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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卌三章

海州庶氓 彳戌 12935 2022-11-07 22:49

  经过了大清、民国和日据时期,如今解放后的谷圩村,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有一点依然没变-但凡村里有些风吹草动,那传播的速度比当年国军溃逃的速度还要快。

  这天一清早,没等柳山秀起床,她见过*主席和周总理的消息就已经传开了。

  “我早就看这丫头有出息,现在应验了吧!”

  “是啊,这丫头确实能干。人家那时间走了,是要干大事的!”

  “柳家生了个好闺女啊!”......

  当初污蔑柳山秀的一些人,这会说话的口气又变了,仿佛他们从未说过那些话一般。恐怕再过几千年,人们也无法彻底改变这一“传统”。

  无论如何,柳山秀这次回来本就想去见见石柱的,听说石柱媳妇漂亮后,就更是引起了她的好奇心。这并非所谓的羡慕和嫉妒,也不是女人之间的非要把人家给比下去,再让石柱看看她现在过得很好,当初没有娶她是他的损失。这只不过是人的其中一个本性罢了。然而柳山秀也知道,直接去找石柱恐会让人落下口舌,于是她便说是去看看石家老太太的。

  换了身平常衣服后,她就带着小建国去了石家。一进院子,看见石裕氏坐在那里,她老远就打着招呼:“石大奶,我来看看您来了!”

  石裕氏眯眼瞧了瞧,立马就知道谁来了,笑着说:“这不是山秀么!快,进屋坐坐!”

  看到石柱也在屋里,柳山秀这才笑呵呵地说道:“柱子哥,你也在家啊,那太好了!”她看到石柱旁边的女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油然而生,总算是见识到人家的美丽了,但她还是很镇静地说道:“这位是嫂子吧?真漂亮,跟李香兰似的!”

  季氏一早就听到庄上人传的话,知道来的是柳家闺女,便说道:“柳姐姐,你说笑了,俺只是个乡下妇道人家,哪能跟你比啊,你这才是真漂亮呢!”

  都十几年没见了,柳山秀跟石柱、石裕氏也有说不完的话,而季氏只是坐在旁边听着,不言语,毕竟来的这位客人与她似乎毫不相干。

  聊着聊着,石裕氏便提出想看看那张有周总理的照片。柳山秀自不吝啬,从小建国的书包里拿了出来递给石裕氏。一起拿出的还有一本相册,她便与石柱和季氏先看了起来,要知道,这本相册除了她父母,还没给任何人看过。

  “柱子哥,你看,这是我丈夫,他是个炮兵。”柳山秀介绍起了照片,“这张是在延安拍的。鬼子投降后,他随部队从延安炮兵学校辗转到了牡丹江,编入东北民主联军,总司令就是林老总。这张是在东北那拍的。我后来也去了东北。他还参加了辽沈战役和平津战役。抗美援朝时,他跟志愿军去了朝鲜,当时是炮兵团长。柱子哥,你猜,他们那时的炮兵司令是谁?说出名字,保管你听说过的!”

  “是谁啊?”石柱有些好奇了。

  “就是万毅司令员!当年保卫咱海州、在港口与鬼子血战的鼎鼎大名的万毅团长!”

  “呀,真的是他啊!那太好了!”石柱有些兴奋起来,“我听说他挨关在了山东的监狱里面,以为牺牲了,没想到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大英雄啊!”

  柳山秀也高兴地说:“是啊!万司令可是个传奇人物,还是位满族人!听我丈夫讲,就在将要挨国民党处决前,他竟能只身一人,从守卫森严的鲁苏战区监狱里逃了出来,而后历经艰辛,又找到了党组织!”

  这时,石柱翻到了下一张照片,是柳山秀和一个女子两人的合照,那张脸,石柱很熟悉。他指了指照片中的人,手指有些颤抖,激动地问:“山秀,这个女的......”

  “怎么了,柱子哥?这人是我在东北时的好姐妹!”

  “她是不是姓秦?叫秦时玥?”

  “是啊!柱子哥,你咋认识她的?”

