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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四章

海州庶氓 彳戌 11682 2022-11-07 22:49

  天空愈发阴沉起来,继而刮起了阵阵凉风,须臾,豆大般的雨点便倾盆而下,好似瞬间就能淹没壕沟、淹没松花江、淹没全东北。

  石柱带着金毛一路尾随刘伏龙,在泥泞中跟了几里地后,便见着刘伏龙一伙人进了个大宅子里,门前有四人持枪把守,想必这里就是刘伏龙在东北的老巢。

  窜入东北后,刘伏龙起先当起了散匪,而后在民国二十四年投靠了日本人,充当特务,专门为日本人干一些他们不便出面的秘探、谋害、暗杀等见不得人的勾当。刘伏龙并不住在日本大营里,而是住在离大营几里开外的这个宅子里,他喜欢把这个大宅子称作为“龙宫”。

  得知刘伏龙住在这里后,石柱心中不禁一阵欢喜,因为此前他还一直在忧心,如果刘伏龙住在日本大营里,自己该如何潜进去刺杀,又如何能全身而退?如今,刘伏龙住在这个宅子里,倒让石柱省了很多心,不论是潜入还是撤出都容易了很多。

  随后,石柱悄悄爬上院墙,查看院内情况。这个宅子前面部分为大院套内院结构,大院院墙左右两侧分列着一个个房间,不时有人进进出出,那里应当是喽啰们住的地方。刘伏龙则是住在内院。大院的后侧还有一个稍小的二院,中间有一道二门相连。

  石柱大概数了数,能够看见的土匪就有五、六十人,估计这院子里至少得有二百多土匪。

  进了内院后,刘伏龙便吩咐道:“来呀,弄些好酒好菜,晚上我要设宴庆功!”

  刘伏龙所说的“功”,其实是昨天晚上他替日本人暗杀了一名美国记者及其同伴,这两人正要将日本人的一些罪证发往本部。下午时,刘伏龙去鬼子大营便是向他的主子汇报战果,还领得日本人不少赏赐。

  吩咐下去后,一个小喽啰应了声清脆的“是”,便快步向厨房走去。

  夜幕降临,周围一片漆黑,而内院里则灯火通明,刘伏龙正在和一干兄弟在大堂里大吃“庆功宴”,大喝“庆功酒”。

  “哥俩好、五魁首、七个巧......”

  “你输了,喝,喝!”

  “老八,你咋划了个臭拳啊!罚酒三杯!”

  酒桌上传来阵阵划拳声,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有时还伴着激烈的争吵,双方争得面红耳赤,那声音听起来把屋顶都能掀翻,最后还得掌拳的出面做个评判,这才了事。

  石柱躲在墙头上观察着院内的一切,几个小时下来,他又累又冷又饿。看着内堂里的人胡吃海喝,他更觉得饥肠辘辘,就连挎包中的金毛,肚子都发出了“咕噜咕噜”声,偌大的雨声竟也没能掩盖住。石柱只好拿出一块发硬的饼子,和金毛分了吃。

  过了一会,内堂中的喧闹声渐渐停了下来,只听见刘伏龙说:“兄弟们都喊躟了吧?来呀,把后院那两个小娘们带来,给爷唱唱曲子,解解闷!”

  不一会,便有几个扛枪的土匪把两个年轻的姑娘带了过来,两人衣着鲜艳、粉面红唇,一人怀抱琵琶,一个手拿三弦,她们虽不愿意伺候这帮土匪,但这柔弱之躯又能如何!

  “提起那宋老三呐,俩口子卖大烟,......”

  “秋风清,秋月明,......,何如当初莫相识。”

  琵琶、三弦的幽怨声伴着雨点打在房瓦上的叮咚声,四散飘逸,就连石柱跟金毛都听得如痴如醉。

  几首小曲过后,那一帮土匪便踉踉跄跄地各自散去,已经醉倒的则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一切又复归于宁静,唯剩哗啦啦的雨声,时不时传来的轰隆隆的打雷声,以及不远处偶尔听见的咕呱呱的蛙鸣声。

  此番来东北,石柱本意是打探刘伏龙的消息,再伺机报仇,而现在这个机会就在眼前。石柱觉得刘伏龙的匪巢既不在山上,也不在日本人人的大营里,而且守卫并不森严,除了门口四个人站岗外,就只有院内不定时的一队巡逻人员,避开这些人对他来说易如反掌,这正是报仇的好机会。

