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四更时分,尉迟恭就叫起士卒,埋锅造饭。毕竟是冬天,要是在这种冰冷的帐篷里头睡太久了,身体冻伤都是小事,一睡不起那都很是正常。何况,在尉迟恭的预算里头,趁着急行军,到了地方也不过就是正午时分,到时候天气还暖和一点。
早饭过后,喝上士卒递过来的一大碗姜汤,罗彦和长孙无忌翻身上马,跟在尉迟恭身后急驰而去。
分兵的事情在昨晚已经定好了,但是尉迟恭依旧是带领着大部队前往豳州。其实尉迟恭觉得,分兵也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按照罗彦的计策,十拿九稳地就能把李艺给当场擒获。显然这位也是高看了罗彦。
到达豳州,如同尉迟敬德计算的一样,恰好正午时分,虽然天气还是很冷,不过空气被太阳晒着,还觉得有点暖烘烘的。趁着士卒们还没有力竭,尉迟恭立刻组织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别的不说,姜汤先要来一碗。就算是尉迟恭自己,这会儿在马上吹了半天冷风,也觉得有些受不了。
对于尉迟恭军事上的才能,罗彦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像这等小细节,要是给罗彦,怎么也不会想到,而且对于行军的路程估算,这也是需要将领对于很多方面都有正确的判断才可以做到的。
罗彦刚想着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虽说自己会马术,但是骑了半天马,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这要是再来这么一下子,罗彦觉得自己可以去死了。
不过这个美好的愿望注定要被打破,还没等他到自己的营帐前头,就被尉迟恭派人把他请回了中军帐。方略既然定下,接下来就剩下实行了。
没想到的是李艺为了彻底防卫,居然限制了豳州城进出。这下子原本想让人混入找赵慈浩的计划就行不通了,那么剩下的只有强攻一道了。
想了想,罗彦说道:“不如把强攻改为是佯攻。我等不需要再去派人手告知这两人了,佯攻一次,告诉他们我等来了就好了。”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不过就是刚才因为没有了进城的机会,直接就把里头两人也给放弃了,寄希望于他人,不如自己等人好好的干一场。人这么多,强攻几次迟早能把城池拿下来。
“稍事歇息,大军派出一部分做进攻态势,其余人等全都在帐篷内休息。到了傍晚时分,做饭的时候,拍休息好的一部分上去佯攻一番。等到明日,想必就会有结果。”罗彦嘴角含笑,阻止了尉迟恭强攻的打算。
其实现在强攻除了多死些人,没啥好处。李艺虽然占领豳州不久,但是一应的防御设施都已经准备好了,远远望去,城头燃烧的火焰,就不是平时能够看到的。己方还是疲惫之师,就这么强攻,虽说能借着人数优势攻进去,但是自己损失可少不了。
想了想,尉迟恭还是选择相信罗彦一回。
按照罗彦所说的,尉迟恭吩咐下去,就留出三成的兵力在外边做出攻城的姿态,但是往前走几步,又倒退回来,吆喝的声音倒是不小。引得李艺都不得的出来站在城门上看着。虽然知道这是尉迟敬德疲兵之计,但是李艺也没办法,就这些人,一旦没注意,被攻上城墙,李艺就算是神通广大,也是回天乏术。
身穿红褐色的戎服,李艺捋着长髯,静静望着罗彦这边的营帐。
“王爷看旗号应该是尉迟敬德领兵,只是按照他的性格,手里头有这么多人,怎么不强攻,而是用这等低劣的手段耍滑头呢?”有副将疑惑地问着。他们实在不理解,尉迟恭搞这么一出疲兵之计,还能让他们都看出来,为的是什么。
“耍滑头?你等也太小看他了。如果说以前就是只有蛮力的蠢牛,那么现在他就是奸诈的恶狼。他这是在用阳谋逼我啊。”李艺一阵感慨。也就几年不见,没想到尉迟恭都有这等智慧了。“你等看出是他用的疲兵之计不假,但是你等有办法破了他的计策么?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如今他是看准了我带的人马比他少,想通过这种办法,要么逼我等出城应战,要么生生把我等给耗死在这里。”
听了李艺的解释,这些副将们面面相觑。和尉迟敬德分开也就是四年的时间,想当初这位在山东战场上,也就是一位武力非凡的勇将,如今都能做一方统帅了。这个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那将军有何良策?”副将们是没有注意了,只能来问罗艺。