  “这个再说吧。你先告诉我,知不知道她哥哥怎么样了?”石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我听玥妹子讲,四七年打四平时,他哥哥牺牲了!”

  “唉!”石柱长叹了口气,过了良久,才把他以前去东北遇到他们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没想到,秦大哥都已经牺牲了!那你知道曹尚飞跟敕勒川这两个人么?”石柱又问了柳山秀。

  “敕勒川,我知道,他是玥妹子的丈夫,蒙古骑兵师的连长,在打锦州时受了重伤,不过没大碍。曹尚飞就不清楚了,只记得听玥妹子说过,有个姓曹的老朋友,在打四平时跟她哥一块堆牺牲了,不知道是不是他!”

  听这么一说,石柱估计这个姓曹的多半就是曹尚飞了。想到以前的事情,石柱感慨万千,他虽然与这三人相处时间甚短,但都是在一起与鬼子拼过命的,也算是过命的交情,这不能用相处的时间长短来衡量。只是,三人现在只剩了一人,着实令人惋惜。

  石裕氏这边一直在看着柳山秀和周总理的那张大合影,等几个年轻人不说话了,她才跟柳山秀说:“周总理真是随和啊,看不出官架子,跟以前宫里头见到的当官的很不一样!”

  “是啊,石大奶,咱们共产党人就是不一样,越是大领导,越没有架子!”

  将照片还给柳山秀后,石裕氏又不经意地翻开了相册,第一张就是柳山秀的丈夫。她盯着照片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好似在思考着什么。突然,她眼神瞬间有了光芒,内心变得激动,指着照片中的那人问道:“山秀,你男人姓啥?老家是哪里的?”

  “我丈夫姓‘玉’,叫玉和平,吉林人。”

  “姓‘yù’,哪个‘yù’?”

  “是‘宝玉’的‘玉’,我丈夫他是延边朝鲜族的!”

  听说是“宝玉”的“玉”,石裕氏脸上随即写满了失望的表情,若姓的是自己娘家的“裕”字,那该有多好!因为照片中的那人,脸盘和眉宇之间像极了一个人,但她又认为自己想多了,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其实,她若是此时多问一句,也不至于让幸福迟来了二十多年,可当时她又如何能料到呢!

  又聊了一会,柳山秀自觉在石柱家呆的时间够长了,便起身告辞。而季氏自始自终都未说一句话,除了和柳山秀刚开始的那句寒暄。

  柳山秀带着小建国离开后,石裕氏竟又躺到了摇摇椅上。这是她第二次躺在上面,上一回还是三年前送走陆春花一家以后的事了。这次只见她双眼紧闭,石柱和季氏很难看出她脸上的表情,但他们很清楚她心里头想的是什么,但他们对此又是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她躺在那里“休息”。

  直到孩子们过来晃动着摇摇椅玩,石裕氏才睁开了眼。想象只是虚幻的,她还得面对现实。

  又过了十年,经过“整风运动”、“*跃进”运动和“浮夸风”、人民公社化运动和反右倾斗争,中国国民经济发生严重困难,遭到重大损失。后来中央工作会议初步总结了“*跃进”中的经验教训,开展了批评和自我批评,又使得国民经济得到了比较顺利的恢复和发展。

  此时离“*跃进”结束已有几年时间,但在很多农村,大家吃的仍是大锅饭,谷圩也不例外,而且现在谷圩村叫做谷圩生产队。所有人虽不是热情高涨,但都在憧憬着能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社会。

  “共产主义好啊,大家到时都不愁吃、不愁穿了!”

  “到了共产主义社会,我们人人都能吃上白面炕饼、大米干饭,过年过节还能吃到肉!”

