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你怎能如此糊涂。那个温羽灵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是个厉害的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点机巧。你没见她在老爷面前的那个样子,浅笑兮兮,又总用帕子遮面,还有她日日常穿的那……那黄色裙子,你没猜出来吗?”扶芝问道。
“师父,你说什么呢。”白笑笑不明所以。那鹅黄色的裙衫乃是她这辈子最绮丽的一个梦。那很是清新的鹅黄色的料子,乃是近些年来富家小姐也爱用的,师父这么说,到底是何意思?
“温羽灵是这京中最喜欢穿鹅黄色裙子的大家闺秀。她夏日出门,总是一身鹅黄,且她肤色白皙,身姿曼妙,穿这裙子能引得一大群公子暗暗铭记于心。所以深居闺中,却也在京中小有名气。曾经你把那三丈鹅黄布料拿来做衣服,我便觉得有些蹊跷。你的肤色更适合艳红,那时的公子,怎么会让你穿鹅黄色。”
“师父,你是说……”
“我原来还不知。他们大婚后我却知道了。”扶芝似乎挣扎着不愿意说,却又不得不说:“新妇第一日晚上的床铺是要在第二日清晨去确定、并且禀告给公子的亲生父母的,以证贞洁。这事你可能不知,乃是公子的亲生父母私下所托,我不得不做。我帮他们收拾床铺,无意在床板缝隙中发现了一本册子,我好奇看看,发现是当时的提亲名册,温羽灵就在其中。”
“或许公子只是见她生的好看,姿态优美,家世不错,才提亲的吧?”白笑笑干巴巴的说。她不想去深究,尽管她已经猜出了七分。
“不,我曾和你说过,我因弟弟的原因,识得几个字。所幸公子在温羽灵那页,写的字我都认得。”扶芝的声音带着点残忍,道:“那是‘昔年匆匆一见,如坠梦中;缘来回转,命中注定良缘。’你跟了公子这么久,应该能听懂这其中的意思,不用我解释吧?”
白笑笑疑惑不已,慢慢的在咀嚼这句话,待她明白过来,巨大的悲哀如同一个囚笼一样把她栓了起来。
“师父,我……我不信!”白笑笑把头埋在膝上,捂住耳朵,似乎这样就能离事实远一些。
“温家在这京城中本就是靠伶俐和算计出来的官家。温羽灵的父亲温侍郎,是出了名的油嘴滑舌、功于心计。他有这样的女儿我不奇怪。笑笑,你没发现,夫人做姑娘的时候,因那一袭鹅黄裙子亮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睛。现在嫁给老爷之后,便只在家中穿,出门不穿了?”
白笑笑不说话,她已经不敢去猜测了。
其实扶芝说的这番话里边有太多猜测的成分。可是若她不去这般猜测这般说,又怎么能让笑笑死心,让笑笑重新守住做家奴的底线呢。
如果是换成别的奴婢,定会与老爷说自己是女儿身,那边的匠人都是男人,不方便过去,或者求再派一个侍女一同前去,做个伴也好。可笑笑当时脑子一热,独身前去这样的事情都能答应,绝非一个奴婢的本分。
“你明日去找老爷,或者去和夫人说,让他们再给你一个人去陪着,你一个人,千万不要去。”扶芝说完,一看笑笑还在那里缩着肩膀,不由心急地又问了一句:“我问你呢。”
“我知道了,我明日会去试试的。”白笑笑闷声回答道。
扶芝叹息一声,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避不过,这或许就是命。
“白姑娘,夫人说了,让您今天早些去那边呢,您可能要忙一上午才能准备好午饭,所以让我来提醒一下。”这是个之前白笑笑不常见的丫头,好像是夫人从娘家里带出来的。
“是这样,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向夫人禀告,等我从夫人那里回来再去吧。”白笑笑不管怎么闹,她也知道师父不会害她,她自然还是要听师父的话。
“老爷和夫人不在府中,您就不用白跑这一趟了,有什么事情,可以等老爷夫人回来再说。”姑娘依然笑着说,但口气不容置疑。
“不在府中?此时还在卯时刚刚过半,这么是老爷有什么要紧事吗?”白笑笑连忙问道。
“昨夜夫人说自己不舒服,于是便请了大夫夜诊,大夫说夫人已经有喜两月,今日一大早他们便驾着马车去城郊的送子观音庙上香了。”姑娘回答道。
白笑笑听她这么说心中黯然,知今日是绝对见不到老爷或者夫人了。她本想听师父的话磨磨蹭蹭不去,没想到这姑娘比她更狠,说:“你若不去,那边的匠人们饿坏了,闹腾起来,今日偏偏老爷和夫人还都不在,你这不是给老爷难堪吗?”
“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吧?”白笑笑说。
“嗨,你是怕一个人去他们对你不利吧?没事的,这次来的工匠的头头是我舅舅,我会让他好好关照你的。”姑娘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让白笑笑放下了戒心。或许师父说的那些也不对,她一直没有感觉到夫人是一个多么有心机的人,最多是有些小心思罢了。面前这个姑娘看起来还比她小一些,她的话能够相信的吧?
那位姑娘见她还在犹豫,有些不耐烦地说:”你不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去吗?那我就和你一起去咯,你看你这人多磨叽。”
姑娘的略微不耐烦,让白笑笑心中有些愧疚,她觉得这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是她自己太过小气了些。
两个人一同到了南苑,南苑果然还是一片荒地,不过已经做出来了三间“屋子”——与其说那是屋子,不如说那是窝棚。
这三间屋子连在一起,中间是厨房,一边是给笑笑安排的房间,另外一边是那些匠人们住的大窝棚。窝棚四面透风,看起来异常寒掺,可这毕竟是要盖房子,能有这么个可以睡觉的地方,已经算很不错了。
那个姑娘果然带了白笑笑与他舅舅打了一声招呼,并说了白笑笑以后会在这里住下,给他们做饭。那工头看起来倒也不像是个粗鲁的人,一脸憨厚,让白笑笑忐忑的心缓缓的放了下来。
“嗯,现如今我也带你过来了,你也和我舅舅认识了,就别那么拘谨给大家做饭吧。我先回去,夫人那边还有事情要我处理。”
“夫人……夫人不是出门了吗?”
“哦,是她有喜之后,她的那些衣服都要改大一点,我要去忙这个。落樱姐姐和夫人一同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也是挺忙的。你在这好好做事,我先走了。”说罢还给她做了浅浅的一福,白笑笑连忙照礼还回去。
转过头来,发现那工匠头子不知道何时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笑笑姑娘,你为何要蒙着面纱啊?”
“我脸上有伤,不能见人,所以蒙着面纱,让各位见笑了。”白笑笑依然保持着作为婢女的礼节。
“是这样啊,看你这眼睛贼漂亮的样子,恐怕脸蛋也好看的很,这么好看的脸蛋,被毁掉了,确实是有些可惜呢。”工匠头子道。围在他后面的几个匠人,也莫名的哧哧的笑。
白笑笑只觉得尴尬,又觉得莫名其妙,她对那些人说:“我去给各位做饭了。”
工匠头子点了点头,示意她快去。她转身离去,只觉得那些目光还在她的身上转悠着,让她感觉十分不舒服,如针芒在背。
白笑笑进厨房忙起来,倒比刚才空着两只手站在外边强得多。忙起来也顾不着那些有意或者无意看过来的眼神。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或许是女人天生的直觉,她总觉得那些眼睛似乎有些不怀好意,看着她的样子像是在若有若无的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