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婉青看着这个十岁的小女孩，想到杜谨贤是个另类，这怎么又出来个？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去。

　　杜芳菲神情一僵，杜芳兰却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

　　“我从院墙翻进去溜进屋里，就看到黄姨娘抱着她的孩子哭呢..”

　　从杜芳兰的绘声绘色地描述中，杜婉青大致还原出怎么回事。

　　今天家里设宴，柳氏带着三个姨娘招待客人，黄姨娘的孩子就交给奶妈和丫头小红看着。中途孩子睡了，奶妈去茅厕，小红去后屋搓麻绳，等奶妈回来的时候，孩子就不见了。

　　吓得奶妈去找黄姨娘，等回来的时候小红在放衣服的箱子里找到了孩子。只是孩子在最下边，上面放着层层叠叠的衣服，早已闷死。

　　出了这么大的事，只好报给杜明金和柳氏。经询问，小红说奶妈去找黄姨娘她发现了踩雪的脚印子，然后瞄到了箱子跟前，打开，见箱子衣服被翻过，这才找到孩子。

　　本来留下的脚印很清晰，应该能找到凶手，可是杜芳草带着大家去庄姨娘院里看花样子，将附近的脚印全破坏了，没法再找。

　　附近住着庄姨娘，而且中途庄姨娘向柳氏告退，中间干了什么，虽然有小丫头和婆子证实在院子里，但还是成为第一的怀疑对象，所以柳氏和杜明金亲自过去询问，后来见到他们这些小姑娘在，便把庄姨娘叫去了黄姨娘院子。

　　杜婉青想到了董晓晓的反常，难道她看到了？

　　不可能是董晓晓干的，因为没有作案动机，那就是董晓晓看到了什么，一定是这样的。

　　杜芳兰说完丢下一句。

　　“我告诉我娘去！”说着很急迫地跑了。

　　“小姐！”丫头只好在后面追。

　　“兰兰，别胡说！”杜芳菲气的不行，“老婶就惯着她吧，迟早会闯出祸来！”转头看向杜婉青，“青青，你..”

　　“我什么也没听见。”杜婉青赶紧道，又补充道，“我丫头也什么也没听到。”

　　杜芳菲叹了口气却说。

　　“她爷爷是族长，老叔家又只有她这一个孩子，所以就成了这个样子。”

　　杜婉青点点头，敷衍道。

　　“长大就好了。”

　　杜芳菲看了她一眼，终是忍不住，小声道。

　　“你说是真的吗？”

　　杜婉青装作没听见。

　　“大伯家里又要乱了..”

　　“我都饿了，咱们去吃饭吧！”杜婉青道，都说了没听见，你还说。

　　杜芳菲想解释一下，可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好胡乱点点头，想去安慰下大姐，却想到杜芳兰刚才说的话，有可能是大姐的生母黄姨娘干的，又觉得不适，最后还是闷闷地带着杜婉青顺着另一条路去了前院。

　　不知道杜芳兰说了什么，没吃饭就被她母亲带回去了。

　　黄姨娘孩子的死，在男女主人的压制下并没有扩大，除了那些听到杜芳兰的话的小姐们半信半疑，多数是不知情的，所以这场聚会还算有始有终地结束了。

　　忙了一天，中间又出了闷死孩子那么一档子事，柳氏直觉的晦气，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包着头发，穿着中衣歪在热炕上，盖着被子暖和着身体，喝着姜汤，以防风寒。

　　这时外面传来柳妈妈的声音。

　　“老爷来了，夫人刚沐浴..”

　　话还没说完，帘子就掀开，杜明金夹裹着一股寒气和酒气大步走了进来，直奔炕前。

　　旁边伺候的丫头看到杜明金的架势，忐忑地站起来叫了声。

　　“老爷..”

　　“滚！”

　　那丫头哆嗦了一下，匆匆一屈膝，赶紧跑了。

　　柳氏却动也没动，眼皮都没撩一下，依然小口小口地喝着姜汤。

　　杜明金看到在她这个样子更觉得火大，但还是克制住没有伸手，只是居高临下地等着她，低吼着。

　　“你说，是不是你闷死的孩子！”

　　柳氏一顿，慢慢抬起头来，看到杜明金狰狞的神情，似乎只要她说一声是，就将她大卸八块似得，想到两人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如今竟到了这一步，不由面露讽刺。

　　“是我你又能怎么样？杀了我为你儿子报仇？你有这个胆子吗？”不等杜明金发作，啪地就将碗摔在了地上，还没喝完的姜汤溅的杜明金衣摆到处都是。

　　杜明金下意识地往后跳了一下，怒火冲冲，柳氏再次抢先开口道。

　　“杜明金，亏得你还是做过京官的，竟说出这种猪脑袋都说不出的话，我弄死的孩子？我呸！我柳如茵是堂堂正正一家之母，两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即将说亲，别说一个多月的小娃子，就是十岁的小娃子又能如何，还能争得过我的儿子？我犯得上做那种下作的事吗！再说了，我柳如茵真要是那么恶毒，你还能有那十五岁的大闺女！真是不知所谓！”