  这是即将卸任的夏队长常说的几句话,以此来鼓舞社员们的干劲,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了向往。然而这种“大锅饭”却严重影响了他们的积极性,后来经过多方讨论,生产队才同意各家在家前屋后仍可保留一点自留地。

  第二年开始,新沂河启动了扩建工程,此时石烨都已上完了初中,家里有石烁和石烨两个劳力帮忙挣工分,石柱身上的担子着实轻松了很多。

  如今石柱已是四个孩子的爹,小儿子今年刚七岁,名叫石烜。这次是季氏取的名字,小儿子出生那年恰逢国庆十周年,她说,共产党就像太阳一样,在天地之间冲破黑暗、照亮万物,为了表示对党的感激,取“日”字上下各一横代表天地,便有了“烜”字。

  中秋一过,石柱便要同村里一拨人到沂河淌上服劳役,去扩建沂河。

  临走前,石裕氏拉着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脸,依依不舍地说道:“柱子,你去了可得当心啊,那沂河淌上,国军的子弹可不长眼睛啊!”

  “俺老奶,我是去沂河淌参加社会主义建设,不是去打仗的,那里没有子弹,安全着呢!”

  “哦!不是去打仗的啊!我还以为又让你去当兵的呢!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事都分不清了!”

  石裕氏确实老了,已是八十五岁高龄,除了偶尔记性不好之外,好在能吃能动,生活依然可以自理。不过生产队里比她年长的老人都已经死光了,能和她喳喳呱的人并不多,难免有些孤寂。

  到了这个岁数,有时候石裕氏自己都希望阎王老爷能早点收了她,可等来等去就是不死,她也就不想着死了,相反还有些怕死-石烁今年都二十了,该嫁人了,嫁了人就该生孩子了。这样算下来,要是自己能再活个两三年,说不定就能抱上重重外孙了。

  就因为这样,石裕氏现在倒求着阎王爷能再给她多活几年。

  石柱到了沂河淌后,发现这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河堤比刚开挖那会又加高了很多。工地上插着满地的红旗,迎风招展,一眼望不到头。红色的横幅上写满了“大干一百天沂河换新颜”、“以百倍热情建设社会主义”、“劳动人民最光荣”、“学习**精神争做时代楷模”等等口号,隔一段距离还挂着***巨幅头像。

  劳动者们皆热火朝天地干活,所有人的心里都是高兴的。

  和谷圩生产队邻近的是伊芦公社的魏荡生产队,他们都是一起来的,里头有个小伙子引起了石柱的注意,二十来岁,个头中等偏高,留着短头发,长得也板正,不似歪瓜裂枣之辈,对人比较客气,干起活来也从不偷懒,一看就知道是能过日子的人。

  石柱开始自然不知道那小伙家是哪的,过了一段日子,大家混得稍熟了,他在休息时就边抽烟袋边和那小伙子喳起了呱,“大青年,多大了?叫啥名?家是哪塅的?”

  那小伙说:“大叔,唔家是伊芦魏荡的,我叫魏霍,今年二十五了!”

  石柱想了想:“魏荡?是靠近善后河河南的那个魏荡?”

  “就是那边!大叔,你去过魏荡?”

  “倒没去过那塅,不过都是灌云的,离得也近,听说过你们那里。”石柱吧嗒吧嗒连抽两口烟,终于问道:“大青年,你媳妇娶了没?”

  小伙有些羞涩地说:“媳妇?我连对象都没有!人家都嫌唔家穷!”

  石柱和魏霍喳呱的本意是看这小伙不错,寻思着能不能给大丫头找个对象,听他说还没有对象,石柱便对魏霍更感了兴趣,“啥穷不穷的,谁还是富人家啊!两人好好苦,日子不就慢慢好起来了!”

  抽完烟,收了烟袋,石柱便继续去干活。他边往河堤上推泥边想着魏霍的事,后来不禁在嘴里念了好几遍“魏霍”,总觉得这个名字好生奇怪,后来又把“霍”字在嘴里嚼了好几遍,再联想到魏荡的位置,他似乎就想起了什么。

  晚上下工时,石柱又找到了魏霍,说道:“大青年,你叫‘魏霍’,这名字听起来有些怪!”

  “唔妈姓霍,唔哒不识字,不会起名字,就把我起叫‘魏霍’了!”

  “那我问你,你们那塅,有没有其他女的娘家姓霍的?”

  魏霍想了想,“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就知道东头黄庄有家娘家姓霍,但是刚嫁过来没几年。像唔妈这个年纪的,好像就她一个姓霍!”

