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

　　这日杜婉青刚从宋老太太的园子出来，就被元姨娘叫住了，抬眼间元姨娘一身朴素的装扮，带着长辈的微笑着看着她，心猛地一跳，这就来了？

　　“姨姥姥好。”杜婉青上前规矩地施礼，很是恭敬。

　　元姨娘笑笑。

　　“怎么不多坐一会？”

　　“我想回去看看娘。娘正在给外祖母做鞋，我也想帮帮忙。”杜婉青故意解释道。

　　给宋老太太做鞋是杜婉青提出来的，原因是联络感情。宋氏自然不愿意，可有杜谨诚这个说服宋氏永久法宝，也就没问题了。

　　元姨娘听了神情不变，随意地关心了几句杜婉青和母亲住的可习惯，便叫她回去了，自去给宋老太太请安。

　　也就是在元姨娘来给宋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才能和她打个照面，平时几乎看不到这个人，而照了面一般都是微笑一下就过去了，像今天这样说话还是第一次。

　　杜婉青目送着元姨娘进去，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几天，这样的情景不时地上演着，都是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直到这日宋氏给宋老太太做好了鞋送来。

　　宋老太太试穿的时候，元姨娘也在场，夸赞道。

　　“夫人穿着真是好看。”

　　“还很合适。”宋老太太满意地点头。

　　杜婉青留意着屋里女人，除了宋氏勉强带着笑，其他人都是满心高兴的样子，心里不由感慨，都是好演员啊！

　　宋老太太试穿完夸奖了宋氏几句，大家就坐下闲聊，元姨娘像是无意中提起了杜谨诚。

　　“新年要到了，不知道表公子何时能回来..”

　　宋氏听到这句话，看向元姨娘，而元姨娘依然是自顾说着话。

　　“..看到表小姐清秀可人，真想看看表公子什么样呢。”

　　宋老太太没有答话，其他人随口附和了几声。

　　宋氏却呼吸紧促了，看到自己做的那双鞋在那放着，忍不住就要开口求宋老太太。

　　杜婉青就站在她身边，听到元姨娘的话就觉得不对，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当感觉到宋氏的异样才反应过来，赶紧拉了宋氏一把，首先开口。

　　“外祖母，你吃过饸饹吗？”

　　这个话题转的有点突兀，大家都愣愣地看着杜婉青，杜婉青浑然不觉，走出来，故意挡住了宋氏的视线，笑看着宋老太太。

　　宋老太太不知道是真明白配合她，还是装糊涂，奇怪地问。

　　“饸饹，那是什么？”

　　“饸饹就是..”杜婉青连比划带讲解，把饸饹怎么做，用什么做说了一遍，“外祖母，饸饹可好吃了！”

　　经过杜婉青这么一说，宋老太太还真有些意动。

　　其实杜婉青能亲近她，很大程度是因为有一个共同爱好，那就是都爱美食。说白了两人都是吃货。

　　“外祖母，我想吃。”

　　杜婉青开始卖乖装萌，果然取悦了宋老太太，笑起来。

　　“原来你想吃啊！”

　　“我也想叫外祖母吃。”

　　这句话更逗得宋老太太笑个不停，连连说好好好，吩咐白氏去弄做饸饹的工具。

　　能在大宅门生存的女人都不简单，白氏也看出来杜婉青有意转开话题，调节气氛，并不认为真有饸饹。

　　“好，一会我就叫人去做。”明显地帮着杜婉青拖延。

　　元姨娘却接口道。

　　“饸饹，我见识短，还真没听过。表小姐你把做饸饹的工具画出来，我开开眼，少夫人也好照这样子去订做。”

　　白氏是帮杜婉青，元姨娘显然就是在拆穿杜婉青。

　　白氏还想开口，杜婉青已经交丫头去拿纸、尺子和炭笔了，心一动，难道还真有饸饹这个东西？

　　杜婉青听明白元姨娘什么意思，不过奇怪的是，元姨娘这么说说明这地方没饸饹，怎么会没有呢？难道纪云那个穿越的娘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纸笔拿来，因为在平城开店的时候就叫人打造过饸饹工具，很容易就画出来了，其中一些零件也都单独画出来，尺寸标注清楚。

　　画好先地给宋老太太看，宋老太太看了夸赞地道。

　　“这孩子真是心灵手巧。”说着给了白氏。

　　白氏看了惊讶的很，还真有这种东西，看到工具的形状，也就能想象出饸饹是怎样做出来的。

　　最后给了元姨娘，元姨娘对饸饹不感兴趣，之所以提出不过是因为杜婉青坏了她的好事。要不是她这个饸饹，宋氏听了他的话肯定就会求宋老太太了救杜谨诚了，然后宋老太太厌恶，宋氏那样的脾气，绝对会带着孩子再次离家，那么也就不怕姑爷生疑了。

　　都怪这个死丫头！

　　心里虽然暗恨，可元姨娘是什么人，丝毫没有表现出来，惊讶意外期待各种表情变换了一番，最后赞叹道。

　　“表小姐心思真是灵巧！”

