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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蜘蛛祸 太医愧无能

十世劫 九命紫林猫 5031 2022-10-30 09:02

  p>“最近皇上在太医院众位医生的照料之下,病情变好,许是等不到三月,便能在卯时上朝了罢。”

  “恭喜太后,终于可以安心了,这也是老祖宗您的功劳。”折桂在旁边替太后高兴。

  “你个小丫头,嘴巴一直都是这么甜,也不枉我一直对你这么好。”张馥郁笑道,眼中甚是欣慰。

  就连皇帝最近也会到后宫看一看孙皇后还有她这个老太婆了,不枉她之前在皇帝身上下了大半辈子的心思。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张馥郁甚至能看到两个月之后自己又开始做甩手掌柜的逍遥样子。

  张馥郁正品着花茶,让折桂帮她读《山海经》的第九卷&lt海外东经&gt。忙了一日,难得清闲,再听一会儿书也就该歇息了。

  正这时候,福子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大胆!福子你也是这太后宫里的老人了,太后的寝殿岂是你一个太监随便能闯进来的吗?”折桂见进来的人是个太监,看清楚了来人,不由呵斥了一句。

  “太后娘娘赎罪,折桂姐姐莫怪,奴才也是着急了……”福子抬起头,满眼的惊恐和满脸的难受,对太后说:“老祖宗,我们皇上恐怕是。”说罢便抽噎了起来。

  “你……你说什么?”张馥郁缓缓把茶杯放下,尽管放下的那么慢,但还是没有放好,打翻了茶杯。

  “老祖宗,皇上……恐怕是,御前的王德已经去通知孙皇后和内阁大臣了。”

  张馥郁霍地站起来,大骂福子:“这么多年哀家对你有可有半分?你知哀家不能受惊,为何还要说这种谎话?!”张馥郁拿起旁边斜着漏完水的杯子,朝福子脚边一摔,两眼一黑,倒在了椅子上。

  “太后,太后!”折桂忙地掐太后人中,又让福子去取了薄荷膏,抹在太后的太阳穴上。忍不住埋怨:“你没事胡说八道什么,这事儿能这么和太后说吗?还有,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八岁就跟在我师父李喜后了,长这么大何时骗过太后?”

  “怎么会……”折桂本还想再说两句,见太后慢慢醒过来,也不顾上说话,忙帮太后顺着胸口。

  “还不赶紧准备轿子!你们这蠢货真的不想让哀家见皇帝最后一面了吗?!”张馥郁怒吼,这句话吼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哀嚎。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啊!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啊!

  他才三十岁出头,刚过了而立之年,凭什么是他!

  他不是个好皇帝吗?他活得太久了吗?他不是已经改了自己的毛病,身体一天天转好了吗?!

  福子本来要去找轿子,折桂连忙叫住:“你在这和太后说说,我去找,我们还都不知道皇上怎么突然就……”

  折桂忍住不废话,出了寝殿的门。

  等轿子这会儿功夫,张馥郁觉得头还是懵的,晕晕乎乎的,似乎是做了一个噩梦。

  她这会儿稍微平静了一些,她年龄大了,经历也多了,再也不是那个能甩了鞋子跑得动的年轻女人,也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管,只管着自己的夫和子,眼界狭小的女人。

  她问:“皇帝白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会成这个样子?”

  “御书房今夜进了蜘蛛,皇上被咬了。现在一个太医院的人应该都在那。”

  “就没人愿意救皇帝吗?”张馥郁问。

  “不是没人愿意救,是蜘蛛不偏不倚的咬在了皇上脖子上,剧毒……太医们也无能为力。”此时轿子已经准备好,福子搀着张馥郁出了寝殿的大门。

  张馥郁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可以这么僵化,然后心如同被人手穿过了肋骨握在了一起,怎么着都难受。她想不通,脑子里总在想皇帝是不是被人暗算了,皇帝是不是因为什么地方没有防范好,是不是有些地方得罪了大臣,大臣找人要他的命……

  她不相信这天下能有如此巧合,怎么偏偏不是是别人,是他?皇宫里有那么多的侍卫,蜘蛛就算是要害人,怎么偏偏就害了个皇帝?

  她急急忙忙的下轿,旁边折桂和福子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她想的是为什么,她急切的想去知道为什么。

  折桂在她身边扶着,张馥郁踉跄而奔,开门进了朱瞻基御书房的寝殿。

  她看到了那张床。这张床,她一定要拆了!这张床要了她两位至亲的命!她一定要拆了!!