  石柱又问:“你舅爹是不是长得精瘦精瘦的,嘴上都是胡子,还有辆驴车?”

  这次魏霍不假思索地说:“唔舅爹死了都快二十年了吧,那时我才七八岁,长什么样我真记不得了。不过我记得他家原来确实有个驴车,车上的铜铃现在唔妈还收在家里了!”

  听这么一说,石柱基本能确定自己的猜想,但他并未对魏霍提其他事情,只是说:“大青年,我就明说了吧,实际我有个大丫头,今年正好二十,虽然没有花容月貌,长得也挺标致的。我看你人挺本分,又不偷懒,想让你俩见见,万一看上了呢!”

  魏霍听说要给自己介绍对象,对石柱可是百般感激,又是道谢又是给他点烟袋。

  一晃,数十天的劳役时间就结束了。回生产队时,石柱特意把魏霍带了来,留在家里吃午饭,又跟石裕氏和季氏说明了自己的意思,两人看这小伙子也都顺眼,皆没有反对。

  她们把大丫头石烁叫到一旁:“丫头,你看这小伙怎么样?顺眼不?”

  石烁也猜到这是要给自己介绍对象,便低着头,边捋辫子边说:“还行吧!唔妈、唔老太,这事你们说好了就行!”说完便害羞地躲进了屋里。

  石柱也问了魏霍,知道他对自己女儿也很满意,便在晌饭后要亲自将魏霍送回家里,一来是到他家亲眼看看,二来,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找魏霍的母亲霍氏求证下。

  到了魏霍家里,石柱看到他家屋子的确有些破旧,不少地方都裂了口子。不过屋里的家具还算齐整,不似特别贫穷,屋里屋外收拾得也整整齐齐,一看就不是邋里邋遢的人家,给石柱留下的总体印象还算好。

  魏霍将事情原委大致说了下,可把他爸妈给高兴坏了,给石柱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聊了会家常后,石柱对霍氏说:“大姐,你出来下,有件事我想单独跟你说说!”

  霍氏有些疑惑,但还是搬了两把小板凳,跟石柱坐到了屋外,“石兄弟,啥事这么神神叨叨的,非要到外头来说?”

  “霍大姐,我想问下,你家父亲的事,听魏霍说,他都死了快二十年了?”

  “你咋想起来问这事的?唔哒在灌云解放那年春天时候就死了,十七八年了!”

  听到这里,石柱有些懵圈,他便把自己解放前被抓壮丁后逃回来,在新浦到板浦这一段路遇到霍大叔的事情跟霍氏说了一番,没想到霍氏听了以后竟一口认定,那人正是她的父亲。

  这时石柱掏出烟袋,压满烟丝,慢慢地点上了火,手明显有些颤抖,“霍大姐,你说你哒是春天死的,可我遇到他是在那年秋天啊!他还说看我那身形,有点像他儿子!”

  “真这么神叨?怪不得那阵子我老是梦见唔哒说,他把唔小兄给找回来了!”说这话时,霍氏连自己都难以相信,浑身打了个激灵。

  “那后来你弟呢?”

  “还真回来了!原本他是参加国军打鬼子的,鬼子投降后就跟着长官投了共产党,只是在打仗时伤到了腿,现在走路还有些瘸。”

  石柱沉默了良久,又抽完一袋烟,方才说到:“霍大姐,这么神叨的事,咱就别往外说了。不管怎么样,这也算是咱两家有缘吧!走,咱到屋里和魏兄弟再一起谈谈魏霍和俺家大丫头石烁的事吧!”

  到了屋里,石柱喝了口茶,说:“那我就直说了吧,别的我都挺满意的,就是你家这屋,实在是太旧了,住进来我都有些担心!”看到魏霍父母眉头紧锁,石柱继续说:“你们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你们的,不是非要你们盖什么石头房子、砖头房子,你们只要用土筋重新盖个房子就行了!”

  两人紧锁的眉头这才略松了些。

  魏霍父亲则接过话茬,“盖个土筋房子没问题,花不了多少钱,就是耗些力气,屋上的瓦和桁条都能用!”而后又问石柱道:“石老弟,那这彩礼钱怎么说?”