  石柱瞧见刘伏龙进了房间睡觉,及至夜深人静,估摸着人已睡着时,他便打算动手。

  入夜之后,此刻雨势稍小了些,但这雨声仍为石柱提供了极好的掩护。他将金毛放在院墙下面的小洞里避雨,自己则悄悄地翻进了院内,沿着墙边往内院摸去。内院的门虚掩着,想必这群土匪都习惯了,料想也没人敢在夜里偷袭他们,才这般随意。石柱只轻轻一推,那门便开了,虽有断续的“吱呀呀”声,但并未将熟睡的那几个人惊醒。

  石柱进去后,见大堂内仍一片亮堂,便将里侧的油灯全吹灭了,只留下靠近门口的那两盏。

  看到桌上还有那么多的酒菜,石柱肚子便不争气起来,就连腿都好似被这些吃的给绊住了。他也顾不得体不体面了,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先填饱肚子再说,便借着微弱的灯光,抓起桌上的鱼肉,狼吐虎咽一般吃了个饱,又喝了几口酒热热身子。

  临走前,石柱注意到,这帮土匪竟然都把身上的枪摆在了桌子上。他便挑了件称手的别在腰间以防万一,剩下的则都被他扔到了角落边上,藏了起来。

  石柱向内室走去,轻轻推了推刘伏龙房间的门,那门并没有反锁。

  去年大概这个时候,石柱曾经和赵一水在旗台山上夜刺汉奸颜志湖,那时他们面对的都是活人,而现在自己面对的是个熟睡的“死人”,刺杀起来应当更加容易。但石柱也很清楚,现在他是孤军奋战,并无接应,倘若把这些土匪都吵醒了,纵使能杀了刘伏龙,恐怕也难以从这个土匪窝里全身而退。因此,石柱选择用刺龙匕。他手里虽有一把刚得来的枪,不到万不得已,并不敢用。

  这房间里漆黑一片,唯听见刘伏龙断断续续的鼾声,石柱便寻着这声响,慢慢走向刘伏龙的床榻。石柱虽算是久经沙场,然而此时紧握刺龙匕的右手手心里,仍冒出些许冷汗。

  这一幕,倒让石柱想起了说书先生讲的《三国》里的曹孟德刺杀董仲颖。但在石柱看来,此时门外自然不会突然杀出个“吕奉先”来扰乱自己的计划,刘伏龙也断然不会像董仲颖那般突然起身,自己更无法像曹孟德那般临阵下跪献刀。

  然而,也许是这心理暗示使得造化弄人,亦或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总之,恶人之所以能继续为恶,必有其原因。这次,不但石柱明显低估了刘伏龙的战斗力,就连老天爷也站在了土匪这一边:石柱本计划割断刘伏龙的喉咙,但就在他将要抹下去的那一霎那间,天空中突然惊现一道闪电,那闪电不偏不倚,正好将刺龙匕的寒光反射到刘伏龙的双眼上。

  “哪个?”刘伏龙为匪多年,警惕性自然很高,这一道寒光瞬间就把他惊醒了,他一面大喊着,一面侧身躲闪。

  石柱见割喉不成,便举起刺龙匕,打算猛扎下去,怎奈刘伏龙在黑暗中一脚胡乱踢向石柱,竟让这一扎扎偏了。待石柱意欲再次扎向刘伏龙时,刘伏龙已经从枕头底下掏出了手枪。

  “啪,啪......”刘伏龙在黑暗中连开了好几枪。

  石柱虽则拼命躲闪,可在这黑暗中,膀子还是被子弹叮了一口,一颗子弹从他的左膀上贴着骨头穿了过去,鲜血即刻从伤口两侧涌了出来。

  既然石柱敢刺杀刘伏龙,还是有些本事的,他在黑暗中先是从腰间拔出一把飞镖,忍着伤口的疼痛掷了出去,那飞镖直接将刘伏龙拿枪的右手钉在了床柱子上,刘伏龙随即“啊”地一声惨叫起来。

  随即,石柱又掏出腰间的枪,朝着刘伏龙的惨叫声方向射过去。怎奈刘伏龙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当年能在官军的围剿下逃了出去,也是有些机警与灵活的,此刻他已然拔出了钉在手上的飞镖,一瞬间就蹲了下去,躲过了石柱的枪击,又与石柱展开了枪战。

  而在屋外,刘伏龙的枪声一响,便惊动了那些土匪。石柱自然也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动静,他知道,若想在这黑暗中杀掉刘伏龙已经很困难,不如先行撤出,待日后再图报仇。

  石柱即刻掀开房门,迅速跑了出去,进到了大堂里。

  在大堂里,倒头酣睡的几个土匪皆已惊醒,就在他们一脸茫然,到处找寻配枪之时,石柱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们。好在他们也算机灵,趴到了桌子底下,这才躲过了石柱的子弹。

  石柱则一溜烟奔到了内院大门,推开门准备撤离。哪知,两边已经有几十号土匪赶了过来。

  又开了两枪后,石柱手中的枪便没了子弹,任凭他再怎么扣动扳机皆无济于事。此刻石柱真希望自己能长出一对翅膀,或者拥有飞檐走壁的武功,再或者能有隐身之法术,亦或者能有神兵从天而降,帮助自己逃出这匪穴,然而什么奇迹都没有发生!

