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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孤与将军,共天下!

大秦孤竹君 洛锦寒 5306 2022-11-07 22:37

  第一百一十三章孤与将军,共天下!

  以近不惑之年的嬴政,早已历经了世间磨练,不管是心性还是情感都磨砺的无比坚韧,要不然也无法掌控这样一个庞大且复杂的国家。

  但是他此时露出的迷茫与无措,却像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对前途的迷茫,以及对过往的追忆,开始慢慢束缚他。

  “当年年幼的王上在困苦无助的邯郸城中,都能带领老臣披荆斩棘,此时天下都以踏在脚下,您怎么能不继续往前走呢?”王翦沉声低喝道“不管是当年冒犯过王上的赵国世子聪,还是后来恩将仇报的燕太子丹,都已经证实了,只有您才有引领天下的资格。”

  嬴政眸子猛然一颤,抬头直勾勾的看着王翦。

  “不管是狼子野心祸乱的吕不韦,嫪毐之流,还是忘恩负义叛逃的桓齮,亦如昌平君,昌文君那些叛臣,他们都已经是王上这一路的风景了,不管王上过去对他们有多少失望,怨恨,这些人终究都是跟不上王上脚步的故人了。”王翦的声音虽然沙哑,但是却绵长柔和,仿佛一个给晚辈开解苦恼的长辈“而王上的路还很长呢,未来路上的一切,都是新人,属于王上的新人。”

  王翦说完之后,嬴政怅然若失的神情变得越发黯淡起来。

  跪伏在地上的赵从革也传出一声轻叹“陛下,老奴也已经跟不上陛下的脚步了。”

  嬴政身子猛然一颤,原本只到眼角的赤红爬上了半个眼眶,压着声音低声道“詹事也不愿意随寡人继续走了?”

  “如果可以,老奴愿意陪着陛下千秋万载。”赵从革在没有得到嬴政的允许下,就擅自的坐了起来,沟壑纵深布满皱纹的脸上已经清泪流淌“只是老奴已经灯尽油枯,再也走不动了。”

  王翦深深的看了眼赵从革,眼底原本一直暗藏的杀意此时也消失不见了。

  “这就是寡人向前走的代价?”嬴政突然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坐在桌案上看着面前一站一坐,他一直视为父为师的长辈,一时间竟然有一种像是被抛弃的孩童般无措。

  “这不是王上的代价,是吾等寿数余孽的福泽有数,能够陪伴王上走到这里,老奴早已心满意足,即便到了下面面见烈祖烈宗,老奴也能够自豪的挺直腰板,说一句,老奴是亲眼看着王上将这支离破碎的天下,慢慢拼凑成一个秦字的。”赵从革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柔和起来,不再是一张死人般的脸。

  “王上不必为吾等伤怀。”王翦轻笑道“若不是借着王上的福泽,我这等兵煞之辈,还有赵从革这种阴私之徒早就暴毙而亡了。”

  “大将军诅咒卑职就算了,为何还要诅咒自己。”赵从革不以为然的轻笑道“卑职定不如大将军戎马一生,刀光血影般澎湃,但是也算对王室小有贡献,既然大将军决意要为大秦戍守疆万载,那么卑职自当入王陵内继续侍奉大秦,毕竟忙活了一辈子,闲不下来。”

  “那倒是不错,以前我就说你,如果放弃你那些阴司肮脏之事,专心潜研兵法,未必在军功之下弱于我,至少不至于当年灭楚之时,让王上束手无策选了我去出征。”王翦笑吟吟的说道。

  “卑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灭楚之战除了大将军能够胜任之外,可能除非武安君在世了。”赵从革轻笑道。

  “是啊,若是输了,我步了武安君后尘,若是赢了,我就继续回终南山潜修,赵詹事真的是好算盘。”王翦嗤笑道。

  看着两人竟然已经在自己面前闲扯起来,嬴政原本低沉的心情渐渐恢复了一些,手指敲了敲桌案。

  王翦和赵从革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若不是大兄执意不愿意统领三军,寡人也不会听从詹事之计。”嬴政笑着说道“大兄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谦逊,万事都不愿意出头,让寡人头疼。”

  “王氏人为王上效劳已然是天大的恩赐了,如果再有功名加身,那就太贪了,王氏门规,第一条就是戒贪,而且自从他的两个弟弟在阙与一战战死之后,老五王乙年少就被望山委以重任派遣戍守赵国旧地,险些命丧匈奴之手后,他就越发的厌倦战争了。”王翦微微垂下眼睑,轻声道。

  嬴政眯起眼“若是无大兄坐镇朝堂,恐怕要大乱。”

  “贲儿本身就愚鲁,王上又不是不知道,让他坐镇朝堂才会大乱,蒙恬蒙毅兄弟,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比他强,王上何愁之有?”王翦轻笑着摇摇头。

  门外的蒙恬听后身子一僵,感到有两束沉重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低垂着头不敢抬起。

  “朝中一直有传闻,寡人偏袒蒙氏,怠慢王氏。”嬴政收回看向蒙恬的目光,轻笑道。

  “王上也说是传闻了。”王翦笑了笑,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意“王氏这些年与朝堂大氏都并无多少瓜葛,所以他们不清楚王氏与蒙氏关系也很正常,当年我还是一介步卒之时,就深受蒙鷔将军提携,我与蒙鷔将军乃是命换命的恩义,我们在战场上以血换血的岁月,又岂是那些只会躲在城墙内搅动风雨的卑劣之徒能够理解的?