  石柱右手一摆:“哎--,彩礼钱多少都没关系,我又不是卖闺女的!不管多少,到时都会让大丫头带回来,给他们小两口过日子!”

  魏家俩口方才喜笑颜开,霍氏随后说道:“石兄弟,你放心吧,彩礼钱我们会尽量的,不管怎样,总不能亏着你家闺女吧!毕竟,把闺女养这么大也不容易!”

  谈完后,石柱便站起身,准备告辞,“行了,天也不早了,我这就回去。你们把房子重盖后就来通知我吧,到时把亲事给正式定下来。记住,一定要找个媒人,正式到俺家来提亲才行啊!”

  “一定,一定!”魏家俩口又再三挽留石柱在家吃了晚饭再走,石柱推脱天黑了怕不好赶路,便乘着太阳还没下山,骑着脚踏车回去了。

  魏家人没有失言,第二天便着手重盖新房的事情,这对他们来说确非难事。一切都忙停当后,魏家夫妻俩便商议,让魏霍的姑姑来当这个媒人。魏霍的姑姑嫁在了下车青山,离谷圩很近,路途上也方便些。前几年,魏家两口把小女儿也嫁到了这里,姑姑、侄女两人倒能有个照应。

  阳历年这天,快小半晌时,魏霍便带着姑姑到了石柱家-确切地说,是到了石烁家。为了不耽误时间,魏霍头天晚上就住到了自己妹妹家里。

  进了门,魏霍姑姑魏氏一见到石烁便笑嘻嘻地说:“哎呦,这闺女长得真俊,小脸跟桃花似的,唔家侄儿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接着她又把石烁浑身上下都夸了一遍,听得石家所有人心里都美滋滋的。

  夸完之后,魏氏方才把带来的糖果和几样东西放到大桌上。见着有糖吃,七岁的石烜便迫不及待地要吃,魏氏不慌不忙地抓了些给他,而后又从怀里掏出了用红纸包着的彩礼,说:“石大兄弟,这里是一百九十九块九毛九,寓意能长长久久!”

  石家人对这样的安排挺满意的,石柱抽起旱烟,说到:“魏家大妹子,俺们家对你侄儿魏霍也都很满意!送来的彩礼钱,我把它交给我们家烁儿,到时候让她带回去过日子。”

  把红包给了石烁后,石柱望了望石裕氏和季氏,继续说:“行,那这门亲事咱就定下来了!今天是腊月初十,等腊月十六那天,我带烁儿到魏霍家里去一趟,也给你哥和你嫂子看一看石烁,二来是把成亲的日子给定下来!”,

  魏氏听到这里也特别高兴,“好啊!石大哥,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还需要我们置办的,你这个未来亲家尽管提!”

  商议停当,魏氏便带着魏霍离开了,只留下石烁扒在门旁悄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腊月十六这天,石柱如约带着大闺女石烁到了魏霍家,一看重盖的房子,果然增色了不少,到处都打扫得利利亮亮的。魏霍父母也特意打扮了一番,笑脸相迎,见着未来儿媳妇长得标标致致的,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魏霍带着石烁到房里单独聊天去了,家长们就商议着备办婚礼的事情,最终定在一个月后,也就是年后的正月十六这天。

  到了腊月二十八,快过年时,魏霍按照习俗,特地给未来老丈人送了两瓶酒并一些小礼品,虽然不很贵重,见未来女婿来了,石家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欢迎。呆了一阵子,魏霍提出带石烁到县城伊山街去逛逛,现在正是腊月底,那里很是热闹。石烁也想抓住这难得的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便爽快地答应了,简单打扮一番,推着脚踏车就要出门。

  这时石柱拦住了石烁,那石烁以为父亲不让出门,怎知石柱说:“丫头,你把魏霍家送来的彩礼钱,拿一些给魏霍带回家去!”

  “为啥呀,唔哒?”

  “人家要准备婚房,还要添置些东西什么的,不要用钱啊?”

  “那好,我去拿些!”石烁又对季氏说:“唔妈,俺们晌星就在街上吃点,别等我们回来吃饭了啊!”