  石柱知道,自己毕竟是个凡人,即使会些拳脚功夫,断然没有神功附体,抵挡不了火器,如若强行往外冲,那最终必将是横尸当场。无奈,石柱只好扔了枪,退回内堂。

  而在内堂,此刻刘伏龙已经追了出来,大堂内的几个匪将也找到了藏在角落里的枪。于是乎,几支黑洞洞的枪口都对准了石柱,此刻纵有三头六臂,凭一把匕首、几支飞镖,他也难逃出这前后夹击。

  石柱见大势已去,便放弃了无谓的反击,多活一刻是一刻,或许真的能等来转机。

  “来呀,给我绑起来!”刘伏龙朝底下人一挥手。

  “是!”几个人拥了上来。一番操作之后,石柱便被五花大绑起来。

  “你是什么人?竟敢来行刺老子!”刘伏龙上前来问石柱。

  “小爷我是来找你报仇的,可惜没能杀了你这个狗日的......”

  “老子杀的人比你吃的盐粒还要多,你算哪根葱,找我报仇?”

  听到此,石柱两眼怒视刘伏龙,说道:“十二年前,在海州洪庄,你抢了俺老爹的钱,还把他给杀了,我来就是要你血债血偿的!”

  “吆,我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老家伙呀,没想到你这孙子居然能到这里找到老子。当年本不想杀那老东西的,竟敢从老子手里抢钱!”刘伏龙对这件事记得倒挺清楚的。

  “那明明是你抢了俺们的钱!”

  “你们的钱?到了老子手里的就是老子的东西,老子我就是干这一行的!”

  “唉~~~!只可惜,今天没能给俺老爹报仇,便宜了你这个狗日的!既然落到了你手里,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小爷我眼都不带眨一下!”

  此刻,刘伏龙手下的弟兄皆嚷嚷着要把石柱拖出去活剐了喂狗。

  “不急,不急,跑不了!杀个人还不简单,跟捏死个蚂蚁一样!”刘伏龙倒是不甚着急。

  此刻石柱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由刘伏龙来宰割了,但刘伏龙并没有急着杀石柱,而是先夺过了石柱身上的刺龙匕,拔出来一看,直呼好刀。而后,他又拿出那支掷向自己的飞镖问石柱:“你先告诉我,这飞镖是哪里来的?”

  “你问飞镖?那是小爷我路上捡来的!”

  刘伏龙见石柱不说,便用手捏住石柱的嘴巴,说道:“小子,嘴巴挺硬的,不说是吧?没关系!老子敬你也是条汉子,今个就不亲手杀了你。明个一早,我把你送到日本人那里,他们的手段可多了,让他们慢慢地折磨你,看你小子还嘴硬!”

  随后,刘伏龙便吩咐手下人把石柱关进土牢看好。石柱此刻才感觉到伤口如火灼一般疼痛,脸色也已因失血变得煞白。

  第二天,刘伏龙便带着几个兄弟,将石柱押往了日军兵营。负责接人的是个叫松本的军官,中等身高,微胖,留着一撮“板刷胡”。刘伏龙见了松本,便点头哈腰地说:“松本太君,这人昨晚竟敢来刺杀我,您看,我这手都被伤成这样了!亏得太君平日里教诲,我才有所警惕,活捉了这人。”

  给松本看了看缠在砂布的手掌诉苦后,刘伏龙又说:“松本太君,根据我的判断,这人定是抗联无疑!”

  “何以见得?”

  “太君,请看!”刘伏龙随即拿出了昨天晚上刺伤自己的那支飞镖,说:“这飞镖叫‘击鹰镖’,镖面上烙有一个‘秦’字,是新京秦家独门暗器。前些年,在老黑沟,我们曾经被这种飞镖伏击过,不久后,被我们杀掉了。再后来,我听说这飞镖在新京东面的莲花山又出现,石敢当的抗联部队就藏在那,这个人身上有这飞镖,肯定是抗联的人!”

