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杜婉青对县城是地毯式的摸底，这些错综复杂的小胡同更是重点的重点，又怎么可能叫他跑了呢。

　　“傻眼了吧！姐姐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杜婉青说完，潇洒地跳了下来。

　　他这才回过神，往外挪了挪了，挤出一个不只是哭还是笑的表情，软软地叫了一声。

　　“姐姐——”

　　杜婉青噗了一声，靠，有没有搞错，这家伙竟然对她卖萌！

　　“……我错了，我真是走投无路了，姐姐，你看我这个样子，我就是想吃顿饱饭，姐姐，你就别怪弟弟了，好吗？姐姐，好不好嘛……”这个脏兮兮的人双手拱手，作揖鞠躬，姐姐叫的很是欢快。

　　杜婉青乐了。

　　“姐姐叫得这么顺溜，看来没少叫过吧？”然后脸一板，冷声道，“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家庭状况，为什么要算计我的银子，快说！”这个人不是偷，是算计，比偷高一筹，所以她想详细了解一下。

　　那人迷茫。

　　“听不懂吗？叫什么，多大了，住在哪里，家里都有什么人？后面的问题应该明白吧？”

　　“明白，明白，姐姐！我叫王炎，十五，家就住在西城区，家里还有个媳妇。姐姐，我说了，我就想吃顿饱饭，对不起姐姐，下次我再不敢了！”

　　家里有媳妇？呀，竟然不是八十老母。

　　“多大小屁孩，就有媳妇了？”

　　“是童养媳。”王炎小声道，“还没圆房。”

　　“还有童养媳，那看来家境不错啊，怎么干起这种事了？”

　　王炎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说了起来。

　　他是外地人，家境虽谈不上太好，但还能过得去，可后来全被一场大水冲了。在这个时代，面对天灾人是很无力的，为了活下去全家人只好和大多数人出来讨饭，路上东西卖的卖，人口死的死，到了平城就剩下了他和他的媳妇两个人，没办法就靠乞讨度日，兼而做点别的，比如算计杜婉青银子这样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大水不是退去了吗，地不还在吗？”

　　王炎摇头。

　　“人不在了，地就成了无主的，被当地的大户占了。我们也没钱回去。”

　　“你怎么知道被大户占了？”

　　王炎有些气急。

　　“哪次天灾后，那些大户不这么干啊，要不然哪来的那么多地！”

　　杜婉青想起来了，这样的事好像听过。

　　哎，这个时代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那你就打算这么下去了？你在这还没户籍吧？”

　　“有户籍了。”原来当年他们流落平城的人数并不多，知县仁爱，就给他们落了户，还分了田，“可那田全是石头，根本就种不出粮食来！”王炎气愤的很，“那狗官就是用我们的名义给他弄好田而已！”

　　“你说的是现在的知县吗？”

　　“就是他！”王炎苦笑，“当初还有几个人上告，后来被打了一顿不了了之了。”

　　这样的事当官的做起来就像左手倒右手，小老百姓哪是对手。

　　听王炎说话条理清晰，一问才知道王炎读过蒙学，打过算盘，算是这个时代难得的读书人了。

　　“对了，你看见我，你怎么不跑啊？还说了这么多，叫了那么多姐姐？”

　　可能是说了这么多话，王炎放开了些，丝毫不掩谄媚地道。

　　“姐姐一看就是好人，我嘴巴甜点，姐姐说不定就能赏我点银子花。今天可是过年。”

　　“你知道今天是过年，还找我晦气！”

　　“姐姐不要生气，是我不对，你大人大量，别给我计较了！”又来一番作揖鞠躬的。

　　“行了，看在你这么乖巧的份上，这些都给你了。”反正也不是自己的，杜婉青把刚才他算计的那三块银子又还给他，“回去买点好吃的过个年吧。”

　　王炎一呆，他没跑虽然是打着今天过年，自己这么悲惨，杜婉青能行行好给他点，可没想到杜婉青会这么大方，当即跪倒，就给杜婉青磕头。

　　“谢谢姐姐！姐姐过年好！”语气无比感激。

　　杜婉青也是一呆，这还是第一个人给他磕头，赶紧躲开。

　　“你这是要折我寿啊，快起来！”

　　王炎起来，杜婉青又好奇地问。

　　“对了，你刚才怎么没抢呢？”

　　王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我没敢，我看见和姐姐那些人都是贵人……”

　　“哈哈！不错不错，想得挺周到的啊。”杜婉青摆摆手，“回去吧，别叫你媳妇等急了，我走了。”

　　“等等，姐姐，你住哪，我改天带着她去谢你。”

　　杜婉青想了想告诉了他酱菜铺子地址，转身走了。

　　回到家天色还早，杜谨诚好没回来，宋氏正忙着和面。

　　“回来了，你哥呢？”

　　“去他朋友家了。”

　　“什么朋友啊？”

　　“我也不认识。”杜婉青撒起谎来脸都不带红的，倒热水洗手帮忙，“娘，咱们现在就包啊。”

　　“嗯，包好了待会一煮就行了。”宋氏没再问。

　　快要包完饺子了杜谨诚回来了，脸上喜滋滋的，手里还拎着几个小包。

　　“哥，你回来了！这是什么？”

　　“是，潘公子给的干果。”杜谨诚不在意地放下，又从怀里拿出一沓纸来，激动地道，“看，这是历年童试里做的一些好文章，我把它抄下来了！”

　　“是吗？我看看！”

　　“从哪弄来的？这是？”宋氏比较关心来源，“那个潘公子又是谁？”

　　“是……”

　　杜婉青随意地把话接过去。

　　“娘，你忘了吗，我跟你说的咱们那个大主顾，就是他。”

　　“是，是他。”杜谨诚忙道，然后又没词了。

　　不过兄妹配合的一向默契，杜婉青接着道。

　　“听哥哥说，他还是个秀才呢！”

　　“是，他是秀才，明年考举人。”

　　“呀，那可了不起啊！”宋氏夸奖道，“我儿子都有这样的朋友了，真是出息了。”语气很是欣慰。

　　杜谨诚倍感压力。

　　杜婉青偷笑。

　　按照杜氏祖上传下来的习惯，年三十这顿饺子吃素，里要包上一定数目的铜钱，谁吃到谁就有福气。杜婉青觉得包铜钱不卫生，以前用花生粒代替，如今有钱了，换上麦芽糖。

　　三口人，包六块麦芽糖，取六六大顺的意思。

　　估摸着到时辰了，杜谨诚放了一挂小鞭，大概也就几百响。

　　鞭放完了，宋氏也把饺子煮出来了，兄妹两问了好，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饺子。饺子馅是酸菜放豆腐，清清淡淡的，味道不错。

　　兄妹两争先恐后挑选着有“福气”的饺子，宋氏不时地道。

　　“挑了就不算了。”

　　可兄妹两还是乐此不疲地挑着。

　　“我吃到了！”杜谨诚惊喜地叫出来，咬了一口的麦芽糖赶紧给娘和妹妹看看。

　　杜婉青立刻就道。

　　“哥哥今年一定高中！”

　　这句话叫杜谨诚两眼冒出了星星，宋氏也高兴得不行。

　　“对对，高中，我儿子今年一定高中！”

　　过了会杜婉青叫起来。

　　“我也吃到了！”

　　宋氏欢喜地道。

　　“祝我女儿今年找个好婆家！”

　　“娘！”杜婉青装作害羞不满地道。

　　“呵呵！青青害羞了！”杜谨诚笑。

　　“哥哥你好讨厌！”

　　“呵呵！”宋氏看着一双儿女也跟着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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