  这是她闯入寝殿之后内心的第一个想法。

  但是在下一秒,她明白了。她愣在当场一霎那,之后她特别想笑。

  是那种如同吞了大把海盐嘴巴苦涩无比可下意识会扯嘴角的笑。

  张馥郁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前朝后宫各个地方的人那么多,怎么蜘蛛就到了朱瞻基的寝殿。

  离床边不远的地方有三个促织的笼子,那里边的促织叫得正欢。

  这天气刚开春而已。外边的哪里能寻来什么促织,而朱瞻基喜欢促织朝野皆知,有人特地从更南的地方给他带过来,他还在寝殿建了暖水箱,为这些促织保持可以生活的温度。许是那的毒蜘蛛寻不到可口的虫子果腹,寻着这殿内的促织声想来吃一顿大餐……

  那只闯了祸的蜘蛛,被侍卫们拼了命的抓了起来,没地方关,寻了个放在寝殿角落里的促织笼子,把那只手掌大的蜘蛛给关了进去。太医们本来还想通过这个蜘蛛,找到解毒的方法,但真的看到了这个蜘蛛,他们心中瞬间也没了把握。

  这个蜘蛛,竟然是前所未见的品种,和本土的蜘蛛是两个样子。

  张馥郁看着满屋子的人,迈步走了进去,那些太医们几乎没空请安,金院判的脑门上都是汗,似乎也没有听到太监慌乱的通报说太后来了。他还在一边翻着药典和毒典,一边比对皇上的症状,似乎要寻一条救皇上的法子。

  太后缓步走到金院判背后,道:“这蜘蛛,俗称大毒狼,并不是《永乐大典》收录过的毒物,耐寒耐旱,生命力强,毒性甚大……”

  “原来是的的,我说怎么在大明的药典和毒典中都找不到……”金院判回身想再询问两句,一看是太后,把他吓了一跳。他连忙行礼,太后摆摆手说免了,看着已经在抽搐的皇帝,强装镇定:“我现在已经告诉了你这是什么蜘蛛,可有治疗的法子?”

  “这……”金院判连这是什么蜘蛛都不知道,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可以用什么来解这种蜘蛛的毒。

  “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张馥郁一手扶着她的拐杖,一手死死的攥着折桂的手,又问了一遍:“真的没有一点法子了吗?”

  她不想露出疲态,也不想露出哀伤,强装的坚强是她的盔甲,提醒她早已百炼成钢。她还记得上次她哭得太过悲恸,导致汉王和赵王的心又蠢蠢欲动。这次不能再哭了,太子才八岁,就算为了太子也不能哭!

  金院判跪在脚下,五体投地,声音沉痛,道:“回太后,老臣无用。”

  张馥郁扑在朱瞻基的身旁,坐在地上,看着他脸上的黑气越来越重,听着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知道这种蜘蛛到底有多毒,她刚刚不忍说出那一句“被咬之,半辰必死,无药可救”,是因为相信还有希望,虽然是自己骗自己的希望。

  她不想承认,可是脑袋中冒出的“报应”二字,还是让她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她怎么没想到,她怎么能放纵这件事,怎么能把这件事当成小事呢!她应该早早提醒皇帝,铭记那句“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她应该去问一句的啊!

  旁边促织笼里的促织还叫着正欢,让人觉得没来由的心烦。旁边的人都站着、跪着,似乎是在等皇帝什么时候咽气,也似乎是在听皇后或者太后第一句的哭嚎。

  张馥郁拂了拂皇帝头上的发丝,看着他脖子上那个肿胀起来也没有指甲盖大的伤口。人真的很脆弱,被一只巴掌大的蜘蛛咬了就没了。

  她说:“告诉你父王,我很好,大明以后依然会很好。放心,有我在。还有,基儿,如果你有下辈子的话,莫要再耍弄促织了。”

  其实朱瞻基是听不见的,他的脑子已经疼得只剩下疼了,可惜全身麻痹,别说动一动了,就连张张嘴都不行。他听不到张馥郁说什么,但隐约中感觉张馥郁的眼中是一种平静下掩饰的波涛汹涌,还有沉默中带着那么一点点苍凉。

  母亲已经绝望了。

  这是朱瞻基彻底死亡后之前的想法。

  她怎能不绝望?

  你要她还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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