  “吆唏!刘さん,你抓住了抗联份子,功劳大大的!”

  松本夸完刘伏龙后,便转向了石柱,说道:“你的,老实交代,抗联的人藏在莲花山什么地方?”

  石柱隔着他们不远,清清楚楚听到了刘伏龙和松本的话,心想,既然日本人把他当成抗联的了,必然想从他身上得到些情报,不如顺水推舟,或许日本人不会轻易杀了他。

  “老子就是抗联的,想去莲花山么?只要帮我杀了姓刘的狗日的,我就告诉你!”

  “叭嘎,竟敢跟我讲条件!来人,把他吊在操场上,一直到他说为止!”松本说完后右手一挥,便有两个日本兵把石柱拖了出去。

  随后,石柱双手即被绑了起来,吊在了一个木架子上,只有脚尖能勉强够着地,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实在折磨人。不过石柱看出来了,日本人显然已经相信自己就是抗联的,不想一枪毙了他,只是想让他先吃点苦头。

  暴雨初霁,起先石柱还能感觉到一阵清爽,可越接近中午,日头蒸发地上的水气越是厉害,晒得石柱大汗淋漓,及至最后,竟连汗都没了。石柱本就身受重伤,渐渐感觉体力不支,慢慢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石柱被吊了多久,他只隐隐约约记得期间有人喂过他两口饭、几口水,不至于自己被饿死。

  这天晚上,石柱在迷迷糊糊中仿佛看到了他老奶,看到了小舅、小妗、祝怀庆、春桃、春花,还有张半仙、罗二荠、柳山秀等等,他们都在跟自己说些什么,只是实在听不清。后来石柱又想起了仁芳法师对自己说的一番话。再后来,又看见他老爹还有戴大眼跟章狗剩在天上朝自己招手......

  忽然之间,一阵清风吹过,这些人皆不见了,出现在石柱跟前的竟然是十六岁模样的李香兰,留着一袭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朝着石柱嫣然一笑。这一天使般的笑容竟让石柱眼前一亮,缓慢睁开了双眼。

  此刻石柱已是浑身发焦,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太阳烤得乌黑,嘴唇早已干燥开裂。模模糊糊中,他仿佛看到一个黑影正朝自己走来,但这个时候,他已经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石さん,快喝点水!”这个声音石柱听起来甚是熟悉。

  喝了几口水后,石柱稍稍有了些许意识,定睛一看,原来自己跟前站的是田中角荣,他一边给自己喂水,一边警惕地环视着四周,生怕被别人看到。

  “怎么是你?”石柱用细弱的声音问。

  “石さん,不要说话!我今天到军部大营来办事,是你的跟班小黄狗蹿到了我跟前,把我拉到操场看到了你。你已经被吊了三天三夜,乘晚上没人注意,我这就悄悄把你放了......”

  田中角荣很快就把绑在石柱手上的绳子给解开了,又扶着石柱躲过探照灯,走到一睹不甚高的围墙之前,用手指了指,对石柱说:“从这边翻过去,你就能离开了!”

  石柱听不懂田中角荣说的日本话,但他已经领会了个中的意思,他自己也想不到,前番在路上偶然帮助了的自己打心眼里并不想“再见”的这个日本人,竟然能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刻冒着危险相救,把自己从鬼门关前给拉了回来,或许这就是仁芳法师说的福报吧!

  随后,石柱对田中角荣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转而,他又用仅会的一点日语对田中角荣表达了由衷的感激:“どうも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

  “快走,快走!别被人发现了!”田中角荣又塞了些吃的给石柱后,便摆手示意石柱快走,他自己则悄悄地返回了宿舍。

  吃些东西稍稍恢复体力后,石柱随即使出浑身力气,一跃而上,爬过了围墙。

  逃出生天后,石柱仿佛觉得自己获得了又一次生命,之前所受的苦痛此时已经无足轻重了,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再去杀刘伏龙。虽然自己很不甘心,但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离开这一险境。离开前,石柱下意识地摸了下小腿外侧,心脏瞬间咯嘣一颤,这才想起来刺龙匕还在日本军官手里。

  刺龙匕本是风清云送给石柱的,乃是风家祖传的无价之宝,倘若没了,石柱恐怕会愧疚终身。石柱被吊起来后,刘伏龙为了奉承日本主子,便将刺龙匕献给了松本,他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石柱急得团团转,竟连额头上都冒出了汗,他把刺龙匕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一番思考后,他便转头,决定拖着极度虚弱的身体潜回去,把刺龙匕再拿回来。

