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班内,顾魏看着静静思考的李宗俭,许久,“大人,这丫头说的几分真几分假,可能看得出?”
李宗俭摇摇头,“不好说”缓缓端起茶杯,泯了一口凉茶,“还要等飞鸢回来”
“嗯”顾魏冥思苦想,“两人的口供又完全对得上,而且,下午,大人试了几次,这小丫头都无破绽,连我都觉得是不是我们想多了,可是”顿了下,他失笑,“破了这么多年的案子,早就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了”
李宗俭苦笑,“真是老了,如今连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了”
“对于这个小丫头,大人最多也算是试探,何曾对付过?若真让大人用上对付二字,那她可就惨了,您心里也明镜似的,那沈渊之是何等的货色,今日面对薛夫人如此的逼问,您不也没交出那张纸条?连伶人的事情也闭口不谈,也算是给小丫头留了条活路了”
李宗俭哂笑,方正的国字脸上显现轻蔑,“一个妾室也敢在我面前用“逼问”二字,真是越发的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若不是看在沈恩瑾的份上,她早该五马分尸了”
想到李家与沈家这关系,顾魏忍不住叹息,也无奈的摇摇头,也确实令人头疼的。
李宗俭悠然的声音响起,“这小丫头厉害着呢,薛凝对上她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顾魏怔愣,没想到大人对这丫头的评价这么高。
随后笑道:“大人可知,舟儿与她是舍友”
李宗俭冷声,“那逆子向她学习学习也是好的”
顾魏并不这么觉得,“我倒觉得舟儿是难得的赤诚纯良,贪玩是人的本性,不能因为他的贪玩而否认他的全部”
“爹,师傅,你们都在这儿啊!”忽然,门口处探出一个头来,一句嘘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来了就进来,鬼鬼祟祟不像个样子”李宗俭没好气道
李轩舟直接忽略他老爹的臭脸,欢快的走进去,坐好,有些激动,“爹,师傅,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们了,没想到今日在学院竟然能看到你们,我真是太开心了”
顾魏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笑道:“见到我们还能开心的,估计只有你了”
李宗俭神色也缓和不少,“你先坐好,有要事交代与你”
闻言,他立刻正色,内心都快感动哭了,以前,被爹爹骂过败家子、扶不起的阿斗,唯独没有如此刻一般委以重任。
而另一头,沐初棠回到屋内,看到桌上放的食盒,心已了然,连饭堂都不用去了。回屋的一路上,她能感觉到四处都有眼睛,看来今日大家都被监视了起来,很难出去打听情况,不知死的那老头儿究竟是何身份?
好在同舍的两个人是可以相互走动的,她决定等李轩舟回来向他打听打听情况。好歹他也是李宗俭的儿子,估计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
不过,沐初棠有些犹豫,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事情,他肯定不会说的,那就旁敲侧击套套话也是好的。
隔壁有了响动,没想到他倒是快。
沐初棠拎起食盒,决定找他一起用膳,可还没走两步,她的门先被敲响了。
“小棠,小棠,在吗?”是李轩舟的声音
“进来吧”
李轩舟推门而入,他个子不高,甚至还没有沐初棠高呢,白嫩的脸蛋十分讨喜,声音十分清脆,显然还没有开始发育。
本来文文静静的,当他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他如风一般窜到了沐初棠的身边坐下。满脸神秘与激动。
四周环顾,然后附在她耳边,低语“你猜猜我爹找我什么事情?”
沐初棠呆然摇头。
继续附耳低语,“我爹让我监视你”说完还不忘冲她炫耀的眨了眨眼睛。
沐初棠:“......”看来方才是多虑了
“监视我做什么?”
“你知道谁出事了吗?”还没等她张口回答,李轩舟就迫不及待,:“沈渊之出!事!了!”
沐初棠心里咯噔一下,问“出事是什么意思?死了?”
李轩舟摇摇头,“这倒没有”
沐初棠松了一口气,好歹没死。
“他被一条蛇咬了,中了蛇毒,据说毒不至死。只不过我爹觉得这个事是你干的,所以,让我这几日留意你的一举一动,然后向他汇报”
沐初棠:“......”
“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真的是我干的?”
“经过我的分析,此事定不是你”李轩舟一脸的成胸在竹
沐初棠呆在原地,有些复杂,李轩舟这样的性情,这李宗俭就没怀疑过真的是他儿子吗?