“城门上撤下一半人,在城下修整,轮番换岗。他们要是偷袭,也就是傍晚时分,天气渐冷,又要吃饭,这个时候最容易攻我等不备。小心应付即可,不必担心。再说,一旦强攻,我等不敌,还可以原路返回。”说完,李艺摆手示意副将们好好守着,自己一个人回到了临时的居除处。
城内,赵慈浩此时偷偷来到了统军杨岌的府上。尉迟敬德的兵马来的正好,李艺为了防备对方攻城,把自己的军队全都调派到了城墙边上。城墙周围是重兵把守,但是城内就管理太松懈了,也正好让赵慈浩溜出来。
“杨统军,看这个情况,朝廷是派了大军到达城下了。早上还巡查异常严格的城内,此时已经看不到巡查的队伍了。”赵慈浩望着杨岌说道。
想要成功把朝廷的大军放进来,杨岌是很重要的一环。好在杨岌到这个时候,手上的兵权都被李艺给夺取,但是性命无忧,而且也没有投靠李艺。赵慈浩此来,就是想说服杨岌,双方合作拿下李艺。
“我知道长史的来意,其实我也在等这个机会。”杨岌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倒是把赵慈浩吓了一跳。想到对方是个武夫,不太喜欢自己这样云山雾罩,赵慈浩也就坦白地说道:“李艺把重兵都掉到了城墙附近,我等何不趁此机会,纠集将军的旧部,直取李艺的临时府邸。先拿下李艺,叛军没有了脑,自然就会开城门投降。”
杨岌是亲自见过李艺的武艺的,而且李艺的亲卫也很强,不是这种普通府兵能够打赢的,所以摇摇头说道:“李艺的武功如何,我是亲眼见过的。就算是我等集结全部的手下,也不一定能够留下李艺,更有被他反杀的危险。”
听到这里赵慈浩有点丧气:“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干看着吧,要是我等不乘机做点事情,大军少说也要十几天才能破城,到时候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无须担心,呆会我找人问问,到底是谁领军而来。同时也暗中集结人手,长史那边也做好准备,若是可能,今夜我就往城外送信,明日要是大军攻城,我等带了人手直接强开城门。到时候就算是打开一个人通过的缝隙,我等都赢定了。”
杨岌有理有据的办法,让赵慈浩一阵叫好,为防夜长梦多,出了杨岌的宅邸,赵慈浩立刻就开始联络旧部。
另一边,杨岌召集手下就轻松多了,装作是去看看的样子,杨岌晃悠着到了城墙边上,望见自己最信任的部下,远远的点头示意,然后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生一样,转身离开。
这是他们独有的暗号,都是一些前秦王府的士兵,分散到各地以后,又重新集结起来,变成了一个特殊的圈子。刚才杨岌的一番动作,就是表示要在往常最喜欢去的地方,不见不散。
杨岌约定的地方是个小茶馆,平日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常。但是眼下兵荒马乱,一些常来这里的人也因为恐慌在这里扎堆。此时此刻,三三两两,喝着茶,确实不怎么说话。生怕自己嘴不怎么严实,就稀里糊涂当了乱军的刀下之鬼。
要了一壶茶,杨岌慢悠悠地喝着,倒是也有认识杨岌的人过来打声招呼,时不时忧虑地来一句:“杨统军,这事儿你看到底怎么回事啊。”
杨岌也只是笑笑,说着:“诸位也不要往我这里围了,如今我的兵权都被收回去了,什么统军,能把我自己管好就算不错了。万一哪天燕郡王一个不高兴,拿我出气,我这脑袋就得落地上。诸位散了吧,别惹了不自在。”
杨岌看似一副失落的样子,迷惑着一批有一批前来向他询问消息的人哭丧着脸回去。
没办法,为了自保,这个时候要是不装可怜,杨岌的计划恐怕就会遇到阻碍。
等了大约有一个时辰的样子,刚才杨岌示意的那个人终于来到了茶馆。此时已经换下了戎服,一身便装看起来丝毫没有当兵的样子。坐下来,先拿起茶碗倒上一碗温茶,一口气喝完以后,来人开口抱怨:“这贼老天,恁地冻人。城外尉迟黑脸的几万军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硬是站在那里不上来打一场,太没意思了。”
几句抱怨的话,就基本上把杨岌想要知道的信息全都说出来了,要是被别人听去,也就是市井闲聊,但这个时候杨岌听了就不一样了。当下接话:“这兵荒马乱啊,我等兄弟明日叫到一起聚聚,要是大黑脸攻城,城门前捅了马蜂窝,那可不得了。今夜,你先代我等往外打几石头,至少让他们听个响。”
双方说话的声音都比较低,同时茶馆里闹哄哄的,杨岌的遭遇又没人想跟着遭灾,所以双方一路套话,反而相当安全。来人听完杨岌的话以后,又喝了一碗茶,这才不紧不慢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