  这时金毛却咬住了石柱的裤角,极力阻止石柱回去。当石柱想说些什么时候,金毛竟一溜烟钻进了鬼子的军营,石柱似乎也知道金毛想干什么了。

  经过一番焦急的等待后,金毛居然真的叼着刺龙匕回来了。

  “金毛,好兄弟,这次可是帮了我大忙了!回头一定好好谢谢你!”收好了刺龙匕后,石柱便踉踉跄跄地带着金毛离开。至于日本军营里其后的一阵骚乱,石柱自然是不得而知了。刘伏龙和松本到最后也不知道石柱是怎么逃走的,刺龙匕是怎么凭空消失的。

  石柱虽然死里逃生,但是肩膀的枪伤依然严重,已经化了脓,倘若再不治疗,指不定会有什么后果。此刻他忽然想起了离开莲花山时石队长对他说的一番悄悄话,于是他决定到哈尔滨城里的松花大街上找“祥福茶庄”。

  正当石柱踉踉跄跄路过一处荒野时,金毛忽然咬住了石柱的裤角,然后蹲坐在地上。石柱知道前面定是有情况,便直了腰,整了整衣服,在伤口两侧抹了些湿泥,忍着剧痛强打起精神来。

  果不其然,走出不远,从两旁的草丛中忽然蹦出两个人来,都端着长枪,指着石柱。

  “什么路子?报个蔓来!”其中一人问石柱。

  听这么一问,石柱便知道前面站着的这两个人应是附近绺子的土匪,在这个地方的,八成是跟了日本人。得亏在长春时曹尚飞教了自己几句黑话,这会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石柱双手抱拳,然后从左肩上方向后一甩,给这两个土匪行了礼,随后便用半拉子黑话说道:“两位并肩子,小弟山根蔓,是个走头子!”

  谁知那两人听后互相看了看,一脸疑惑。石柱见状,心想,原来遇见了两个新手,那就好办了。“两位兄弟,看样子是新来的吧?里口上没见过呀!就你俩值夜?”

  “就我俩!新来的又怎样?”

  “那小弟就直说了吧。我姓石,是专门给各绺子兄弟跟皇军贩卖货物的。晚上在皇军那搬浆子,搬大了,趴沟边就躺桥了,这不,弄得满叶子都是泥!还望两位兄弟放小弟过去!”

  那两人都是新来的,听石柱说得头头是道,估计真是个熟脉子,怕不放得罪人,两人便收了枪,给石柱让出了道。

  石柱刚走出几步,谁料身后一人忽然大喊一声:“站住!”

  “莫不是哪里露馅了?”石柱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果然,那人继续说道:“你说在皇军那搬浆子,身上咋没有浆子味?”

  “兴许是躺桥躺长了,浆子味淡了,身上又一股子泥味,盖住了。要不,这位兄弟再来查查?”石柱转过身,慢慢走到那两人旁边。

  就在那两人过来检查时,石柱忽然拔出刺龙匕,照着其中一个脖子就抹了过去,没等反应过来,那人就条件反射般双手捂着脖子,一命呜呼。另外一个见这情况吓坏了,慌慌张张想端起枪,怎奈被石柱一把拨开,上去就是一脚,直接被踹倒在地。石柱则迅速甩出刺龙匕,直插那人的心脏,不一会,那人也倒在了血泊中。

  对着两具尸体,石柱叹息到:“唉,这又是何苦呢!本不想杀人的,谁让你们咄咄逼人!”

  石柱把尸体拖到路边旱沟里,用些树枝、干草匆匆掩盖下,才欲继续赶路。此时,石柱忽又感觉到伤口剧痛,刚刚本是为了过路,才绷紧神经强作镇静,这下一松下来,伤口剧痛自然再次袭来。石柱只得先到有水的地方,把伤口清洗一番,稍稍缓解后才带着金毛继续赶路。

  凭着前些天在哈尔滨城里时的些许记忆,石柱在黑暗中摸索着,总算是找到了松花大街,随后便沿着街道的水泥路面,在不远的拐角处顺利找到了“祥福茶庄”的招牌。

  “咚咚咚......”石柱一手扶着门框,一手试着轻轻敲了敲门。

  “这大半夜的,谁呀?”屋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沧桑。

  “二叔叫我来借个火!”石柱按照石队长的指示说了暗号。

  须臾过后,屋里亮起了灯,茶庄的门便吱呀呀地开了,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瘦老头,穿着一身灰大褂,带着一副圆圆的铜架眼镜。那人四下张望一番,这才赶紧把石柱扶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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