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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离开南京

十世劫 九命紫林猫 4262 2022-10-30 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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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面前的孩子,傅山的心中有些奇妙。

  只能用“奇妙”这个词来形容。他觉得荒唐,又觉得应该。这个孩子落到这种田地,好像是他的错,又绝非是他的错。

  别人都说这世事黑白分明,哪里知有时候黑就是白,白就是黑。

  他有错,他也无错。而此时此刻的他,更多是无措,手足无措。

  “公子,接下来要做什么?”茗西问他。

  “他的眼睛这个样子,即便是朝廷不打算难为问我,他这个样子也会招来麻烦,且对他以后的路也不好,先把他的眼睛治了再说吧。”傅山答道。

  “公主府,您真的不打算回去了?”

  “如今我有了这个孩子,即便是想回去,恐怕也不能回去了,既然如此,又何必纠结,你说是么?回不去便回不去,这人世间,大多数时候是没有回头路的。”傅山看着茗西,道:“只是辛苦你了,我不能回去,你也回不去了。”

  茗西咬了咬嘴唇,像是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傅山眉头一皱,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呢。”

  “是有一件事,其实也没必要瞒着公子,只是说出来怕公子心里不好受。”茗西吞吞吐吐道:“听闻皇上把公主从公主府叫出来之后,便清理了公主府。原来公主府上的那些老人儿,一个都没活下来。”

  傅山瞳孔一紧:“一个都没活下来?”

  “应该是这样,幸好公子你叫我出来,让我把小公子带出来。我接了这样的差事,也算是回不去了。若我回去了,恐怕便再也出不来了。”茗西说道。

  傅山嘴角一抽,漫出来一丝冷笑:“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崇祯好面子的毛病怕是不仅会毁了他自己,也会毁了这江山。”尔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公主可好?”

  “这个小人不知道,应该还行吧,没听说过公主什么事情。皇上对公主一直是顶好的,公子放心好了,公主一定会没事的。只是那花农,这次是必死无疑了。”

  傅山的眸子冷了下来,花农……想起那个花农,他的心就不住的一阵发紧,若不是这个花农,他们之间也不会走到这种地步。可又看了看怀中半抱着的孩子,不由觉得异想天开:若非这个孩子,他们哪里会有之后的缓和关系,恐怕早形同陌路了。

  成也萧何败萧何,抱怨什么呢,都是自己种的因,自己结的果。可笑的是人们往往不知自己种下了什么因,却在恶果来临时,还抱怨命运不公。

  “以后我便是傅侨松,是个游走四方的先生,你则是我的学徒,这傅眉便是我的儿子。我们游方回我太原老家,我已写了一封书信送至太原阳曲的家中,父母也都已躲了起来。待我们这般走回去,恐怕要用上大半年的时光。到那时候公主的事情也可慢慢淡下来了。若她真的还念几分旧情,应当会想尽办法让她的皇兄放过我。”傅山叹了一声:“原本是死了也要在一起的人,世事变迁后,便成了死了都要分开。”

  “公子莫要伤怀了,情字一事本就难说。”

  “是啊,吃了情字一亏,能记上一辈子。我是再也不招惹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了,只盼能将傅眉抚养长大,也算我不愧身为医者。”

  两人收整一番,傅山带着傅眉还有茗西向北而行。

  傅眉的病症他依旧束手无策,用各种药石皆只能改善,不能根治。本也想过他这般样子并不影响过日子,没必要非让孩子吃药受苦。可又想到他的身份,傅山的心中依旧忐忑,不能这般随意纵容,若有机会还是要治好,免得埋下隐患。

  行至河南布政司,傅山寻了当地名医,来问那“眼睑下垂”如何去治。

  那老医者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足有七十岁高龄,听傅山这样问,老者说道:”若想去治,其实并非无法,只是这法子有些残忍,你未必肯用。”

  “什么法子?”

  “还能什么法子,自是要动刀子。这刀子要下的准,还不能伤了孩子的眼睛,把多余的眼皮子割下,或者想办法用线吊住孩子的眼皮子,这也就是了。”老者说道。

  “您之前用过这法子?”

  “没用过。”老者的坦诚让傅山一阵无语:“我只是这般想想,其实吧,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这么一个孩儿。毛病没出在我的身上,出在孩子的娘身上。有时候也知道,孩子遇到这样的问题,你作为父亲的不能不管,但是也无从管起。法子是有,可是一看见孩子那脸,且离孩子的眼睛那么近,就做不到了。”那老者笑道。

  “孩子是不是也不愿意让人动他的眼睛?”傅山问道,心中似乎还有别的想法。

  “你这人说话真是有趣,哪个孩子当然都不希望有人动他们的眼睛。我之前有几次想试试这样的方法,但后来一想到孩子如今还是能看得见东西的,若我这般做真的出了什么差池,反倒会毁了这孩子的一生。再三犹豫,终究还是不了了之。等到孩子大了一些,他本人也不想在让我去动那眼睛,时日一长,也就习惯了。”老者想起往事,似乎还有些唏嘘。

  “原来是这样。不过前辈您是否用过那麻服散,用麻服散给他吃下,再动刀子也可好受些。”傅山说道:“学生是这么以为的,若给他用了麻服散,再下刀子,一无痛苦,二无胆怯,岂不更好?”

  “你说这法子我也想过。”老者不屑一顾:“可那麻服散那么霸道,那么小的孩子抗不过这种罪的,我想你也懂我的意思。”

  “也是,我只想到了用麻服散让孩子安静,却没想到麻服散是小儿不能用的。不过这动刀的法子,倒真的可以试上一试。”傅山说道,似乎在忖度这动刀的法子是否可行。

  “你这年轻人,有几分胆量,可这行医只靠胆量是不行的。那毕竟是孩子的一只眼睛,若有了半分差池,你这一生都要在愧疚当中度过了,还是要小心谨慎些才是。”老者与他说道。

  傅山点头称“是”,但是心中还没有放下刚才的想法,总觉得老者说的一些事情还是可行的,这开刀的法子对傅眉来说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日常碰上背上长疮的,不也是用这法子把病人的疮伤给治好了。那也是要动刀子的,更不用说身上挨了箭头之类的。况且华佗还刮骨疗伤呢。有些人在战争中腿废了,胳膊没了,不是也都靠用锯子给锯下来的么?把眼皮多余的部分切了,不也是治疗的一种方法么,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要把该考虑的都考虑进去,对傅山来说,傅眉的眼疾可以说是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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