  我王翦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为战时,绝粮,下毒,离间,策反等毒计绝计无所不用,但是绝不会对身后同僚放出一支冷箭。”

  “大将军高风亮节。”赵从革轻笑道。

  “离儿之事,确实是寡人失察,当时荆楚蛮地多出谋乱,大兄又出征在外,蒙毅远赴陇西平戎人余孽,蒙恬在齐地也没有回来,朝堂一片混乱都要朕亲力亲为,让冯氏钻了空子。”嬴政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

  赵从革眼皮一跳,但是却没有说话。

  因为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下面的路,要嬴政自己往前走,所以任何决定,他都将不再主动参与。

  “老臣从未对于王上有丝毫的疑虑,老臣只是为我那孙儿委屈。”王翦突然缓缓跪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沉稳。

  “老师。”嬴政扶着王翦坐了起来“你这还不是在怪罪寡人?”

  “离儿出生那年,也是他两位叔叔战死那年,所以离儿出生,就被氏族人称之为不祥之人,但是在离儿前后,贲儿接连夭折了五个,所以即便如此,离儿依旧是王氏嫡系独苗。”王翦此时的脸上再也没有之前的风轻云淡,名将风范,尽管语气如此,但是表情已经完全是一个因为丧失爱孙悲痛万分的祖父模样。

  嬴政紧抿着唇,目光却下意识的看向一边站起来如同雕塑的赵从革。

  “离儿从小就聪慧,三岁便识字,五岁便能撰刻简单的文字给我写信,但是贲儿不喜欢打仗,也不愿意离儿继承他的衣钵,所以从小就将他当成一个普通山野孩子一样养,也不请先生教,就让他自己在乡下野。”王翦眼神渐渐涣散,嘴角洋溢着慈爱“所以离儿不像其他氏族大家的孩子,从小锦衣玉食,金缕玉衣,反而直到幼学之年,他依旧是素袍麻衣,泥潭打滚。”

  说着说着,王翦莫名的老泪纵横起来“那时正是老臣受到王上重用之时,不是出征在外,就是在出征的路上,军报都来不及看,更不用说家书了,等到有一日我翻看私库中的家书时,发现已经足有千斤之重了,那年我以为王上攻克邯郸。”

  嬴政低垂着头,抿着唇一言不发。

  “老臣花了半月时间,从赵地一路看回咸阳,都是离儿给我写的信,您可知,信中离儿抱怨最多的不是没有金缕玉衣,锦衣玉食,而是父亲不让他习武,他从六岁就开始说,要像老臣一样,为大秦开疆扩土,保家卫国,从老臣手中接替,守护王上最坚固的帝国之盾。

  王上可能不知道老臣是何等的开心,感觉后继有人了,不瞒您说,包括戍儿,贲儿,还有战死的老三老四,他们都是老臣从***着,用棍棒打出来的军士,老臣多么想有一个,从小就励志当将军的子嗣啊。”

  “赵詹事,携赤凤令彻查冯氏,调查世子离失踪一案,阻拦,遮掩者,立斩无误!”嬴政猛然站起身,背对王翦发出一声低吼。

  嬴政一声低吼之下,门外的蒙恬卢生等人纷纷身子一颤,低垂着不敢抬头,出了一身的冷汗。

  赵从革紧锁着眉头,看了看嬴政的冷毅的侧脸,准备去后堂执行命令。

  “王上且听我说完。”王翦出声制止“王氏一脉深受王上恩泽,但是依旧是罪孽兵煞缠身,所以吾等早就做好了诸多准备,尤其是我在终南山结识了一些闲云野鹤之徒,他们都说,离儿这一生命运多舛,只因身负王恩过重,但是王氏却无以为报,富贵压身必暴亡。”

  “贬御史大夫冯劫为庶,押后审查!”嬴政的声音多了一丝暴虐。

  “王上,老臣要的并不是这些。”王翦轻笑着,摇摇头,擦了擦脸色的泪痕,声音沉稳且坦然“王氏注定是要为王上,流尽最后一滴血的。”

  嬴政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那双丹凤龙眸已经变得赤红起来,但是冷峻的脸上却透着漠然“如果离儿无恙,将迎娶公主嬴阴妧。”

  赵从革猛然转头,伸出手想要制止,但是却没有开口,因为嬴政一只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若是离儿真的不见了....”

  “孤与将军,共天下!”

  话音落,仿佛静止般,万物静籁,在场所有人,除了王翦与嬴政,都震惊的抬起头。

  躲在屏风后面偷听的赵高下意识的捂住怀中胡亥的嘴,双眸中闪烁着一股无形的火焰,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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