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州知府姓魏,名谆,子君安,如今六十有六,说起来也是一位传奇人物。
前六十年,这魏知府可谓是白白度过了,一事无成。直到六年前,以贡生的身份,一举做到了颖州知府的位置上,位列四品黄堂!
整个大明朝,近五百年的历史,有这般际遇的知府也仅有他一人。
而且他坐上知府大位之后,还把颍州府治理的井井有条,三年小考,六年大考,次次得到了朝廷的嘉奖,其成绩超过许多正牌出身的进士、学士。
如今的大明官场中人主要有两种,一种是走传统科举的,最后中了进士授官,被称之为清流。
二是入新学,学满小学、中学、大学,最后顺利毕业之后同样被授官,只是这些官多是在一些事务性的岗位,准确的说,更多的是吏,而这些被称之为浊流。
无论清流浊流,其实在整个大明的官场体系中,都有相应的地位和权利。清流为官,掌一地之生杀,浊流为吏,握一面之权柄。
不过,其中还有从国初传下来的国子监里出来的贡生,国初时贡生地位其实要比走科举的进士地位高,但是慢慢的地位发生了变化,贡生彻底的变成了大明官场中的边缘化人物。
这些人被称之为杂流,虽是官身,但多是佐贰官,类似同知,县丞这样的官职,俗称摇头老爷,就是什么事都管不了的人。
一个衙门里,主官多有清流来做,浊流则被新学包揽,而杂流出身的佐贰官彻底成了边缘人。
高宗中兴大明之时,曾经狠狠整顿过官场,甚至想靠新学来对抗科举。只是他大行之后,科举再次稳占上风,但是新学也不甘示弱,反而成为大明吏员的摇篮,有吏入官者也是大有其人,甚至有新学出身的首辅。
但是,贡生出身的杂流,彻底的没落了,曾经风光的国子监生,只能沉沦下寮。
这种情况下,也有人提议撤销国子监,但是有相当大的一部分读书人新学不成,科举也不成,唯有上国子监才有出路。另外权贵中,也有子弟门上需要安排,皇帝也需要拿国子监的名额作为赏赐臣下的手段,国子监就成了最佳之选。
所以国子监才能得以存续到今天。
也是因为这般情况,魏知府以贡生的身份知颍州府,在大明是显得那么特殊,但是他又治理的井井有条,这在大明官场上也是一件奇闻。
不过陆骏以后世的眼光来看,魏知府的工作核心其实只有一点,维护颍州府内的稳定!
俗话说家和万事兴,放到地方治理甚至国家治理上也是一个道理,地方上的祥和兴旺,自然反映出来地方官的施政能力,魏知府准确而又敏感的抓住了这点。
再加上,大明不以经济为指标考核官员,甚至税收收多了还要受到御使弹劾,只要农桑、劝学跟得上,不拖后腿,诉讼案件再少点,不出成绩才怪。
不过说起来轻松,做起来还是很考验为官者的智慧的。魏知府在之前做了多年的同知老爷,虽没发言权,但是看的多,平时比较用心思,自然就有了自己的一套施政手段。
其核心就是维护地方稳定,严格约束官府权利!
老知府刚接任知府大位,府衙内的一众官员多少都不太信服,但是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拿了几个刺头开刀,霹雳手段一下就震慑住了诸官吏。
最近两年,魏知府因为年纪渐大,便渐渐放权给了同知,平日里他老人家都是在修心养性,只是积威已久,府内诸人没人敢有不敬之心。
今日却也巧了,魏知府精神不错,有心到前院办公之地走走,刚走到这里,就听到了堂上争执,就顺道过来听听。
在马推官的带领下,堂上诸人都向魏知府行礼,魏知府却笑呵呵的摆了摆手:“诸位不必多礼,老夫只是过来转转。”
倒是半点四品大员的威严都没有,连他身边的侍候的老管家也是慈眉善目,如同邻家大爷一样。
然而没人敢怠慢,马推官把魏知府请上主位,自己在旁把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遍。
陆骏适时上前说道:“太尊,一切原因皆由学生而起,学生愿意受罚。”
“你愿受罚?”魏知府语气平淡,隐隐觉得此人有些面善,倒是他什么的管家在他耳边轻声解释道:“此人乃是四年前,以十五岁的年龄考入皇家经世学院的陆骏,按照时间来算,想来今年已经毕业了。”
“你就是陆骏陆子良?”魏知府探了探身子,经过管家的提醒,魏知府还是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的。
在大明,以十五岁的年龄,无论是走科举中了进士,还是通过新学考入几个著名的皇家学院,都是为人乐道的一件事。当事人虽然没有神童之称,但一个少年才俊是免不了的。
“回太尊,正是学生。”陆骏恭敬的答道,大学堂毕业的学生,等同于有了举人的身份,学生只是谦称罢了。
“你大学堂毕业之后,怎么没有留在京师?”魏知府反问起陆骏的事情,倒是对还在审理的案件不甚在意。
大明的毕业季在腊月,而现在六月,陆骏能在公堂上,说明他毕业后是回到了颍州府,并没有出外任职。
能够从几大皇家学院中毕业的新学学生,或是去外地任官为吏,或是留在京城的各个衙门,总之都能有一条很好的出路,除非有特殊原因才会回到家乡闲赋。
拿现代对比,就好像你清华毕业可以当公务猿,但是却选择回家务农一样,让人不解。
事实上这种质疑一直都在,开始大家还以为陆骏只是回家看看,但是看他一呆就是半年,多少都有些议论纷纷。
有说他得罪人的,有说他没毕了业,还有人说他没有衙门要他,语气中多少都有些酸溜溜的,总之说什么都有。
闲言碎语,陆骏多是一笑而过,但是面对这位颍州府的一把手,陆骏不得不小心应对。
稍一沉吟,陆骏才说道:“回太尊,学生在皇家经世学院学习许多知识,其中就有一门叫做《金融》……学生发现,我大明的金融业远远的落后于泰西金融业,学生不才,愿意在金融业上有所建树,故回到家乡,发展金融业,与泰西一较长短!”所谓泰西,也就是欧洲。
大明自高宗中兴之后,两百多年来,与泰西大仗小仗不断,虽然大明始终占了上风,但损失也是不小。
再加上朝廷有意的宣传,无论民间还是官府,大明上下对泰西诸国,什么都想要比个高下。
军事不行,建军!
科技不行,建学!
地盘太小,去抢!
老知府乃是国子监生,对新学那一套不懂,更不懂什么金融。但是听到金融业不如别人,老知府就接受不了,而听到陆骏要在金融业上与泰西相争,这位魏大人还是当即击掌道:“好!你小小年纪,有此雄心壮志,当予以支持!”
不过人老成精,对这位魏大人来说再合适不过,只听他话锋一转,问道:“既然子良有意在金融业建树,不知可有规划?”
大话谁都会说,尤其是官场上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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