　　杜婉青笑着道。

　　“姨姥姥，叫你失望了，这个可不是我想出来。是我在平城那边，看见北边的商人弄过才知道的。”说着对宋老太太做了个鬼脸，“真好，你们都被我骗了。”

　　逗得大家哈哈笑起来。

　　事后宋氏在杜婉青的帮助分析下，反省了自己的冲动。不过杜婉青并没有说这是元姨娘的故意所为，实在是宋氏和元姨娘不是一个级别的人，说了不但没用，很可能宋氏还会被激怒，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来，那样或许还如了元姨娘的愿。

　　难道每一个嫡女都又自大的毛病？

　　饸饹还是做出来了，对这个新鲜的食物得到大家一致的好评。遗憾的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享受这样食物的胃，有的人吃了涨肚放屁多，只能忍痛割爱了。好在宋老太太的胃可以接受。

　　这件事过后，元姨娘并没有疏远杜婉青，反而更亲近了一些，甚至邀请杜婉青去她院子做客。

　　杜婉青想知道元姨娘到底要干什么，就欢天喜地地去了，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元姨娘住的地方简单不简陋，摆设处处都和人一样不显山不露水。

　　这跟传说中的姨娘不一样啊，杜婉青想。

　　来过几次杜婉青对元姨娘这里也熟了，表面上随意，实际上有意地到处看看，当然都是在丫头陪同下，不动人家隐私的物品。和元姨娘聊的也多起来，渐渐发现，元姨娘绣着一手好女红，有这一手好厨艺，还有对穿着打扮品鉴方面有着独到的见解。如果抛开元姨娘对她的那些小动作，倒是个不错的人。

　　可惜杜婉青虽然不是那种狭隘的人，却是极注重立场，她和元姨娘的立场注定是对立的，所以也注定无法和平相处。

　　这日，杜婉青和以往一样来元姨娘的院子，元姨娘正做针线，绣着一个漂亮的小荷包。

　　对这类的小东西，杜婉青只是喜欢看看，但绝不会买，更不会戴在身上。这也是因为职业的原因。

　　“好漂亮啊！”

　　这句赞美杜婉青并不是违心的，是荷包真的漂亮。

　　元姨娘招呼杜婉青上炕，叫丫头摆上瓜子果干之类的零食，把最后一针绣完，咬断了线，递给杜婉青，叫她好好看。

　　“真好，真好。”杜婉青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这针线简直跟机器缝纫出来的一样！“姨姥姥，你是怎么练出来的啊，我怎么都不行。”

　　杜婉青针线特别不好，那种绣花高难度的就不用说了，衣服小口子还行，要是做衣服，针脚根本就缝不直。至于鞋，纳鞋底还行，上鞋帮就完了，更别说做这样的荷包了。

　　元姨娘笑笑道。

　　“女红靠练习外，也需要天分的。不过表小姐耐心一点，勤奋一些，应该也是可以做到的。”

　　杜婉青指着上面栩栩如生的花朵摇头。

　　“我能画出来，但绣不出来。”

　　“这都是添彩的事，只要会做衣服做鞋就够了，表小姐不喜欢不必勉强自己。”

　　说实话，和宋氏比起来，她更喜欢元姨娘一些。

　　“这是给谁做的，好漂亮啊。”一定是给自己吧？

　　“是给你表姐的。上次她来就嚷嚷着要我给她做个荷包样子，她好照做。你表姐针线也不好，到现在才会缝衣服。你还没看她绣得东西，简直笑死个人。”

　　不是给她的，怎么会不是呢？

　　杜婉青觉得元姨娘让她看见这个荷包就是为了吸引她，好送给她，刚才她仔细认真地检查，看看荷包隐没隐藏什么机关，结果什么也没有还有点奇怪，原来不是给她的啊。

　　不是应该给她吗？杜婉青很是纠结这个问题。

　　“你喜欢？”

　　这时元姨娘问。

　　杜婉青马上点头。

　　“喜欢。”

　　“呵呵！我看你身上不带这些东西，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现在我喜欢了，该给我了吧？

　　“你娘的针线比我好，你叫她给你做一个啊。”

　　“那为什么姨姥姥不能给我做呢？”杜婉青不解地问。

　　元姨娘笑笑，摸摸杜婉青的头。

　　“傻孩子，因为我是你的姨姥姥啊。你还不懂，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有那么一瞬间杜婉青觉得自己误解了这个元姨娘。但也就一瞬间就抛开了这样的念头。

　　“不过我这里有些碎布，丝线，你可以挑一些喜欢的。”说着去了里间，很快拿出一个包袱来，打开，里面全是碎布，大小不一，质地不同，但颜色都很鲜亮。

　　还有一个小包袱，打开里面是各式各样的丝线，只是数量不多，看样子是用剩下的。

　　“这么多啊！”杜婉青翻着，很惊讶。

　　“这都是我这些年做针线剩下积攒起来的。”元姨娘说着自嘲地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哪个没有一包两包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