　　“那是谁？小庄不可能的！”听到这话杜明金清醒了些，但余怒未消。

　　柳氏冷笑一声。

　　“是谁你问谁去！”

　　“你是当家主母！”

　　柳氏更为讽刺。

　　“你不就怀疑我这个当家主母干的吗？”

　　杜明金被堵得哑口无言，一甩袖子走了。

　　很快柳妈妈进来，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叹了口气，叫丫头进来打扫干净，等丫头出去，来到炕前轻声道。

　　“夫人，你消消气，老爷..”

　　“消气？”柳氏撇撇嘴，“你错了，我可没生气。”说着舒服地往后一靠，“跟他生气那是浪费心情！来，说说，今天来的小姐里头，哪个能做我的儿媳妇？”

　　“夫人，你？”柳妈妈还是很担心。

　　柳氏只好解释道。

　　“我真的没生气，十六年前我就把跟他的气全生完了，我要再生气，我就是下贱。柳妈妈你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你说我是那种人吗？”

　　十六年前，庄姨娘来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她都干过。甚至发动娘家施压、带着孩子回娘家常住、提出和离等等，凡是能想的都做了，整整一年，结果却是庄姨娘生下了杜芳草。

　　要么她承认这个姨娘，继续做她的当家主母，要么离开杜明金，但孩子不能带走。

　　然后她悟了。

　　男人都那么回事，女人还得靠儿子，而自己有两个儿子了，还在乎杜明金干什么？只要儿子长大成人，杜明金的一切都是自己儿子的，杜明金有再多的女人又如何，那些女人生的再多孩子又如何，只要她不同意，谁能拿走半点东西！

　　从那后她尽职做好主母，不恶毒但也不贤良，本着当主母就要有主母的样，做姨娘就要有做姨娘的觉悟，然后妻妾的规矩就这样形成了。

　　所以她说不生气是真的不生气。

　　“可是就算夫人不生气，那这件事夫人也得管啊。”柳妈妈放了心。

　　“有什么好管的，孩子死了她想怎么埋就怎么埋，随她的便。谁是凶手，老爷要脸，不报官，那她去找证据，找到凶手再说。老爷不要脸，那就报官，都没我什么事。”

　　“可是，对外怎么说？会不会影响夫人的名声？”

　　“过两日就说孩子夭折了。至于外面的人怎么说不关我的事。我的名声，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柳妈妈总算松了口气，按捺不住好奇问。

　　“夫人，你说会不会是庄姨娘干的？”

　　柳氏意味深长地笑了。

　　“是不是她以后会知道的。”

　　杜明金怒气冲冲来了，毫无收获不说还被柳氏奚落了一顿，失子之愤转化为对柳氏的怨恨，这晚哪个房里也没去，独自坐在书房里发誓许愿要将柳氏如何如何。

　　母亲说，长媳要厉害的精明，才能托起一房的后方，加上那时候柳家比杜家门第高些，还能给他助力，就这样选定了柳氏。

　　进门后，柳氏不负母亲期望，确实是个厉害精明的，将他的里里外外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有些地方超过了他。

　　两人的感情还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生下两个儿子都没有别的女人。只是后来随着他的地位提升，时间的长久，对柳氏有些腻了，老婆身上无风景嘛。还有，就是他骨子里还是喜欢那种柔弱的视他为天的女人，柳氏自然不是这种类型的，就这样庄姨娘出现了。

　　庄姨娘是上峰给的丫头，长得好，性子好，正合他的胃口，又有上峰给的没法推脱这样给力的理由，特别是柳氏大哭大闹当了一年的泼妇，使这个庄姨娘就越发的顺眼，又给他生下第一个女儿，更是宝贝中的宝贝了。

　　后来柳氏不闹了回来了，他还有些遗憾，真希望柳氏闹下去，两人就此拉倒。甚至还想过，要是柳氏做出伤害杜芳草的事，他就能有理由不要这个女人了，只是没想到柳氏不但没对杜芳草做什么，还如贤惠的嫡母那般教养起来，叫杜芳草行事越发的像嫡出的小姐了，令他很不是滋味。

　　夫妻冷战了两年，直到柳氏主动给他纳了个江姨娘，才算修好关系。

　　有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于是顺理成章地来了黄姨娘。

　　黄姨娘年纪最小，才十八，农户出身，柔弱的很有当年庄姨娘的气质，叫他很是喜欢，接着给他生了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