  于是,“小两口”便在季氏和石柱“路上小心点”声中甜蜜地出发了。看着两人在脚踏车上欢快的背影,季氏对石柱说:“他哒,你看现在年轻人多好啊,比俺们那时可自由多了,想到哪就到哪,有个脚踏车多方便!”

  石柱应和着说:“是呀,咱那时还得整天提心吊胆,指不定哪天天上就能掉个炸弹下来,现在好了,不但能过上安稳日子,最主要的是,生活条件也比以前好了,哪像我们以前,上哪去主要靠两条腿......”

  魏霍和石烁两个年轻人在街上也没闲着,琳琅满目东西看得他们眼花缭乱:炸油条、馓子、麻花、大糕、包子、麦芽糖,各种调料、香料,大小玩具,锅碗瓢盆、笤帚、簸箕,衣服首饰,剪纸、窗花、烟花爆竹,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还有地方有人在玩杂耍,引得他们驻足良久。

  中午,两人简单吃了碗面,毕竟他们都不是大手大脚花钱之人,眼看就要结婚过日子,能省则省。到了下午,看天差不多时,两人便骑车回来了。到跃进门往北一点点时,魏霍下了车,自己腿走回家,石烁随后便骑着脚踏车回头,傍晚时也到了家。

  石柱、季氏和石烨到生产队帮忙杀年猪、起鱼塘还没回来;石裕氏正在帮着石焆弄饭;石烜见大姐上街回来了,立马迎了上去,嚷着要东西。

  石烁不慌不忙地说:“石烜,别急,这个木头剑是给你玩的!这个头箍,是给你二姐的!还有些油果子,你拿去和你二姐分着吃吧。剩下的这些东西是给老太太他们的,不许乱拿啊!”

  分到好玩、好吃的,石烜立马高兴地跑去到老太太和二姐跟前显摆了。

  过了会,石柱三人兴高采烈地提着一大块猪肉、猪血料还有半麻袋鱼回来了。他们很幸运,梊阄梊到了带猪油的肉。

  见石烁回来了,石柱便问道:“大丫头,你那钱给没给魏霍带点回去啊?”

  “唔哒,放心吧,我给了他五十块钱!”

  “嗯!好!也给人家好好准备准备,拾掇下新房子!等过了年,咱家也要开始准备了,到时候我到祝庄去通知亲戚!”

  这个年,除了极个别人以外-比如丁发财,但即便是他,两间小屋都贴上了崭新的春联-所有村民皆过得很充实:贴春联、贴窗花、吃年夜饭,有些人家还围在一起听收音机。大年初一散财神、走亲访友、磕头拜年、喝糕茶,初二迎财神,还会遇到有人唱小戏、玩花船之类的。

  闲暇之余,石柱把那辆老牌脚踏车推了出来,用热水洗干净,又上了一层黑漆,看上去像新的一样。

  石烁见了,问道:“唔哒,年都过了,你把脚踏车拾掇这么新干嘛啊?”

  石柱朝大闺女看了看:“丫头,你哒我没啥本事,买不起新脚踏车,这挂脚踏车就当作嫁妆送给你吧!”

  “唔哒,这怎么能行呢!这挂脚踏车可是你的宝贝啊,平时都不许我们骑。再说了,要是给我了,那你以后到哪去就不方便了!”

  石烁知道,这辆自行车是当年汪老爷送给她父亲的,父亲把它当成个宝贝,很少给别人用,每次用完都擦得铮亮,即便过了二十多年,除了换过几次胎,它的支架还是非常完整、结实。“大炼钢”那会,村干部想把这辆车拆掉去炼钢,父亲拿着两把刀挡在前面要跟人家拼命,才把这车给保下来。如今他要把这一心爱的宝贝送给自己,石烁自然有些过意不去。。

  石柱点了袋烟,慢悠悠说:“丫头,你也是我的心肝宝贝,捧在手里二十年了,还不是要把你给嫁出去么!我是有些舍不得,但是把车给你,用处更大!”

  “唔哒,你对我真好!”石烁拉起父亲的手,撒起了娇,眼睛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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