李轩舟还以为沐初棠是因为被信任感动的要哭了,伸出手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然后自顾自倒了杯茶,一饮而下,认真分析给她听,“首先你有没有动手的时间,你一直都与那圣亲王世子在一起!其次,再说那条蛇......”
他忽然满脸嫌弃:“你这么漂亮弱小的一个人儿,怎么敢捉毒蛇猛兽的?”
整个人神气十足,看向沐初棠的眼神中闪着精光,“我分析的怎么样?”
......
“分析的有道理,下次别分析了”
李轩舟只听到了前半句,并没听到沐初棠的下半句,所以此时还沉浸在得意当中。
她忍不住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跟我提过你的理想,是什么来着?”
“我想做一名神机妙算的军师,决胜千里,算无遗策,从小就想”
......
她一脸担忧,“相信我,换个理想!”
“我祖母也是你这个口气,连神态都一模一样”有点难过,“他们觉得军师不适合我,想着我以后能在大理寺某个一官半职的就行”
其实大理寺也不适合他,好在大理寺现在姓李,有着李宗俭的庇佑总是能好一些。
帘外夜色如浓稠的墨砚,神秘而幽凉,弯弯的一轮新月被笼罩在乌云之中,隐隐约约。
皇家学院庄重而高雅,在夜色的衬托下,多了些许神秘,整个后院全是学生的学舍,幢幢小屋精致绝美,赏心悦目。
二更天的更鼓响了又响,个别小屋吹了烛火,沉浸在暗夜中,可还有些许屋内仍旧烛火摇曳,明亮如白昼,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祁佑辰起身,走到烛灯边,将将要吹灭烛火,响起了敲门声。
他的动作一顿,转身走到了桌旁,倒了两杯茶,一左一右放好,“进来吧”
推门而入的也是一个身穿地班校袍的高挑少年,肤色偏黑,剑眉星目,也还俊朗。
他带上门,走在桌旁,坐下,静默许久,有些愁眉不展。
祁佑辰也只是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许久,少年叹息,“没想到冯太尉一生戎马,却是这样离开的”
少年缓缓执起茶杯,说:“现在,我们真是被动,主和一派会更加肆无忌惮,怕是要撤兵了,不过......”少年看向祁佑辰,“佑辰,你不觉得左相的这次行动来的蹊跷,与他以往的风格根本就大相径庭”
祁佑辰内心的疑虑并没有比他少,还记得武课快结束时,他一心急着换一件干净的校袍,匆忙间看见信鸽回来了,就这一眼,就让他惊愕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淡淡回:“赵相虽然兵行险招,但是,他赢了,现在棘手的,变成了我们”
“可...他就不怕最后查到他的头上,两败俱伤?”
祁佑辰蹙紧眉头,摇摇头,“他不会留下什么把柄让我们抓的,赵士炎好歹在朝堂风雨这么多年了,岂会这么没用”忽然,祁佑辰执杯的手顿住,他想到了什么,静默不语。
闻言,少年负气的拍了一下桌子,“真是可惜了,胡羌皇族内乱,达闵反了,此时是我们南下的最好时机,本可让他们永无再翻身之日,可是,赵士炎那个老奸贼,妖言蛊惑圣上,非要议和,这让我们边关的几十万将士如何自处,几十年来的抵御外敌就如同一个笑话”
少年手中紧握的茶杯应声破裂,鲜血顺着手腕流淌,他也毫不在乎。
“丞宴,你方才说什么?”祁佑辰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李丞宴看他神叨叨的,有些不明所以,“我说...可惜了,是这句吗?”
“不是这句,再往前”
“两败俱伤?”
“再往前”
李丞宴思索片刻,开口:“左相这次的风格与他之前大不相同”
“对,就是这句”祁佑辰静静望着他,目光深沉,瞳孔中承载了惊涛骇浪,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堤而出。
感觉到了他的变化,李丞宴问道:“怎么了?”
祁佑辰紧绷的下颌缓缓的动了动,反问,“你可知今日事发之时我与谁在一起?”
“你不是和那个小大夫在一起吗?都说他教你习武”说到此,李丞宴有些好笑,继续,“真没想到以你这个性子还会交朋友?”
祁佑辰并没有在意他眼里的揶揄,淡淡,“我给他做了伪证”
只这淡淡的一句,李丞宴收起了笑意,“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给他作伪证?”
他可不认为祁佑辰好说话到可以随随便便替人作证的程度了,何况是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