬起他的下巴,“她说我不喜欢她,还说我从来不对她笑。”
小三那孩子……
虽然那两个孩子出生时,凤太后连氏特意嘱咐过他不用勉强自己去喜欢,可凤未竟到底是占了嫡父的身份,总不好当那两个孩子不存在,时不时地要问一问。但是现下仔细回想起来,小二还熟悉些,小三却只能想到她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的样子。
凤未竟顿时不安起来。
说到底,儿子是要嫁出去的。小二如今又是长女,把她撂在一边算什么?
“看她那样还不觉得,”凤未竟浑然不觉李凤宁一双眼睛几乎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此时抬眼却对上满眼的愧疚,“原来我真的忽略你们了。”
凤未竟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成亲的时候,你还知道来书房拉我回去。”李凤宁眉头压低,“但是我们搬进宫到现在,你却一次都没有主动去过我那里。”她表情里漏出太过明显的不安,甚至连声音都压低了,“清容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凤未竟微微瞠目,下一瞬嘴角却忍不住勾起。
那个谁在她那里一住二十天的时候,他有一点生气。
明知道她忙,忙得焦头烂额昏天黑地,但是她如果连着几天不来见他,他也会有一点生气的。
“一点”加“一点”,虽然有时候会变成不止“一点”,却每一次都会在看见她的瞬间消散殆尽。
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只会答:“有一点。”
“对不起。”她伸手再度把他搂进怀里,小心翼翼地好像抱着什么绝世珍宝。
他顺势再度伏回之前的那个位置,只是这回将脸枕在她的锁骨上,然后用被子把她一起包裹进去。
被子底下,手不安分地伸进她的衣服里,抚触着不知道为什么永远比他温暖的皮肤。
“小二可以养得野一点,小三却是个女孩。”李凤宁在他耳边轻轻絮语,“我在想叫小三隔一阵就到我那里住几天。”
“嗯。”凤未竟细细地感受着手上的触感,甚至没放多少心思在她的话上。
别看凤太后连氏在凤未竟面前像是并不满意随儿的样子,实则宫务上却十分放心他。不止内侍省所有的营生全部交到他手里,便是连氏的嫁妆铺子也一并交了过去。凤未竟于这上头不十分懂的,只知道现在为止还没人在这上头说过随儿一句不好,就可见一斑的了。
但是这孩子真是被李凤宁把性子给养得野了,明明已经做了父亲,他却能成天忙进忙出,两个孩子还是在连氏和他面前的时间更多些。
“小二那里,清容你要是得闲……”李凤宁的声音停顿了下,说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多看看他。”
凤未竟讶然间抬头睁眼,虽然在他这个位置只能看到李凤宁的脸颊,“我是没什么。”小二和小三也没少到他身边待着,“不怕随儿生气吗?”
如今谁不知道宫中范贵君面上瞧着软绵绵的,其实手下毫不容情?
李凤宁登基之后,外头想着怎么收拢分化驲落人,政令一条条地下去,瞎子都能看出她的苦心来。银阙宫更加不是个什么草原王子自说自话就能住的。宫里谁都能看出一个“盛宠”来,偏范随居然一声不吭就下了死手。
所以凤未竟多看顾些孩子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怕随儿真要恼起来,只是让李凤宁左右为难而已。
“那个……那个是我太忘形了。”李凤宁的声音里透出尴尬,“随儿他自小被我纵得再野,大面上规矩还是不错的。”
他的妻主这是在说……
因为随儿占着理,所以违逆她的意思也是可以的?
凤未竟眨了下眼。
怪不得随儿敢这么做。
也怪不得……
那个谁敢在她登基当日等在银阙宫内,又在那之后乖乖地迁出来,并且在直到今日的两年半时光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在宫里生活着。
所以说,只有他一个人不明白吗?
突然之间,凤未竟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犯了一个很大的错。
“清容?”许是他半晌不说话,李凤宁小心翼翼地轻唤了他一声。
所以宠爱能让她不顾规矩,而占着道理就可以让她退步,那么……
“陛下可听过民间有个规矩叫‘三朝回门’?”凤未竟心跳微微加快。
那么,他为什么要拘泥着凤后的身份,处处为大局着想?
这回,换李凤宁怔愣了会,“清容,你是说……”
“我嫁给陛下将有四年,”凤未竟因为紧张而压低声音,“陛下何时伴我归宁?”他甚至都不想眨眼,只怕错过她最细微的表情。
而李凤宁却只是很认真地想了一会。
“等天气暖和些吧?”她道,“四月,或者五月。”
居然……
真是一点迟疑和推脱都没有。
在淡淡的喜悦之后,星星点点的遗憾弥散开来。
他这两年到底在做什么?
亏得他曾经去过殷家,却只是将外头听来的规矩生搬硬套到自家里。
“清容?”李凤宁眼眸中带着些赔小心的意思,“咱们要出去,总得给下头预备的时间,不能太匆忙了。”
凤未竟摇摇头,然后对着她一笑,“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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