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陷入情字一劫的人,有哪个不是傻子。许这世上还有人羡慕一生未曾爱过一个人。可他们哪里知道,这爱上人却又得不到的滋味,当比那孤独寂寞的滋味更难受百倍。得不到、忘不了,是煎熬。”
傅山平常不喜饮酒,今日一杯接一杯的干,这还未吃一口菜肴,便已经有了三分醉意。
喝醉了的傅山比平常少了些书生气,如同从礼义廉耻的壳子中钻了出来。映着火光,朱徽媞能看见他眼中的痛苦,心下不由一疼,玉臂一伸,葱白的手攥住了用来借酒浇愁的腕子,道:“别喝了。”
傅山低头直愣愣的看着那攥着他手腕的葱白纤手,瓮声瓮气道:“公主莫要如此,男女授受不亲,傅山在公主面前形骸是傅山的不对。傅山知错,傅山这便离开。”
说罢便要起身归去。
“你这个呆子!”朱徽媞再也装不下去了,若这个男人还不是她的良人,那么她朱徽媞就活该孤独一辈子!
她用手拉住傅山的衣袖,抬头道:“我那都是骗你的,傅山你别走,我明日便让皇兄应了你这门亲事!”
傅山驻足,似乎是不信。他这一生,从未这般。大起大落,像是把心放在了秋千上来回晃荡。他有些醉意,站立不稳,踉跄了几步,稳住心神,却有些迟疑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刚刚都是骗你的,皇兄你曾见过,他与你性子有几分相像,怎么能答应那种和亲之类的丧权辱国的事儿?无人要我去和亲,我是……我只是唯恐嫁错了人,想试探一二。”朱徽媞道。
“试探一二……”傅山因喝了酒伤了心,那原本机敏的心思瞬间如同生了锈一般,心中咯咯吱吱想不通事情的关键。
朱徽媞突然松了傅山衣袖:“也是,是我错了。你爱我太深,相比而言,我这般的试探倒像是侮辱了你的真情。你若觉得我配不上你,那也罢了。”
傅山看着朱徽媞,只觉得坐在灯光面前的朱徽媞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仔细想想,这种试探,还真的是“若合你意,你负了我;若不合你意,我负了你”。这般的让人纠结,的确是找不出一个让两边心中都没疙瘩的点。
“不,我很高兴,也很失落,但我能想得通。”傅山道。他缓缓坐在椅子上,心中的感觉交混在一起,如同欣喜和悲伤下了油锅,加了七情六欲大火炒制而出,端在他面前,他不知要讲这盘菜如何吞下去。
他想了半晌,拿起箸夹了菜吃了下去。心中也想到了吃下这盘菜的理由。理由便是这盘菜是面前这个女人拿来的,爱她,和她有没有那么爱我,没太大关系。
况且,这只是起点,爱有增减,路还长着,又怕什么。傅山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朱徽媞半晌不敢说话,只是抱着个酒杯低着头沉默。傅山吃了一阵,轻声安慰道:“我能想得通,我也知道你为何如此。正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有此担心我一点都不意外,况且你是金枝玉叶,为朝廷选婿,也不应马虎。公主不必挂怀,明日让皇上赐下一道谕旨,我便做了那驸马。”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这话中的勉强。凭你的家事和你的人品,你本也不是那攀龙附凤之人,做驸马虽然风光,骨子里的苦我做皇家女儿又怎能不知。倘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是对你来说却恐怕是煎熬。”朱徽媞说着声音便哽咽起来:“我本未想到你对我深情至此,我想我来瞧瞧你,只要觉得你是个栋梁之才,对我还有那么几分真心便答应了。可没成想你……”她小嘴一咧,果真是装不下去了,哭了起来。
傅山见她这般模样觉得三分好笑和七分心疼,道:“公主莫要哭了,我心中真无芥蒂,失落是肯定有的,我不忍骗你。但多的是高兴,若此生能娶了你,三生有幸,我也不想别的了。”
“你真这般想的?”朱徽媞摸着眼泪哭道。她心中懊恼中夹杂惊喜,感受如同傅山一样,酸甜苦辣全都汇在心中,搅和的她脸上都不知道要作何表情,想来想去,还是愧疚占了上风。
“是这般想的,别哭了啊,你一哭,我这心里比刚才还难受。”傅山说道,想去哄哄她,又不知道从何哄起,真的好想把她一把抱住,但如今还不是人家夫君,抱住是占了公主的便宜,实在不妥。
他手足无措的样子被朱徽媞看在眼中,不由扑哧一笑,道:“你若心中没多想,我也便放心了。我不哭了,我怕你心里难受。我答应嫁给你,可是你以后要对我好,不然我便让我皇兄收拾你。”她嘟着小嘴嗔怪的样子,让傅山心中一阵。目光含水,满眼都是爱意还带着一丝丝的愧疚,手中搅着头发,侧着头,微微笑着……
傅山在心中了一声,以前只觉得她眼缘甚好,洒脱不做作的性子加上姣好的容貌经常他的梦,但那一切都如同这几日初冬刚飘下的白雪一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才觉得美好。可她这样的小模样,怕是要彻底要了他内心的童贞。
“那我便等公主的消息……那个……夜色已深,公主早些休息,明日早些回宫,傅山告辞了。”往日只觉“把持不住”只适用于登徒浪子,待今日尝了这心仪之人的暧昧,才知那种滋味非同一般,之花从心长出,出了口干舌燥和手心发潮。是要走了,再待下去,再看着她,圣贤书也会变成纸糊的牢笼。加上这屋中愈发蒸腾出的暧昧,那看不见的氤氲之气化成了丝线,企图将他们两个捆绑在一起。
“你若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屋里?我此次来见你,未曾带一个人前来。”朱徽媞抬头说了这么一句,说着说着语调便慢慢低了下来,到最后如同蜜蜂嗡叫一般。这话怎么听都像是一个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